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動心)
/ 出洗手間時,謝麒靠近下額的位置,多了張晃眼的創可貼。 邊緣擋不住的紅,顯得欲蓋彌彰。 走到安檢口。 謝磷勾住了他的小指,一秒后,又前若無其事地放開。 他看著他被咬得充血的唇。 “哥,你會想我嗎?” 他在一寸一寸地得寸進尺,更是早已躍過他的底線。 謝麒微不可察地瑟縮。明明平靜著,眼底,閃過一絲波動。 謝磷想起剛才。 毫無意外,他是排斥他的,否則不會自始至終連正眼都沒給過他。 最后只很輕地碰,他表現出的痛苦以及難以抑制的生/理/反/應讓他既興奮又刺痛。 這種感覺可比吸了滿肺尼古丁要人命得多。 “我…不是故意的?!?/br> 意思是,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很緊很緊地捏住他衣服邊角,夾克最上面的裝飾扣被他不小心扯掉了一個,不再對稱。 眼尾是潮的,潤的,可憐無辜。 他太會偽裝,也知道怎樣謝麒會舍不得。 排斥能如何,他的品性決定了他一輩子都不會把他狠心推開。 他的顧慮永遠要比他多,更何況他們之間要比旁人多一層羈絆,這層羈絆是永永久久的??淘诠撬枥锏臇|西,誰也無法改變。 謝麒避而不談,有些疲憊地說:“飛機落地記得給爸媽發消息報個平安?!?/br> “我知道了?!?/br> “嗯?!?/br> 他沉默,目光牢牢,如深海。 “那我走了?!?/br> 謝麒說好。 他走了一步,又轉身,忽然發問。 “你說過恨我,現在呢?” 謝麒神色微變,愣了許久。 恨他什么? 恨他對他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還是像這兩次一樣…… 他做了這樣的事,他理所當然該恨他。 但憑心而論,會嗎? 記憶在腦海里紛飛,他眼前一暗,聞到了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 謝磷扣上帽兜,走過來扣住他的手。垂下的睫毛密而濃,唇正貼在他的唇上。 他說哥,我一點也不想和你分開。 / 離高考還剩二百多天,這些日子,各班都陸續把小白板掛在了教室前面。 高三的學習氛圍明顯要比從前嚴肅許多。只不過,這種嚴肅并未持續多久。 天越來越短,氣溫下降,樹葉一夜之間就掉光了。北風呼嘯,一天比一天蕭索。 方理想招手攔住正準備離開教室的數學課代表。 “哎小江!你把今天的發的數學卷子再給我一份!” “那張不是都發了嗎?” “我把宋肖那份弄丟了?!?/br> “哦,你稍等?!闭n代表回座位翻了一會,把卷子遞給她,“最后一份,幸虧你提前要了。對了,你還幫宋肖帶作業嗎?” 方理想接過來對折,收好:“對啊,身為同桌的使命,還有……” “還有什么?” 方理想張張嘴,沒繼續說:“沒什么,還交情而已?!?/br> “你們倆還有交情?” “為什么沒有?”方理想挎起書包,“同學交情,校友交情?!?/br> “……” 往常放學點是最魚龍混雜的時候,今天教導主任不知抽了哪門子瘋搞起了巡視這一套,就差在頭上寫—— 閑雜人等,趕緊滾蛋 學生很少有人敢惹他,故而樓道比以前安靜了不少。 方理想不經心往窗外一瞥,然后腳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彎。 “你看那個背影?!狈嚼硐霊涣讼抡n代表,“我眼睛不好使,你幫我看看是謝麒嗎?” 課代表啊了聲:“對呀,怎么了?他今天下午好像沒來上課,你找他有事?” “能有什么事?!狈嚼硐胙劬鷣y瞟瞟,“我就日常關心同學而已?!?/br> / 謝麒回學校拿了趟東西。 他去七班的時候聽班里的同學說徐清羽已經走了,只好拜托對方把東西放在她課桌里。 班里同學曖昧地看看袋子標簽,又曖昧地偷看他一眼,點點頭說好。 他哪都沒去,最近固定網吧,學校,臺球廳三點流連,有時候什么都不做,開個包間坐都能坐一天。 可能膩了,覺得什么都沒意思。 他拐到一個街口回了頭,不遠處道邊的草叢微微晃動,地上,露出一雙明晃晃的白色運動鞋。 他走過去扔垃圾:“跟著我干什么?” 都跟一路了,他還以為誰閑的沒事。 方理想壓根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嚇得一激靈,在尷尬中慢慢地直起腰。 “順路,順路而已,我家也在這邊?!彼蛔栽诘孛羌?。 謝麒看向她。 方理想立刻繃直腰板。 謝麒收回目光,沒說什么,轉身走了。 方理想松了口氣,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剡^神快走幾步,有意無意地和他搭話。 “謝同學,你要去哪呀?” “我剛才真不是在跟蹤你,我……也是想扔垃圾來著,之后…不小心被絆倒了?!彼c頭說,“就是這樣,真的?!?/br> 對方嗯了聲,她也看不出來他到底信沒信,還想說些什么來挽救:“這個……” 他突然停了。 方理想也跟著停下,還沒等出聲,就聽見右手邊的拐角里傳出一道低低的啜泣。 是女生,但很奇怪。隨著時間的流逝,啜泣聲也變得斷斷續續,終于,在她意識到這是什么以后,耳尖紅到滴血。 她用手攪了攪衣服:“謝…謝同學,你怎么不走了?” 話落,壓抑不住的哭聲傳來:“我,我不要錢了,你起開,起開……” “剛還sao_得讓我_你,現在倒立起坊碑了?叫啊,怎么不繼續叫了……” 越說越不堪入耳,哭泣聲也越來越大。 方理想臉色由紅轉為青青白白,往下聽,逐漸聽不下去了,把牙咬得咯吱作響:“娘的,居然光天化日下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真當他姑奶奶是吃素的!” 她彎腰撿起一根木棍,怒氣沖沖地走過去。 / 背后一陣吃痛,男人手還放在女生的大腿根沒出來,回頭便罵:“是不是眼瞎,沒看到人在這辦事?” “辦你奶奶個鬼!”方理想閉著眼,拎棍子就往男人背上胡亂一頓打。 “賤男人,怎么不臟死你!” “光天化日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負人!” “……” 男人反應過來,抬手奪過棍子,眼神瞬間兇狠:“臭娘們,老子招你惹你了,你有病是不是?” 他踹在方理想肚子上,沒等落腳,身子晃了兩晃,被人從后鉗住胳膊,腿一軟,撲通跪了下去。 他疼得咧嘴哀嚎。 見狀,方理想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往他身上補了幾腳泄憤:“讓你踹我!嘴不干凈!還不干人事,渣男,我呸!” 男人反抗的力氣漸弱,哀嚎過后,總算想起來告饒。 方理想哼了聲:“以后還敢不敢犯了?” 他就差給她磕了,說再也不敢了。 “也不許再欺負女生?!?/br> “我沒欺負啊我……”看對方眼睛一耷,立馬改口,“知道知道,以后肯定不欺負了?!?/br> 話說到一半,忽然感覺胳膊一松,他撒腿就跑。 / 方理想走過去,蹲在女生身邊,小心地問:“你還能站起來嗎?” 女生的頭發散亂,眼角泛紅,楚楚可憐,讓人看了心疼。 “可以……” 方理想看了眼她暴露在外的肩膀和大腿,把自己外套遞給她:“你把衣服先披上,我扶你?!?/br> 女生攏了攏領口,慢吞吞地站起來:“謝謝?!?/br> “不用謝?!狈嚼硐胫噶酥钢x麒,“而且,你要謝也應該謝他,要不然我一個女生根本打不過那個人?!?/br> 謝麒朝這邊看過來。 女生抬起頭,在看清他的面容后,完全是依照慣性,往后退了一小步。 謝麒留意到了,同時也想起了她的名字。 姜子義。 “你怎么了?”方理想小聲地問。 姜子義搖搖頭,妝容被蹭花了,原本的唇色偏白,顯得氣色很差。 “你家在附近嗎,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就可以?!?/br> “那我……” 姜子義把衣服脫了還她,里面是一件露后背的吊帶短裙:“今天謝謝你們?!?/br> 今天多冷啊,穿毛衣都遭不住。 方理想看著于心不忍,沒接,硬要她穿上:“等下次見面你再還給我,我不著急穿?!?/br> “謝謝?!苯恿x擠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她走得很慢,走過謝麒身邊時,腳步明顯頓了頓。 那一刻,謝麒可以確定,她是有什么話想對他說的。 可她卻垂下頭,沉默地離開了。 她塌下肩膀,四肢被凍得僵硬,不需要人幫忙,獨自踉踉蹌蹌地往前走。 這是謝麒最后一次見到這個女生。 以后,一個只活在眾人議論與紛爭中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