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草，這是失火了嗎？”

    客廳煙熏火燎，李緒跟他分別坐在兩個角落，半個多小時手里的煙就沒停過。李緒主要是尷尬，遲欽主要是他媽的憤怒。

    “你們倆是人嗎，??？！搞在一起這么久了沒想過告訴我？虧得老子還以為……我日啊……老子還以為你們倆當年是好兄弟鬧別扭，原來他媽的是分手了！草！”

    “老子還當著竇遙面罵他初戀不是個東西，罵得可他媽起勁了！老子要知道是你——”

    李緒掃了他一眼，他狠狠把煙掐滅：“會罵得更狠！”

    “……”

    李緒把臉撇開裝無所謂。

    龐雷雷在路上已經消化過半小時了，所以沒像遲欽這么暴躁，但反正也是有點腳趾摳地那個意思。

    外面夕陽已經完全落山，客廳里坐著五個大老爺們兒，除了心態巨好的方方，以及凡事都很淡定的竇遙以外，其余三個人處于一種三足鼎立沉默無語的態勢。

    “學霸，你們……”龐雷雷險些咬到自己舌頭，“什么時候在一起的？不會比我跟陳楠還早吧?！?/br>
    好問題。

    竇遙靠著墻，不溫不火地看向李緒，“你說我說？”

    李緒抄起抱枕砸向他。

    他避開，無視自己男朋友快要殺人的神色：“正式確定關系是高二下學期?！?/br>
    “滾，誰跟你——”

    龐雷雷啪地跳起來：“難怪那時候你們倆老一起回家，我當時還想這感情也太好了吧，就算是發小有必要天天粘在一起嗎？原來是在早戀啊，這就說得通了?！?/br>
    “說得通你——”

    爹字還沒罵出口，李緒又被遲欽扯過去挨噴：“所以那次你找我借錢去鷺城是去看對象？不是李緒你有心嗎，老子當時要是把那一百塊錢用來買大巴票，現在跟席雯搞不好孩子都有了！”

    這是一回事嗎，你自己慫也能怪我？李緒繃著臉，剛想轉身爆捶遲欽，指間的煙就被男朋友抽走了：“嗆?！?/br>
    “?！崩罹w撇開下巴，“不早說?！?/br>
    早說早掐了。

    遲欽傻眼：“那老子這根是抽還是不抽？”

    龐雷雷：“自覺點兒，人對象都點你了?！?/br>
    “……行?！?/br>
    吵吵鬧鬧直到七點多，幾個人總算是感覺到餓了，但又不是很想吃掛面。雷雷打電話求助：“老婆，學霸打算用掛面毒死我，你快來救救我吧?！?/br>
    “……死吧那?！?/br>
    掛了電話陳楠就在群里說自己跟席雯在一起呢，吃的倒是可以買好帶過來，但必須一人發二百紅包否則免談。

    “?！边t欽私底下戳席雯：“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席雯：“什么?！?/br>
    “李緒跟竇遙的事?！?/br>
    “嗯?！彼淖钟悬c冷冰冰的，“早就知道了?！?/br>
    遲欽一陣失落。

    最好的兄弟跟第二好的兄弟在一起了，但他隔了六七年才被通知，這滋味其實不太好受。雷雷懟懟他的胳膊：“吃什么，羊蝎子鍋還是烤rou，說?！?/br>
    愁眉苦臉了半晌，他剛想回句“不餓”，手機忽然又震了震。

    【雯子：竇遙問過我要不要告訴你，是我沒讓他說?！?/br>
    【亞瑟：？】

    【雯子：別人的事不想你摻和?！?/br>
    遲欽一秒活過來了，跟池塘里的龍蝦一樣活蹦亂跳，差點沒把屋頂掀翻。李緒面無表情又語帶嫌棄：“他怎么了？”

    龐雷雷虛空點煙：“曖昧期上頭?！?/br>
    “?！?/br>
    等飯來的空檔，竇遙用手機下單了幾雙拖鞋，然后回房間把一些太明顯的用品收了起來，以免李緒覺得沒臉見人。

    李緒在外面拿著遙控器冷漠地換臺，以盤腿坐在地上的姿勢。

    ——因為遲欽跟雷雷把沙發占了。

    “腰不難受？”竇遙撿起抱枕遞給他。

    “……閉嘴?！?/br>
    竇遙垂眸盯著自己男朋友。

    燈光下發型稍微有點凌亂，臉色也不是那么好看，但五官標致，性格又酷，無論喜歡同性還是異性應該都會很有市場。

    換到體育頻道，李緒總算暫時收手，木著有些發燒的臉盯屏幕。竇遙坐到他身后的位置，這樣李緒就能有個支撐。

    電視里在回放早上的一場比賽，遲欽跟龐雷雷看得還挺認真的，邊看邊跟大師一樣點評。李緒跟竇遙就坐沙發前的地板上，前者懶洋洋地靠著后者，后者淡漠地靠著沙發扶手，視線雖然都注視著節目，但垂在旁邊的手卻牽在一起。

    過了會，竇遙就著姿勢，把下巴放到李緒肩膀上。李緒緊了緊嘴角，沒阻止。

    兩人默不作聲，但靠得很近。

    本來以為沒誰注意，結果雷雷喝可樂喝急了，嗆了兩聲，眼看他們倆打算分開，遲欽說：“行啦行啦，你們隨便吧，我跟雷雷又不是外人?！?/br>
    “就是，”雷雷打了個飽嗝，“你們開心就好?！?/br>
    ……

    于是他們就維持著這個姿勢，一直坐到剩下兩個好朋友帶著晚飯上門。

    陳楠一進來就問：“什么味道這么嗆，雷雷你抽煙了？”

    “沒！不是我，是李緒跟遲欽！”

    席雯過去開窗，順路瞟了地上的李緒一眼：“你不是戒了嗎？”

    “戒了但沒完全戒?！边t欽話多，“主要剛才那氣氛太尷尬了，不抽說不過去，不過竇遙剛一皺眉毛他就給掐了，被管得很死?！?/br>
    “喔，是?！毕P了揚眉，“從小就這樣，你不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了？竇遙讓他做題他就做題，讓他別遲到他就能早起?！?/br>
    “……”李緒嘴角抽筋，但剩下倆人也沒給他反駁的機會，轉身就去了廚房。

    晚飯比想象中豐盛太多了。竇遙支了個電烤架，又從冰箱里翻出一些牛排、雞翅之類的凍貨，再加上席雯她們帶來的蘑菇、烤rou跟啤酒，七個人吃都綽綽有余。

    雖然沒有事先約，但這頓聚餐等于是過年大聚會。遲欽跟其他人大吐工作上的苦水，席雯也說自己那個新老板不好應付，很羨慕陳楠當個體戶。

    “羨慕什么啊，”陳楠說，“忙得昏天黑地的，還是學霸舒服?，F在想想讀書那幾年真是最幸福的，每天只要認真學習就行，其他的完全不用cao心。竇遙，畢業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回來發展還是？”

    竇遙：“看李緒?！?/br>
    “？”

    “看他愿意留在什么地方，我都行?！?/br>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面不改色，完全沒有那種難為情的感覺，語氣像呼吸一樣自然。倒是李緒低頭喝啤酒沒搭腔，臉色卻從耳根紅到脖子。

    遲欽接茬：“緒肯定留在老家啊，他不是剛盤了個店打算開棋院嗎。對了緒，你哪來那么多錢付租金的？我記得你上回還說要找我借?，F在呢，還借不借，我剛發了年終獎?！?/br>
    李緒悶聲：“不用了?！?/br>
    “嘶，別跟我客氣啊?！?/br>
    竇遙：“那是我的店?！?/br>
    “……行?！?/br>
    遲欽受到一萬點傷害，轉頭喝了兩大杯酒才勉強緩過來。吃飽喝足以后，他說明天還要來跟李緒聯機打游戲，因為一個人在家太無聊了。李緒直接拒絕。

    “我不白吃白喝，交伙食費還不行嗎?！?/br>
    “不是錢的事?！崩罹w臉冷冷淡淡的。

    他只是比較想跟竇遙安靜呆一天。

    一幫人喝了酒走路搖搖晃晃，竇遙開車一個個送。

    晚間的月牙很薄，掛在遙遠天邊顯得很清冷曖昧，但車里氣氛簡直是熱火朝天。

    遲欽一直在后座扯著嗓子唱歌，連席雯攔著都沒用。終于把人送完，李緒松了口氣，坐副駕皺著臉低聲吐槽了幾句，再抬起頭正好路過三中門口。

    李緒視線往窗外掃了眼，說：“沒怎么變?！?/br>
    竇遙轉頭看向他，又把目光淡然地收回。

    “嗯?！?/br>
    “老家變化不大，尤其是你走之后?！?/br>
    不知道是熱鬧過后有點冷清，還是喝過酒上頭，總之李緒難得有些后悔的情緒。他木著臉沒看自己男朋友：“你是不是也在這附近貼過尋人啟事？”

    “貼過，不過沒抱什么希望。我猜你不會出現?！?/br>
    “那你為什么……”還要一直貼，不覺得很傻嗎。

    竇遙沉默了片刻，說：“李緒，我不能放棄找你?！?/br>
    “如果哪天連這件事都放棄了，我會覺得生活沒有重心，不知道自己還能期待些什么，你明白么?！?/br>
    李緒嗓子莫名干啞，盯著他的側臉看了兩三秒才又收回目光，很長時間終于開口：“你就不怕我永遠不出現？”

    “怕，”竇遙看向他，笑了下，“但我覺得不會，起碼我死的那天你會來看我?！?/br>
    “竇遙你——”

    傻逼是吧。

    李緒把上身繃緊，又驀地靠回去，頭僵硬地轉向窗外。

    竇遙說：“你提前回來了，挺好的?！?/br>
    車離家越來越近，直到駛進小區，停在角落的位置。李緒在淡淡的月光下用力揉著臉，指節用力到有些發白，聲音卻是一點也沒有。

    竇遙解開安全帶抱住他，“不想了?！?/br>
    這三個字穿透力驚人，導致李緒心臟都在顫。

    “嗯?！彼ひ粲謵炗指?，嘴唇也跟著緊繃了很久，直到被抱得有點熱才把人推開，“竇遙你的羽絨服怎么這么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