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盆盆奶

    虞溫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從龍淵死掉的那一刻起，這雙手便已經突然變得半透明起來。

    不僅僅是手，她有預感自己的身體也會這樣消失掉。

    周遭的環境走馬燈一樣變幻，白天變成了黑夜, 宮殿在一點點坍塌, 雖然速度不快, 但約莫不久后這里就消失不見。

    眼淚啪嗒一下砸在手背上, 小姑娘抬頭擦眼淚，“辛瑤，我都想起來了?！?/br>
    “我好像早就死了啊，怎么辦?！?/br>
    辛瑤愣住, “溫暖你在說些什么, 不會的, 先冷靜下來?！?/br>
    可現在的事實就是, 溫暖正在像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樣逐漸消失，只是她的變化慢一些。

    黎明后, 這副身體就要和塵土一樣消逝。

    辛瑤走近了拉住虞溫暖的手，冰涼涼的沒有什么溫度，她記得和這姑娘見面的第一天，就看見她甩龍淵一個大耳巴子。

    然后就是兩個人迅速建立革命友誼。

    說了好久好久的話，分明上輩子也不認識, 可就是一見如故。

    虞溫暖終于沒忍住，上前一步抱住辛瑤, 嚎啕大哭, “我想起來了嗚嗚嗚嗚……我第一次穿過來的地方就是劍陣, 龍淵把我煉化了……后來我就一直困在這里嗚嗚嗚嗚……”

    “我……我本來以為只要逃出去就好了……”

    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

    從小就在紅旗下長大, 來到這個世界之后, 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龍淵。

    還沒好好活過一天。

    她還沒有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也還沒有走過萬里河山。

    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在辛瑤肩頭，辛瑤僵硬了一瞬，然后回抱住這個小小的江南姑娘，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話。

    地上的鏡子已經碎裂，謝連辭也終于能夠現身，他靜靜地站在陰影里，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等待。

    他經歷過很多次生離死別，清清楚楚地知道有些事情只能自己熬過去。

    更何況小師妹和那個幼崽玩的很好。

    不遠處的世界已經像巧克力融化一樣消失，那些斷壁殘垣正不緊不慢地朝著中心地帶蔓延。

    虞溫暖松開了手，后退兩步，用手背胡亂地抹眼淚，“算了，死了就死了，反正龍淵那個家伙都不知道在這個記憶宮殿死了幾百次了?！?/br>
    “可是我真的好倒霉啊嗚嗚嗚嗚嗚……”

    “我醒來后的第一次還在想自己怎么那么幸運，被穿越大神挑上，說不定會和小說里一樣展開一段大冒險，可是我在這里只能不斷地循環劇情?！?/br>
    “憑什么要這樣對我，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就因為遇到了龍淵這個神經病嗎？”

    “辛瑤，我真的不想死的?！?/br>
    ……

    辛瑤摸摸她的頭，安靜地聽她說話，一言不發。

    左手緊握又松開，她第一次感到茫然又無措。

    究竟還有多少人，像溫暖這個小姑娘一樣，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但是在開局就迎來了死亡。

    溫折玉要取干半身血的那一天，她如果還沒有覺醒記憶，是不是也會像溫暖一樣死得無聲無息，亦或者是按照原書的結局自盡。

    平時一向鬧騰的湛盧也不說話了，他陪著辛瑤站在虞溫暖旁邊，想說話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許久，小姑娘終于不再哭了，她坐在地上把頭埋進雙膝，柔軟的長發披散下來，看不清面容。

    辛瑤和她一起坐在地上，“或許你想吃什么東西嗎？我們在這里這么久，我還沒有給你展示過廚藝?！?/br>
    溫暖嗓音甕甕的，露出一張哭花的臉，“我想吃炸雞和烤魚?！?/br>
    “放辣椒嗎？”

    “我要超辣的，最最最辣的魔鬼辣?！?/br>
    “那正好，我的儲物空間里有絕辣的調料?！?/br>
    “我還想喝你上次說的奶茶?！?/br>
    “加冰？”

    “冰鎮的?！?/br>
    辛瑤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那我們一起做好不好？你可以在旁邊幫忙看火，大師兄可以幫我切魚?！?/br>
    虞溫暖點頭，拿袖子抹臉，哭卿卿，“我現在一定很丑?！?/br>
    “沒的，溫暖在我這里一直都很好看?！?/br>
    被cue到的謝連辭走過來緩慢道，“開始吧?！?/br>
    他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沒問。

    辛瑤索性將空間里需要做飯的東西都拿出來，鍋碗瓢盆都是很多年前在辛家村用到現在的，里面有很多儲備糧食，唯一缺少的是鮮活的魚。

    謝連辭，“趁著現在的陣法還沒完全消散，我去池子里捉幾條魚回來?！?/br>
    “辛苦師兄?！?/br>
    等到謝連辭回來的時候，辛瑤已經用術法生好火，虞溫暖坐在旁邊加薪柴，時不時地幫她遞一些調料。

    辛瑤指了下案板，“師兄，你用匕｜首將魚鱗刮干凈即可，我正在油炸從前腌制的雞rou，等下就來處理烤魚?！?/br>
    “開膛破肚我也會?！?/br>
    “那……也行？師兄很棒?！?/br>
    謝連辭于是走過去，將袖子挽起，認認真真地處理手邊的三條魚。

    他特地撈的肥魚，rou質鮮美。

    因著旁人看不見湛盧，他就只能夠和辛瑤聊聊天，“我跟你講啊，等我們出去了就給溫暖報仇，殺他丫的云端城?！?/br>
    辛瑤不理他，湛盧就繼續叭叭叭，“我的眼光沒錯的，你絕對能夠登上大道，到時候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但是現在可千萬不能送死?！?/br>
    “你是不是因為吃不到炸雞烤魚，所以才這么激動？”

    “……”被戳到痛處的湛盧氣鼓鼓的，扭頭不想跟她說話。

    真是扎鐵了老心。

    他們三個配合的極好，偶爾說些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玩笑，卻常常大笑起來，謝連辭也會跟著嘴角上揚。

    炸雞的香味濃郁，也幾乎是在同時，旁邊架子上的烤魚也已經熟了，兩種香味纏繞，光是瞧著色澤金黃的雞rou，湛盧就饞得流口水。

    可惜劍靈沒有實體，我恨。

    辛瑤又將從前準備的紅茶放進鍋里，然后又倒進牛奶一起煮，小火燜至片刻，等待幾分鐘的時間，她將簡單的過濾網放在下面，過濾掉那些碎渣，隨后倒進杯子里。

    “師兄，麻煩用冰靈術將它冰鎮一下吧?！毙连幨掷锒酥滩?，遞了過去。

    謝連辭頭一次接觸奶茶這個新名詞，但是看品相應該是極好的，他點了點頭，最后慢慢地控制力道，冰涼的霧氣慢慢裹挾杯子，開始一點點給奶茶降溫。

    “好了?！毙连幱|摸了一下杯子，這個溫度剛剛好。

    她將那些沒什么用的東西又收回進了空間，笑意盈盈，“可以吃飯了，廚藝一般，大家湊合吧?！?/br>
    大家也沒有什么介意的，等席地而坐圍成一個圈，虞溫暖一只手拿著剛炸好的雞腿，另一只手還撕了一片烤魚，各自嘗了一番，夸贊道，“很好吃誒姐妹！”

    “慢慢吃，這里還有很多?！?/br>
    謝連辭給辛瑤遞了一塊烤魚，“辛苦?！?/br>
    雖然他真的很想吃小師妹的烤魚和炸雞，但是照顧幼崽才是最重要的，更何況今天的主力是她。

    烤魚真的沒有狐貍能夠拒絕。

    辛瑤搖搖頭，溫和地看著他們，余光瞥見周圍消失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廣泛。

    還能支撐到黎明嗎？

    她能不能看一眼劍陣外面的世界，就一眼也好。

    辛瑤從來沒有如此迫切地想要懇求老天，能夠給小姑娘多一點點時間，讓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看一次太陽照常升起。

    溫暖的下半身已經透明化了，有無形的東西在逐漸吞噬她。

    溫暖嘴唇都在哆嗦，可還是強裝鎮定，咬下了最后一口魚rou，又喝了一大口奶茶。

    又冰又辣，眼淚都被刺激出來了。

    她拼命忍住，不想在最后關頭搞得這么傷感。

    她原本準備了很多很多話想說，可是到了即將消散的時候，大腦反而一片空白，外面還是很黑，一點也看不見亮光。

    還是要好好道別啊。

    虞溫暖，“辛瑤，謝謝你的烤魚，謝謝你的炸雞，謝謝你的奶茶，謝謝你們聽我在這里叨叨?！?/br>
    “你們一定會變強的，未來要一起走花路啊，成為修真界頂流什么的，想想就很刺激?！?/br>
    “謝連辭嗎？你要照顧好我的姐妹啊?！?/br>
    她已經堅持不了多久，現在是手，逐漸蔓延到脖頸。

    虞溫暖最后一次看了眼黑漆漆的天邊，輕松道，“嘿，說不準我消失后就要去構建我自己的記憶宮殿了?！?/br>
    “不用擔心啦，在那里我肯定超快樂，吃的喝的應有盡有，我還會……”

    還會什么呢？

    還會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宮殿里應該是現代場景吧，沒有殺戮和勾心斗角，她會平平安安順順遂遂地度過一生。

    辛瑤將地上掉落的杯子撿起來，握在手里。

    她自從來到了劍陣，就幾乎再也沒有合過眼，總是高度緊張，被劇情殺了無數次之后，也越來越焦慮，總歸是要逃出這里了，可搭上了一條人命。

    萍水相逢，他鄉故知，今朝皆成泡影。

    如果說從前是系統告知【天道】是敵方陣營，那么現在有些東西已經發生了悄無聲息的變化，起碼她已經決定主動出擊。

    眼眶酸澀，辛瑤終究是支撐不住，她看著謝連辭，“師兄，我先小睡片刻，天亮后叫醒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