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們的全世界

    這些話聽起來像是新鮮的告白，實際已經遲到好幾年了。說完李緒靜靜靠了會，也沒強迫竇遙給什么回應，反正是他自己想說的。

    兩人慢吞吞走回賓館，一進房間李緒忽然猛地想起來：“靠?！?/br>
    竇遙：“嗯？”

    “老頭子讓我九點給他打電話，我忘得一干二凈?！?/br>
    行吧，又要遠程挨罵。

    黨維力教學風格極其嚴厲，哪怕放假期間也得每天練棋、做定式，然后跟他一項項匯報。

    竇遙把窗邊那張小圓桌留給男朋友，自己靠坐在床頭，看著李緒懶散地戴上無線耳機，翻開隨身的圍棋書，拿出筆——然后開始轉。

    “?！边@個人轉筆該不會要轉到三十歲吧。

    “……昨天沒來得及做。不是，我在火車上怎么做？”語氣充斥著反叛，但滑跪得倒是很快，“知道……嗯，行，嗯……不用你啰嗦，我今晚做完再睡，你明天起床保證能收到作業好吧?！?/br>
    那邊調門比較高，竇遙隔這么遠都聽得見。隱約是一些埋怨，訓斥，和對弟子分心談戀愛的鄙視。

    “……”李緒滿臉不爽，“這回是特殊情況，他病了。師母病了難道你不管？”

    那邊罵得更起勁了，風格活脫脫就是孟為剛轉世。

    聽著他們的對話，竇遙一直忍耐著沒有咳嗽也沒笑出聲，轉身掏出耳機戴上。李緒掃了他一眼，對手機壓低聲：“先不跟你廢話了，我對象不舒服，我要去給他沖感冒靈……說了你也不認識，下回再當面介紹吧?！?/br>
    掛完電話他搓了好幾下臉，溫度還是沒降下來，又說了句“老頭是不是都這么啰嗦”，然后才站起來去沖藥。

    沖完他遞給竇遙：“喝?！?/br>
    竇遙看了眼guntang冒氣的水，問他下午有什么安排。

    “你有課？”

    “有小組討論?！?/br>
    竇遙想了想：“晚上我還要再吊一次水，你陪我？”

    “……行?！?/br>
    聽他答應得有點勉強，竇遙說：“不想去可以在學校周圍找個網吧呆著，我輸完液再找你也行?！?/br>
    “沒有不想去?！崩罹w面無表情，“就是煩打針?！?/br>
    是，對，忘了這人暈針。

    就這樣約定好了晚上的行程。竇遙自己回學校，李緒裹了件羽絨服說去打游戲，其實是出去逛街。

    男朋友生日快到了，這個李緒還是記得的。

    這邊的商場比隨市大多了，他沒什么備選項，看哪家店順眼就隨便進去溜達。

    但選禮物是真的很煩。自己男朋友什么都不缺，平時用的那些東西他也買不起，便宜的又看不上，挑來挑去一整個下午依然沒有收獲。

    離開時路過一家賣電子產品的，在櫥窗外看到里面擺放的筆記本電腦，李緒動心了。

    “您想選款什么樣的？”

    “送人?！彼p手揣在兜里，“生日禮物?！?/br>
    “是女朋友還是？”

    “對象，還在讀書?！?/br>
    “哇您對您女朋友真好。要不您看看這款，這是咱們家剛上市的輕薄辦公本，全機身凈重才1.24千克，特別適合女生用來上課或者帶去圖書館?！?/br>
    聽起來是挺適合手無縛雞之力的某人。李緒問多少錢，店員說最大內存的9999。

    “……”

    就離譜。一萬塊的電腦，是鑲了金？

    但頂著個男朋友的頭銜，不下點血本說不過去吧，畢竟是在一起之后的第一個生日。

    “?！彼櫚櫛羌?，“刷卡?！?/br>
    回去就接單賺外快吧別廢話了。

    走出商場，看時間還早他去了趟網吧，一直晃到五六點鐘才慢悠悠地去學校。到門口本來打算翻墻，想想還是決定給竇遙打電話，免得翻墻被抓又會連累自己男朋友。

    “我到了，出來?！?/br>
    “嗯?！?/br>
    不出五分鐘竇遙就來了，臉色尚可。

    “買的什么？”

    李緒低頭掃了眼大購物袋：“游戲碟?！?/br>
    “這么多？”

    “……懶得再買?！?/br>
    兩人雖然沒直接在校園里牽手，但也沒刻意保持距離。到醫務室，還是昨天那個校醫值班，對方以為李緒也有什么毛病，問他：“哪兒不舒服??？”

    “他陪我來的?！备]遙說。

    “奔三十的人了吊個水還要人陪？”

    “少廢話?！崩罹w莽了一句之后又頓住，“……請問他燒退了，但就是還有點咳嗽，必須要吊水嗎?！?/br>
    校醫已經指揮竇遙坐下，然后熟練無比地取來藥瓶：“吊了好得快?！?/br>
    “喔，那謝謝了?！?/br>
    “？”又懂禮貌了？

    李緒坐在一旁百無聊賴，扎針的時候硬邦邦地別開臉。竇遙覺得有點好笑，等校醫走了以后叫他坐近一點，迎著夕陽觀察自己男朋友的表情。

    “我扎針你緊張什么？”

    “？”李緒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緊張不至于，就是無聊磨磨牙罷了，我們晚上吃什么?！?/br>
    好像除了豆包以外，他們沒給彼此取過什么外號，總是這樣互相叫對方的全名，叫別的都rou麻。

    “看看你想吃什么?！?/br>
    竇遙把手機遞給他，他拿來點開外賣軟件挑挑選選，挑到一半屏幕上蹦出短信。

    【黨維力：請客就免了吧，我血脂高，在外面容易吃出毛病?！?/br>
    “？”李緒皺緊眉，看向自己男朋友，“你怎么跟老頭子有聯系?！?/br>
    騙是騙不過了，竇遙收回手機做好挨打準備，結果并沒有如想象中那樣被爆頭。

    李緒盯著他：“他同意收我是因為你？”

    “不全是因為我，”竇遙開了句玩笑，“如果你實力不夠，我找人綁架他也不管用?！?/br>
    說來說去不還是因為你。

    暖橘色的夕陽中，李緒坐了一會兒，弓著背把兩邊胳膊杵在膝蓋上。少頃，問：“說吧，你給他多少好處?！?/br>
    竇遙靜默一瞬：“打算掙到錢之后還我？”

    “滾?！彼涯樲D過來，拿頭用力頂了男朋友胸口一下，差點把人從椅子上頂下去，“我為什么要還，你的不就是我的，老子不可能上這個當?！?/br>
    竇遙嘴角終于慢慢抬起來。

    “笑個幾把啊你?！?/br>
    “其實沒給他什么好處，他不缺錢，但我爸認識熟人?！?/br>
    隨便吧，誰愛信誰信。

    李緒出去抽完煙回來親他，滿嘴的煙味讓竇遙眉心皺了皺。

    “嫌棄老子？”

    “沒?！?/br>
    校醫務室沒別人，就他們倆，一個站著一個坐著。李緒的影子投映在墻上跟竇遙身上，碎發垂下來呵在竇遙臉上、眼角，親了好一會才分開。

    親完李緒坐下刷朋友圈。過了很久抬起頭，忽然發現竇遙還在看著自己。

    手背上的針扎在青色血管里，應該是讓人不太舒服的畫面，但因為這個人是竇遙，所以不僅沒覺得有多反感，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心疼。

    ……他一個大男人有什么好心疼的，輸個液而已。李緒叫他：“竇遙?！?/br>
    “嗯？”

    “你不累啊，頭一直擰著?！?/br>
    竇遙抬手要握：“坐過來?！?/br>
    于是他挪過去，椅腿挨著椅腿，右邊是透著霞光的落地玻璃窗，背后是干凈的白墻。

    等了沒一會，肩膀上就多出不屬于自己的重量。

    李緒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竇遙主動靠到了自己身上，用一種最最依賴的姿勢。

    雖然從小到大竇遙一直都是身體比較差的那個，但他性格從來就不軟弱，僅有的那點膽怯也都是裝的。他擅長消化和無視別人的惡意，貯藏來自父母和李緒的暖意，然后在漫漫冬季獨自煎熬過去。

    “竇遙?！崩罹w用無聊的口吻掩飾慌亂，“多大的人了啊，怕打針？”

    “輸液不太舒服?！?/br>
    竇遙把臉側過來，完全陷在他脖頸間，嗓音有點暗啞。

    “那你高三那年怎么過來的？”李緒看著自己膝間的手，“天天輸液吃藥，在醫院住院也沒人陪?！?/br>
    “……”

    “竇遙，那段時間你是不是很難受?！?/br>
    沉默了半晌，竇遙閉著眼溫聲：“忘了?！?/br>
    也不算很難受，就是比較寂寞，每天只能看書。至于治病，這是他從小就習慣的事。

    “你不在沒人聽我說話?！备]遙嗓音有點散，“爸媽發了財，重新找到生活重心，席雯要準備出國，遲欽要補課，雷雷他們也有自己的事，所以我有的時候只能給你打電話?！?/br>
    原溏淉篜里先的號碼早就注銷了。

    李緒怔了一下，撐著肩膀問：“你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