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所以說,她真的是警官?」馮果問。 「昨晚我打電話和紐約市警局確認過了,」手機里傳來浦遠峰的聲音,「那個高小姐去年剛升為警探,目前在曼哈頓的majorcasesquad任職,曾經拿過一座honorablemention和一座medalforvalor。另外,呃…」 「呃?」 「高小姐託她的長官問我們,能不能帶著她一起調查方爾利的案子?」 「遠峰,」馮果說:「現在天上看得到星星嗎?」 「現在是白天,」浦遠峰說:「這種天色有星星也看不到。你問這個做什么?」 「只是確定你是不是工作太久,開始產生幻覺了?!柜T果說:「再怎么說她也是關係人,想辦法讓她回避都來不及了,還要帶她一起查案?」 「我也是這樣和局長說的,不過局長準了?!?/br> 「什么?」 「局長說有個外國人加入,多少可以封住游奢的嘴,免得他礙手礙腳;另外也可以促進兩個單位間的友好關係,」浦遠峰哈哈笑了兩聲,「換句話說,你現在就是我們刑事警察局的使節。-好好加油吧,馮果大使?!?/br> 「喂,喂,等一下-」 「馮警官,您在和誰通電話?」 「哦,沒什么?!柜T果將手機收進外套口袋,轉過頭來。 高晴雪站在通往二樓住房區的回旋梯口,一襲黑色琺瑯質地的風衣讓原本修長的身形更加醒目,長發收在風衣的頭套內,只露出白晳的瓜子臉。 「謝謝?!顾龑⑹稚系呐Fぜ執岽f給馮果,馮果朝袋里瞄了一眼,是昨天借給她的塑膠雨衣, 「不客氣?!柜T果抬起頭,「高小姐,你真的要穿這樣?」 「我沒帶太多衣服,這件剛好可以當雨衣用,」高晴雪說,「不合適嗎?」 「不,很合適,」原本大廳中等待che、看報紙的人群,已經有不少眼光投向這里,「不是要請我吃飯嗎?餐廳在那里?」 餐廳佔據了飯店一樓半邊的空間,靠墻舖上米黃色桌巾的長桌上,放著各式菜色的保溫盤一字排開,角落還有咖啡機和果汁機,以及裝滿冰淇淋的冰箱。舖上紅桌巾的十人圓桌填滿了偌大的空間,藍天和草原映在朝外弧形的落地窗上。 「這里用電沒有管制嗎?」高晴雪抬頭望向頭頂,投下眩目熾光的吊燈。 「沒有,」馮果夾了個麵包放進餐盤,「為了顧及國際形象和避免造成外國旅客不便,飯店和公共設施一樣,用電是沒有管制的。另外那幾面落地窗-」 「是液晶螢幕?」高晴雪嘴角微揚,「昨晚來這里吃飯時,上面播放的是鯨魚和海豚?!?/br> 「飯店地下就是捷運站,觀光客可以坐捷運到博物館之類的室內景點,或是乾脆跑遠一點,到郊區等霾害比較輕微的地方?!柜T果說:「我想應該不會有旅行社,敢真的帶人到外面走一圈吧?」 兩人挑好餐點,找了張圓桌坐下。 「聽說你想跟我們一起調查方爾利的案子,」馮果說:「你來這里應該有自己的行程,有親友要拜訪,用不著和我們一起-」 「如果我在這里還有親人,就不會住在飯店里了,」高晴雪說,「我的親人大部份都在美國,回到這里,也只是想回到小時候生活的地方看一看而已?!?/br> 「而且你在警局工作,兇殺案應該已經看習慣了。在外地度假應該好好休息?!?/br> 「馮先生,如果你在外地旅行遇到案子,難道不會感興趣嗎?」 「我會,」馮果啜了口咖啡,「但是我會透過報紙和電視,而不是跟在承辦刑警后面?!?/br> 「報紙不會告訴你所有事,比方說,」高晴雪直盯著他,「方爾利的指甲到那里去了?」 「指甲?什么指甲?」 「在警校上急救課時,老師告訴我們要留意傷患的指尖,觀察是否有動物咬傷和檢查血液循環,」她停了一下,「幫方爾利急救時我檢查了一下,十根指頭的指甲都被拔掉了?!?/br> 馮果的視線在她臉上逡巡片刻,「你真的想弄清楚這件案子?」 「嗯?!?/br> 「一切都聽我的指揮?」 「沒問題,」高晴雪說:「畢竟您是承辦警員?!?/br> 「以后三餐都要在外面吃,像昨天那樣,可以接受嗎?」 昨天早上的冷麵包和礦泉水閃過她的腦海,「沒問題?!?/br> 「萬一我或是我的伙伴受傷或生命垂危,要你離開時,你保證會服從命令嗎?」 「這個案件有這么危險?」 「警官,我只要聽是或不是?!柜T果直直盯住她。 高晴雪避開他的視線,望向圓桌中心的白瓷花瓶。 「好,」她過了很久才開口,「我答應你?!?/br> 「很好,」馮果從夾克中拿出幾張相片,「這是鑑識人員在停車場和走道拍的蒐證相片,希望不會影響你的胃口?!?/br> 高晴雪接過照片,放在桌上一張張瀏覽,「方爾利的指甲,就掉在走道上這些盒子附近?」 「沒錯?!?/br> 「里面裝了什么東西?」 「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過的嗎?」馮果說:「因為太多人用金塊接上公共場所的插座偷電,很多地方將墻上的電源插座上蓋加鎖,由主管保管唯一的鑰匙?!?/br> 「墻上的插座和行動電源,」高晴雪抬頭,「所以方爾利目的只是要電而已?」 「可以確定的是,他應該不是用來給手機充電?!柜T果說:「他的手機放在車里,和其他東西一樣都弄濕了?!?/br> 「弄濕了?」 馮果花了點時間,說明停車場的鑑定發現。 「那我們今天去那里?」高晴雪問。 「拜訪游奢和何國達,」 「何國達?那個反風力發電廠的?」 「他和方爾利一樣,都是『綠之島行動聯盟』的代言人,也是市立大學的教授,」馮果收起相片,「他們一個人在總部,一個人在市立大學,應該不會太難找?!?/br> 「市立大學?」 「有什么問題嗎?」 「不,沒什么?!垢咔缪┻B忙揮手。眼前浮現早上浦遠峰打電話來時的光景- 「高小姐,如果您要和馮果搭檔,麻煩您留心一件事,」浦遠峰在電話中說:「千萬,千萬不要在他面前,提到他的妻子和兒子?!?/br> 「我知道他兒子五年前過世,可是妻子-」 「沒你想的那么簡單,」浦遠峰說:「他兒子五年前參加『綠之島行動聯盟』的示威活動時,從市立大學校舍的屋頂跳了下來,一年后的同一天,他妻子也在同一個地方跳樓。事件后馮果就請長假休養,兩年前才回到警局?!?/br> 「是誰-」 「不知道,」話筒那頭的聲音驀地壓低,「即使過了五年,這里也沒人敢問這個問題。你可能是第一個?!?/br> 「為什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之所以對方爾利的案子感興趣,不就是為了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