請別放棄治療 第20節
“……” 虞恬干笑道:“那阿姨對你還是很在意的,說明她很愛你,還給你買衣服,在她心里肯定還當你是小孩,但她們這一輩人的審美和我們年輕人肯定不同,所以顏色上可能也不對你胃口……” “她完全記反了我最喜歡的顏色和最討厭的顏色,以為這是我最喜歡的顏色,買這件衣服也不是想到我了,只是因為滿五萬減三千,她還差兩千滿五萬,而只有這件衣服正好兩千?!?/br> “……” 虞恬又找了好幾個別的話題,可惜言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在防備什么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虞恬的錯覺,他總覺得言銘像是嚴防死守不讓進球般地提防著她說出點什么奇怪的東西。 可明明自己找的聊天話題都非常安全正常啊…… 只是虞恬不知道,她所謂的安全正常,在言銘眼里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虞恬這樣的東拉西扯,在言銘看來,都像是在為說一些別的不安全的話題做鋪墊。 試圖先拉近關系緩和下氣氛。 然后就是表白。 言銘確實決定在這次見面里直白地拒絕虞恬,但不是在飯局一開始的時候。 因為如果虞恬在吃飯前表白,他的拒絕會讓這頓飯都難以繼續下去,然后讓氣氛變得尷尬和難堪。 言銘希望虞恬至少可以憋到飯局結束。 那才是比較符合禮儀的做法,而那一刻,言銘也才能順理成章地對她進行婉拒,給這段關系劃上完美的終止符。 因此當虞恬開始講起那些明顯套近乎沒話找話的話題時,言銘就開始戒備起來,他試圖打斷虞恬,并期待這家餐廳可以早點上菜。 可惜虞恬完全沒有接收到言銘的訊號。 她還在試圖那些尷尬的套近乎的話題。 因為言銘有意的從中作梗,rou眼可見虞恬變得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她像是快憋不住了一樣,可惜最終,她都顯然沒放棄自己原本的意圖,沒再繼續那些打掩護般的話題,而打算直奔主題—— “言銘哥哥,趁著菜還沒上,我……” 言銘不是很意外,但還是抿唇打斷了她:“有些話,你要想清楚了再說,尤其是一些比較嚴肅的話題,我怕餐前的時間不太夠認真的溝通?!?/br> 虞恬果然愣了愣,然后她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和羞赧:“你知道我要說什么了?” 言銘喝了口飲料,點了點頭,語氣了然:“我希望你確認自己已經準備好了?!?/br> 虞恬臉上露出期待,然后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我準備好了!” 她當然準備好了,她都準備了一下午了! 原本虞恬還有些遲疑,覺得餐前的時間拉著言銘問這些會讓他有些不適,但言銘不愧是自己的偶像,竟然連自己想問什么都看穿了,還體貼地表示餐前的時間怕不太夠認真溝通。 虞恬充滿了感激:“雖然確實不太夠認真深入交流,但時間還是別浪費了,我想抓緊每分每秒,要是講不完的吃完飯以后,你要是有時間,我們還能繼續……”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好學精神感染了言銘,虞恬發現自己說完,對面言銘臉上露出了復雜的神情。 “我覺得可能不太需要吃完飯后還繼續聊這個了……” 虞恬用力點了點頭,內心有一些興奮和緊張。 言銘這話的意思,恐怕是對虞恬領悟能力的肯定了。 他肯定是覺得以她的專業能力,點撥她兩句,她就領悟了,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 都說到這份上了,虞恬也不再扭捏,她鼓起勇氣,從自己包里掏出了筆記本,然后遞給了言銘。 “言銘哥哥,我要問的都寫在這里了!” 言銘果然露出了驚愕的表情:“這么一本?你什么時候……” “每天想到我就記錄一點?!庇萏襁@本問題冊確實攢了很久,她解釋道,“好幾年了,也算是積少成多?!?/br> 大概沒想到自己這么好學,言銘可能被觸動了,因為虞恬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更……難以形容了,像是有點憐憫和同情? 但醫學生本來就很苦,像她這樣好學的醫學生并不在少數。 學醫既然是自己的選擇,就沒什么好可憐的。 虞恬不想再浪費時間,于是暗示道:“你不介意的話,打開看看?” 言銘瞪著筆記本,一直沒有行動,直到被虞恬催促,才像是下了決心如臨大敵一樣打開了筆記本。 然后虞恬看到他的神色變得驚愕,隨之是茫然,接著是不可置信。 片刻后,他從筆記本上移開目光,重新看向了虞恬。 “你想談的就是這個?” 虞恬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br> 她有些忐忑:“是不是不太合適???不好意思言銘哥哥,我想著有機會能和你吃飯,就不想浪費機會,這些問題攢了很久,想著趁機可以向你討教一下?!?/br> 看著言銘神色難看的臉,虞恬是真的有些不安了。 她記錄在筆記本上的問題,多數都是她已經窮盡了網絡搜索交流和論文專著查閱后,仍舊找不到答案的難題。 是不是即便對言銘來說,也……所以他才露出了這種表情…… 虞恬小心翼翼道:“言銘哥哥,是不是對你來說也太難了???” “……” 第十四章 那一瞬間,虞恬發誓自己沒看錯,言銘露出了咬牙切齒但竭力忍耐的表情,然而片刻后,他的表情管理趨于完美,又變得像風平浪靜的水面,讓人根本想象不到此前曾經醞釀過暴風雨,以至于虞恬又開始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 “不難?!?/br> 言銘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嘴里擠出來的,他略微有些惡狠狠地看著虞恬,但此后他流暢的講解證明了“不難”兩個字。 “你說的這臺手術里,患者急性閉角型青光眼的再次急性發作,他在幾年前就發生過急閉的多次發作,在當地診所藥物治療后緩解,但這一次的發作嚴重,前房消失、眼壓高,手術風險非常大,要在沒有前房的前房進行穿刺……” “所以先要彌補前房消失的手術難點,用15°新刀穿過角膜,讓少量房水流出,可以出現一點點前房?!?/br> “然后采用5ml的針頭,從穿刺口進入前房后,把針頭斜面側過來傾斜,好讓房水從針頭里慢慢流出,先把眼壓降下來。這樣前房和眼壓的問題緩解,給手術制造了可能?!?/br> 言銘此時在講解的是他曾經執刀的一臺周邊虹膜切除手術,針對虞恬在筆記本里記錄的一些術中問題和手術思路,他都進行了非常詳盡的解釋。 “但由于患者的意愿,不希望做太大的手術,也不愿意承受大手術后需要住院的風險,所以在做周邊虹膜切除的時候,沒有再用鑷子深入前房去抓虹膜,采用了你在后續錄像里看到的那樣,輕壓了角膜緣切口的后唇,抓住突出切口的虹膜,做了周切,這樣手術創口就尊重了患者意愿,控制在很小?!?/br> 言銘講到這里,補充道:“對方是一位在工地工作的農民工,一來因為大手術及后續需住院的話,費用高;二來則是他上有老下有小,也沒有辦法承受大手術而不去工作;三來患者對大手術天然的心里有抵觸,心理壓力比較大?!?/br> 虞恬連連點頭,原本她還顧左右而言他地到處試圖找話題套近乎,一進入到此刻的問答時間,就什么也顧不上了。 虞恬幾乎是抓著言銘一刻不停地問。 因為醫學基礎并不差,很多她自己琢磨不明白的問題,言銘只要稍加點撥,虞恬就有醍醐灌頂的頓悟了。 她一點都不愿像別的用餐客人一樣抱怨上菜慢,只恨上菜能更慢一些才好。 比起口腹之欲來說,精神食糧總是更為香甜。 對于言銘來說大概也同樣。 一進入到講解階段,他非常專注,沒有了此前虞恬所感知到的怪異的戒備,對于虞恬的很多專業性問題,完全毫無保留地和她進行了溝通,絲毫沒有介意這家餐廳上菜慢的問題。 為了營造氛圍感,餐廳的燈束有些昏暗,窗外是沿著湖吹來的晚風,墻壁上投影下綠植搖擺的光影,每張餐桌上放著一小盞帶了香氛蠟燭的燈臺,沁出檸檬和白麝香混合交纏的味道,曖昧而若即若離,搖曳的火光像是某種猝不及防的訊號。 言銘的側臉就在這樣的光影里,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觸,又似乎遙不可及。 虞恬在聽他講解的間歇里抬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英俊冷冽的男人微垂著視線,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指著筆記本上的某一處,仔細而專注地講著。 虞恬知道自己應該集中精神,但還是控制不住變得有些放空。 她的視線游離,變得注意力渙散,沒有辦法去看筆記本上的字,像是一條魚,在水里漫無目的地游,她在內心警醒自己要保持戒備,然而還是無法自控地朝著水面那個帶了魚餌的魚鉤咬去。 言銘的臉就是她的魚鉤。 虞恬有些呆呆地看著他的側臉,直到被言銘的聲音喚回理智—— “虞恬,這里聽懂了嗎?” 言銘的表情很疏離,然而昏黃的燈光賦予了他溫柔的假象。 他看向虞恬,聲音帶了微涼的質感:“你走神了,有哪里沒有跟上我思路的,我可以再講一遍?!?/br> 明明是客氣的非常合適的語氣,然而虞恬卻因為心虛而變得兩頰發熱。 她幾乎是目光根本不敢再直視言銘。 只暗暗在內心唾棄自己。 人可真是視覺動物,自己也一點不能免俗。 但魚咬鉤也不知道是不是刻在基因里的劣質習慣,虞恬發現自己總還是不由自主瞟向言銘的臉。 為了能重新集中注意力,不浪費時間,虞恬做了一個決定。 她閉上了眼睛。 果不其然,失去視野的那一瞬間,她的理智就回籠了,和言銘的學術交流重新又變得順暢起來。 只是言銘對此顯然不能習慣。 虞恬聽到他用奇怪的語氣詢問:“你在干什么?” 虞恬長嘆了一口氣,非常感慨:“我閉上了眼睛才能思路更加順暢活躍!” “原來我學習好,主要是我的老師都長得不好?!?/br> 她的眼睛偷偷瞇開一條縫,然后看向了言銘,真心實意道:“言銘哥哥,幸好你沒留校任教做老師,不然我們學校沒法畢業的學生又要更多了?!?/br> 言銘微微皺了下眉:“什么?” 打敗魚餌的辦法就是正視魚餌。 虞恬的聲音義正言辭:“你長得太好看了,容易讓人分心?!?/br> “……” 虞恬說完,果然覺得自己的心虛有所緩解。 與其偷偷摸摸,還不如大大方方贊美言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