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淚目。

    他是真的沒想到在登天梯這關頭，小丫頭第一個想見到的人竟然是自己。

    只不過為什么她第一意識感到親切的是一只橘貓。

    還他娘的是只絕育的公貓。

    這倒霉日子誰愛過誰過。

    辛瑤看他又不說話了, 聯想到方才大橘的話, 她謹慎又帶了一點試探地問道, “鑰匙十塊錢三把？”

    老王憤恨, “你配個幾把?！?/br>
    “……”是如假包換的王大爺沒錯了。

    然而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剛才分別是和謝連辭一起攀登天梯，也就是在即將登頂的時候才遇見了那只貓。

    辛瑤目光如炬，“所以你就是天道?！?/br>
    她視線又落在老人家后背的竹筐上, 還有里面盛放的巨大毛筆。

    沒記錯的話這些東西分明是從前送他們芋頭的那個老大爺所有物。

    “是這樣的, 你聽我解釋?！崩贤醪粍勇暽匕阎窨鹱o著后退一步, 有一絲討好的笑, “雖然我是天道，但我也是真的不管用啊, 要不然也不會這么些年了都呆在下界?！?/br>
    所以說只是實錘了。

    老王直接就自爆身份。

    辛瑤心情復雜，但并不覺得他就是那個在背后推波助瀾的人，因為老王想要動手的話，有無數次機會，更別說眼前這邋里邋遢的大爺現在還一臉慫樣。

    沒得半分殺氣。

    人菜癮還大。

    老王開始哭哭卿卿, 眼睛拙劣到辣眼睛。

    “我這不是退休了嗎？結果誰能想到趁我睡覺的功夫，那群云端城的瘋子就把整個上界的規則篡改了, 導致的后果就是他們不得不吸食下界弟子充當增加壽命和修為的養料?！?/br>
    “你睡了多久？”

    “也不是很長吧, 大概就一千多年?！崩贤踹€有點不好意思。

    “……”一千多年的功夫, 人家都已經繁衍幾百代了好嗎。

    辛瑤看了一眼逐漸透明化的老頭, 估摸著是時間不多了。

    “老王, 我要去殺葉十七，我們這一批人上去就是和他們拼命的，你會幫我嗎？”

    他們這群人沒有任何勝算，全憑著一腔孤勇。

    可是她現在遇見了真正的天道。

    而不是云端城之類的假惺惺令人作嘔之流。

    “你的飛仙已經滿了是嗎？”

    “系統……是你給我的？”

    老王捋了一下胡須，“丫頭，我本來就是他的主人，可是后來德不配位就主動退讓了，你要好好利用他?！?/br>
    “他現在給我增加了一個可以無敵的武力值，但是時辰有限，并且有副作用?！?/br>
    “所以說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代價?！崩贤跄樕嫌悬c滄桑，把手里的大蒜丟進竹筐里，“我幫不了你，因為我能給你的已經全部給你了?！?/br>
    飛仙已經是他全部的身家。

    融合了萬千世界的能量和意識，生生不息地維持著世界運轉。

    現在新的主人是辛瑤。

    他從前在落日森林里見過她一面，那時候是以一個獵戶的身份，還幫他們解決了葉十七那個小麻煩。

    后來再次見面就是東魏，他于心不忍，便幫著搜集信息助她完成任務。

    他注定沒有辦法告訴辛瑤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也不能透露有關于云端城的信息。

    老王覺得自己太慘啦，行將就木的時候遇見這么一個順眼的丫頭，天天不是收破爛就是耍無賴乞討饅頭。

    “我知道了，多謝您對我的提攜和幫助?！毙连幘従弿澤韺λ辛艘粋€禮。

    這位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大爺低頭望了望自己透明的身子，趁著消散之前又說了句，“我要是再年輕個幾百歲，一定不插手人間的事情，而是和其他世界的婆娘結親，再生一個像你這樣的小混蛋?！?/br>
    小混蛋辛瑤沒心沒肺地笑他，“如果下次我還能見到你的話，一定當個月老給你牽紅線?！?/br>
    汰。

    這沒良心的東西一向說話不算話。

    老王嘆了一口氣，他的rou身早就死在了東魏那場劫難里。

    如今來見一見自己的繼承人，也算得上是圓滿。

    他臨走的時候又扮了一個熟悉的鬼臉，老頑童一樣。

    “小丫頭，再見了?！?/br>
    云散風輕。

    腳下還是一望無際的階梯，謝連辭還保持著和自己往上走的狀態，前面就是一堵無形的墻，也是最終結界。

    只要跨過這道門，后面就是云端城。

    而那些修為低的、未曾拿到過鑰匙的也就因為這道結界無法進入。

    剛才發生的事情原來也就只是一瞬間。

    謝連辭正要動手摧毀，辛瑤就先攔住他，隨后緩緩道，“師兄，我說一件事情，你先保證不生氣?！?/br>
    “所以這件事情必定會讓我生氣?！敝x連辭抬眉，兩人視線相對。

    但早晚得讓他知道。

    辛瑤平緩了一下呼吸，冷靜地說，“方才在登天梯我遇見了天道，并做了一個交易，他承諾會給我半個時辰的修為提升，云端城內所有人都不會是我的對手，包括葉十七?！?/br>
    “但是半個時辰后我就會走火入魔，暴虐成性，大概會成為另外一個魔頭?！?/br>
    “所以在我殺死葉十七后，謝師兄，你能不能立刻殺了我，我不想禍害蒼生，當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br>
    自己一旦失去理智魔化，修為會成倍增長，不管是不是無極宗，恐怕都會大開殺戒，到時候也沒有人能制止自己。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并不是謊言。

    謝連辭卻面色陰郁，整個人籠罩著一股比以往都要更加強烈的厭世感和狠厲。

    他一字一句道，“不可能?！?/br>
    辛瑤不知道他說的不可能，是指自己武力值天花板不可能，還是入魔不可能，或者是殺了自己不可能。

    就挺悲哀的。

    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變成失去意識和理智的魔鬼。

    辛瑤最后還是笑了一下，“也說不準呢，說不定憑借我的幸運值，也不一定會入魔?！?/br>
    現在已經是箭到弦上不得不發。

    謝連辭從前就想過，如果有朝一日小師妹死在自己面前會是什么樣的場景。

    光是想一想，他就已經無法接受。

    這世界上只有一個辛瑤和自己經歷過生生死死大起大落，他們是曾經把后背交給對方的最佳拍檔。

    謝連辭紅色瞳孔微動，“若真到了那一步，我會陪著你一起，生也好死也罷，總會有人一直陪著你?！?/br>
    而不是在你心口插上一劍。

    他永遠都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

    面對這樣猝不及防的直男式言論，辛瑤整個人都愣住。

    等等，這是表白嗎？？？

    她又看了一眼大師兄，整個人臉上都是義正言辭，還帶著赴死的決絕。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大概旁人喜歡自己就是人生三大錯覺，辛瑤又不可避免想起來飛緣山那次渡氣，大師兄睜眼的時候也是像這樣堅定就在這并不明顯的溫和。

    兩人沒說話，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透明墻上。

    身后就是陸陸續續在艱難往上攀爬的眾人，大家都很快要接近這里。

    辛瑤和謝連辭合力，從儲納戒指里把從無極宗里帶出來的法器都掏出來。

    噼里啪啦。

    一點雷系法術cao縱。

    兩人的劍瞬間幻化成無數把劍影，配合著所有的法器出動，間歇不斷地朝著那堵透明的墻攻擊。

    “結界，破！”

    有清脆撞鈴之聲在墻后響起，如鳴佩環。

    那種無形的墻破了一個大洞，很快便成擴散狀消失在原地。

    辛瑤和謝連辭在前面帶路，抬腳便跨了進去。

    浩浩蕩蕩的白衣修士御劍而來，前仆后繼地從天梯頂端邁了進去。

    對面是一望無垠的荒野。

    和漂浮在空中的花園城池并不一樣，此刻全部都是衰敗之色，連帶著天空都是密布烏云，最前面就像是有人準備好了似得，無數人身披黑色甲胄，手里全部都拿著武器。

    不遠處的城池墻頭上坐著一個少年。

    兩腳垂在下面晃蕩，左手支著下巴，隔著萬千人馬和他們遙遙相望。

    葉十七終于露出了一點微笑，他輕飄飄道，“殺——”

    他一點也不意外，他們會攻上云端城。

    說實話，就連這里的居民喪失理智他都已經全然不在乎，左右都不過是一個人間，他只想留下自己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