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夢殤 謠之二 百緣之分(1)
摩爾.薩多。他,是什么人? 這個問題,自他離開居所之后,一直在他腦海中不??M繞著。 然而,不管他怎么去思索,依然得不到一絲答案。 而他,不知不覺間,也來到了此地…… ◇ 「哈哈哈……!」 一大清早坐于床緣正準備吃藥卻聽聞門砸人事蹟,有著一頭紫銀發絲的少年鷲,笑得合不攏嘴,杯內藥水險些濺灑出來,無視倚靠窗框面色鐵青的飛羅。 半晌,似乎是笑夠了,鷲抹去了淚水,又輕笑了幾聲。 「你父親一如往常有趣,有這樣的摯親怎么會想跟他鬧脾氣?」 不同于幼時就喪親的鷲,十分羨慕飛羅身邊還有如此疼愛自己的親人,即便互動方式非常令人莞爾。對此完全不敢茍同的飛羅,坐于窗緣,環起手,撇了一下嘴。 「……不,我決定以后都離他遠一點?!?/br> 若以這種步調,不是他被空之靈煩死,就是被養父……不,被族長給氣死! 然而,以父親的風格,或許知曉了他回到了精靈的懷抱,可能也和現在一樣依然滿臉笑容,不掉半滴淚。 時過片刻,不愿將話題停留于此的飛羅,神情懊惱地瞧了一眼置于窗臺的史書,感到很是頭痛,似乎不曉得該如何處理眼前這個問題。 順著對方的視線,落在了疑似加工過的書籍,鷲挑起一端的眉。 「你把那本書怎么了?」 話一入耳,飛羅垂首,抿了抿唇,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此刻的書籍不見先前的撕痕,紅色墨水濺滿了書封,隱約能瞥見墨水暈染了大約佔了半個書封,內頁無一倖免。 「……」 畢竟遲早要面對書本的損耗……尤其這還不是普通的書,而是紀載了千年前史事的典籍……唉……一想到無良執事見到書后會如何刁難他……? 既是族內的公有書……還是古書……肯定得付上一筆為數不小的賠償。前提是他有辦法把作者從墳墓里拖出來,重寫一遍在說。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人緣不佳的飛羅,將事情的始末說給了唯一稱得上是友人的鷲聽。 「我原本是想用膠水把裂痕補好……可是一時糊涂把同款瓶裝的膠水和紅墨搞混……唔…就算我想貼張同色系的紙來補救,但整個書皮和內頁都溼了,想黏也黏不住……」 ……他也不是沒想過可以用魔法來處理,只是他的學藝不精,不把書給毀了就不錯了。 而且……這書不知是大有來頭,還是怎么樣,竟然還附加了好幾道禁制,他所知的修復性魔法一律沒有任何作用…… ……他真不知道,那位作者到底是在想什么?為何要搞出這種東西? 而他又為何要手賤,把事情給弄大…… 直到這時,飛羅才驚覺,書一開始又不是他弄壞的,到時還給了無良執事,只要報出族長的名號就行啦! 心情稍轉好,他又瞥了一眼他的后續杰作,微笑一垮,不禁暗自嘆了一口氣。 ……何苦呢?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br> 鷲非但不予以同情,反倒落井下石,不等人恢復,又補了一刀。 「明知手藝不佳,還自討苦吃?!?/br> 二度直擊痛處的飛羅皺起了臉,不發一語。所謂的雪上加霜,或許就是指他目前的狀況。 決定不再提及傷心事的飛羅,他抬起了頭,話鋒一轉。 「……話說回來,今天怎么都沒看到你的主治醫療師?」 停下飲藥的動作,鷲頓了頓,悄聲應答。 「等會兒就會來……醫療師一般都傍晚過后才會來巡房?!?/br> 「……是喔。不過你最近狀況還好嗎?看你三天兩頭就往醫療所跑?!?/br> 飛羅環顧四周,坪數不大的單人房,清一色的白色調,有一種久待就會令人感到有些精神貧乏的錯覺。 「……」 但他并不討厭,時常拜訪友人甚至來此過夜的少年幾乎快把這里當成自己的第二個家,即便這個想法對當事人而言,相當失禮。 「老樣子?!?/br> 服完藥,將杯子擺回了床旁桌桌緣,鷲聳了聳肩。對他而言,頻繁留院似乎已經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眼角馀光瞥見友人先天畸形的羽翼,纏繞羽根的繃帶微露幾縷羽毛。為了減輕疼痛,長期服用管制藥物,連帶健康也跟著每況愈下。 不能飛,很痛苦吧?藏在心底多年的疑問,他始終無法道出口。 思路一轉,飛羅這才想起了今日來訪的目的。 「鷲!」 「怎么了?」 絲毫沒有被對方突如其來的反應給嚇到,鷲微微歪頭,一縷淡銀紫色發絲垂落面龐,淡藍眸子望向一反先前一臉哭喪,滿臉興味盎然的表情。 不得不說,飛羅情緒的轉換簡直比翻書還快。 「嘿!你猜這是什么?」 飛羅把手伸往身上的斜背袋,故作神秘。 見狀,鷲一蹙眉。 「……你不把身后的東西拿出來,誰會知道那是什么?!?/br> 「猜猜看!」 「你該不會又想惡作???」 一想到自認識對方以來,從來沒少做一件惡作劇的鷲,眉頭皺得更深了。在飛羅還沒來這里之前,就從門外走過的醫療者們那里聽到了不少又有一些煙囪、商店街的建筑不知道被誰給涂鴉了,而且畫得還不是普通的好……簡直可以去開畫展了的程度。 「……」 ……有時候,他還真不知道這名友人是在惡作劇,還是在造福他人的眼界。 要說他手藝不佳,也不能因『史書』被毀,就擅自斷定對方的才能。也許,他只是很不擅長修補東西而已。 然而,不經他人允許,就隨便在他人持有的建筑上惡搞,在他看來也算得上是惡作劇了…… 一望眼前的人,見對方一臉興奮到不能再興奮的表情,鷲不解了。 「?」 「你猜!」 「……你又想干嘛?」 「猜!」 「誰理你……」 見飛羅不直白,鷲也不再理會對方打啞謎。 對方不買帳,碰了一鼻子灰的飛羅,洩氣地把隱藏在身后的方型物品取了出來,遞到了對方面前。 「你給我盒子做什么?」 鷲這一見,舒緩的眉頭,又微微一蹙。 木盒目視巴掌大,外觀精緻,淡原木色盒身,簡而不華的細緻金鑲邊飾使整體看來十分高雅。即使盒子美觀,也不減一絲鷲的疑惑。 一聽,飛羅咧嘴一笑。 「你的誕生禮?!?/br> 「???」 鷲微微微張開嘴,顯然完全搞不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什么。 「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是你的誕生日。拿去,這我在云茜商店街挑了很久才挑到的。不用的話,多可惜?!?/br> 不管對方是否有收取的意愿,飛羅跳下窗檻,走了過去,直接把禮物塞到對方的手里,一臉堅定又俏皮,他環起了手,一副「拒絕退貨」的表情。 即使認識已久,鷲仍對這個人不時的壯舉感到無語。 完全不愿多看遭人踹掀的窗板橫躺在地的殘骸,其中一側的窗板一角還勉強地掛在了窗邊,不時隨風微微搖晃了一下,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為了一份禮物,就把他房間的窗戶給踹了…… 「我說……」 不等人說完,飛羅故作大方地搧了搧手。 「朋友嘛,不需多言?!?/br> 「我……」 「不用多說,我懂的?!?/br> 話一入耳,鷲抽了抽嘴角。 他只是想說,別老是給他添增賠償費…… 「……有你這個朋友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嘿,有我這個朋友可說是你三生有幸!」 「……唉,算了?!?/br> 放棄繼續和對方作無謂的爭論。鷲望著手中的木盒,眼眸一黯,隨即恢復成了往常的隨然。 「對了,鷲?!?/br> 只見對方將盒子放在了自己的枕邊,飛羅坐上床緣,靜默了一下,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不一會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飛羅一望窗外景色,又一臉不怎么在意地將他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嗯?」 拿起了枕邊的睡前讀物,鷲看了一下內容,不怎么有誠意地應了一聲。 「你知道摩爾.薩多,這個人嗎?」 飛羅的目光依然望向眼前的風景,雙腳卻不由自主地晃了起來。 「摩爾……薩多?」 鷲正打算翻頁的手,猛然頓了一下,緩緩瞠大了雙眸,一臉又驚又疑地,喃喃重復了這一名字。接著,他微微深吸了一口氣,失態的神情也又一次恢復成了先前不太搭理的樣子。 他輕捏了一下書頁一角,手微微發抖。 不久,許久未見的術式又一次地在他體內,展了開來。好似,他的話語,就是一種重啟的鑰匙一樣。 「……」 ……不,他不想,再來一次了…… 那種感受……一次就夠了……! 絲毫沒發現鷲的異樣,飛羅收回凝望窗外景色的目光,隨之瞥見對方面色似乎又蒼白了一些,他停下了晃動的腳,神情驚愕地望著他。 「……你還好嗎?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我馬上去叫……」 「我沒事……只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直接打斷了對方試圖叫醫療者的動作,鷲故作撥動瀏海,實則抹去了額上的冷汗。 「真不舒服就要說……我不希望你因為不說,就又傷了自己的身體?!?/br> 飛羅一想起之前,鷲因為宿疾發作,就拿了剪刀往自己身上狂捅,那一渾身浴血的樣子,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不理會一旁抿起唇,面有難色的飛羅,鷲一臉有些艱澀地又深吸了一口氣,略為有氣無力的回應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除了當事人,就無從得知了。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