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封信:關于羅多與牛角嶼要塞 (2) 他鄉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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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說到羅多,你第一個想起的會是什么呢?是那名聞遐邇的高聳城墻?還是當天入城時,夾道迎接我們的羅多居民? 我還記得,那天你、我、蔻爾蒂和歐庫爾妲四人,在羅多衛戍城防隊長畢比爾的陪同下,騎馬走進城門的場景。而那個時候,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座城市瀰漫著的「死氣」——別誤會,我說的并不是毫無活力、陰鬱沉悶的那種氣氛,而是他們不論男女老幼,哪怕歡欣鼓舞,但臉上還是自然而然流露出那種已經習慣「死亡」常伴左右的坦然??或者說麻木。 坦白說,我在那個當下受到了很大的震動。 不可諱言,在前往羅多之前,我對那里的人們確實懷著一股怨氣與憎惡,因為即使我知道發起侵略的是甲人種、羅多人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但是那里,畢竟是我父親喪命的地方??墒?,在親眼看到他們、發現戰爭究竟如何改變了他們之后,我心里的憤怒便再也燒不起來。 你知道,雖然不是正規軍隊,學院特派支援隊畢竟也是應羅多的要求而來。不過,在那些群眾望向你們的眼神中,我既看不到「久旱逢甘霖」那種松了一口氣的喜悅,也看不到「勝券在握」那種大受激勵的歡騰,唯一有的,只是一種安心——就像是嚴冬之際,回頭確認家中還有存糧、還可以繼續支撐下去的那種安心。而當我看到沿路有幾個十歲左右的羅多孩童為你們「加油」、彷彿你們只是上擂臺而不是上戰場的樣子,更是覺得有些難以呼吸。 那是一場持續了十幾年的戰爭,而十歲,已經不是對「死亡」毫無概念的年紀。這些在戰火中出生的孩子,打從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不知道是經歷了多少次「從此再也看不見某人」的分離,才讓他們對于他人在自己生命中的來和去都如此淡漠。 相較之下,當年因為父親陣亡而大受打擊的我,甚至可以說是「幸?!沟??吧? 于是,那天我就這樣沉默了一路,和你一起跟著畢比爾走進了羅多軍部的戰情室。 身為這支特派支援隊的學生指揮官,我知道你早在出發之前,就對你們這次的任務瞭然于胸。從軍方到學院,帝埃爾拉之所以沒有派出具有正式官方職務的大人領軍,就是因為他們早已與羅多協調好,讓你們這個「自發性組織」在到達之后,可以被直接納入羅多的指揮系統之中;而你這個「學生指揮官」的頭銜,一來是為了滿足對外宣傳的需求,二來則是作為傳遞羅多軍方指令的窗口,藉由你在學院學生中的地位與聲望,讓特派支援隊內部的成員愿意聽令行事。 想當然耳,羅多看重的是你們這支部隊的宣傳意義,而非在戰場上的實質意義——甚至,如果要說實話的話,他們甚至不敢把你們派上戰場。讓羅多人民親眼目睹你們制式盔甲上那來自邦聯各國、五花八門的貴族家徽,藉此鞏固他們「邦聯與羅多同在」、而「貴族與人民同在」的信心,那是一回事,但要讓你們親臨前線身先士卒浴血奮戰,那又是另一回事。正如「貴族永遠是人民的屏障」是一回事,而「讓別國貴族子女陣亡在自家戰場」又是另一回事。 況且,羅多與甲人種的戰斗以海戰為主,而非陸戰;帝埃爾拉與拉德里尤兩個學院的支援隊加起來也不過七百多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戰場中全軍覆沒,幾乎就一眨眼的事情而已。 所以打從一開始,羅多的計畫就是讓你們待在相對安全的羅多城,在衛戍城防隊主要干部的指揮下,負責協助羅多城日常的巡邏、警戒、補給、醫療等等后勤工作。要說參與戰斗的話,頂多也就是教你們如何cao作城墻上的砲塔,好在海戰發生時可以提供一些遠程火力的支援。而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把原本衛戍城防隊的軍力轉往真正的「前線」,也就是愛斯基納海峽上,以牛角嶼為中心的海戰戰場。 只不過,這樣的安排雖然合理,卻不見得能獲得每個人的支持——比方說你,還有衛戍城防隊的副隊長穆里安多,對此都頗有微詞。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相較于專心在如何鞏固城防、讓羅多城內人民得以維持正常生活的隊長畢比爾,擔任副手的穆里安多在會議中卻對自己的職務相當不滿;在他看來,與其留在羅多城指導你們熟悉城內的防衛及號令系統,他更巴不得立刻帶著自己的人馬直衝牛角嶼要塞,與其他羅多弟兄并肩作戰。 當時我并不是很理解,將帥不合、不服號令明明是兵家大忌,但在這危急時刻,面對穆里安多言語中的多番頂撞,畢比爾為何卻是百般地安撫與包容。直到我們離開之前,我才知道,畢比爾的女兒是羅多學院剛入學的新生,而穆里安多的弟弟卻是當年度的畢業生——而早在我們帝埃爾拉學院特派支援隊抵達羅多之前,羅多學院的本地高年級生,就已經全部被動員投入第一線的海戰了。 話說回來,當時正是由于穆里安多的連番抗議,所以我們才會在戰情室的會議桌上得知那個資訊:早在我們抵達的一週之前,波爾博的第二王女s就已經率領波爾博最新派來的增援部隊進駐牛角嶼要塞,并在三天前擊退了甲人種先鋒艦隊的又一波攻勢。而你一聽到s不僅人在這里,而且還已經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之后,更是按耐不住,立刻表明率領特派支援隊開赴前線的意愿。 那是出于競爭意識,還是由于身處未知的地方,于是出于本能地想和熟識的人結伴而行呢?我當時在心里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不考慮其他因素,按照你那不服輸的個性,我絕對相信是前者;不過,一想到s在學院時不僅是你的摯友,有時候更是像你的姊姊,我也不得不考慮后者的可能性。 那一瞬間,我突然有種感慨——在這樣一個生死之地,無論是誰,無論是想要逼近或遠離死亡的中心,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想法和理由;而也正是因為求生困難,但求死卻很容易,所以我們才更加不得不面對「為了什么奉獻此生」、「又是為了什么而死」這樣的問題。然后,不論我們愿不愿意,我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都必將會被打磨得更加清晰。 于是,我又更了解了雅勃樂思所謂「選擇」的意思。彼時羅多城周圍的軍隊約有六萬多人,在這六萬多人中,像你、像s、像畢比爾、像穆里安多,甚至像我,無論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有選擇」、或是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選擇」,但我們每個人,的確時時刻刻都在作出屬于自己的選擇。 不同的選擇,自然就會走上不同的道路。 正如我之前所說,由于羅多與帝埃爾拉對于學院特派支援隊的用途早有默契,所以你想要率隊開赴前線、在s的指揮下投入作戰的提議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允許——如果沒有甲人種后來那場夜襲的話。 而正因為我們所有人都不希望那場夜襲的發生,所以在那之后,也就沒有人能阻止你了。 ===== 我記得很清楚,那場夜襲發生在我們抵達后第四天的夜里, 那幾天,當你忙著帶領同學熟悉羅多城內外的各個要地、了解衛戍城防隊的傳令系統、編成戰術小組時,蔻爾蒂、歐庫爾妲和我的任務,就是負責觀察統整羅多當地的軍情,并分頭回報給學院和軍部。而藉著「觀察軍情」的名義,我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登上城頭,拿起望遠鏡搜尋我的任務目標。 然后,我就發現了自己之前有多么天真。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雖然我可以「洞察」目光所及的一切人和物,但這個「目光所及」顯然并不包含透過望遠鏡所看到的視野。 得知這一點后,我和歐庫爾妲面面相覷。 「那個,甲人種是不是人人都有『剛健』???」我有些尷尬地問道。 歐庫爾妲白了我一眼,「怎么可能。要是那樣,別說一個羅多,可能我們膚人種早就整個被滅掉了?!?/br> 「那??比例大概是多少?」我心存僥倖,「如果我們亂槍打鳥,或許有機會遇上——」 「根據軍部情報的記載,大概一千個里面會有一兩個吧?!?/br> 「一千個!」 「還嫌???跟我們膚人種萬中選一、甚至十萬中選一的『堅毅』相比,千分之一的比例已經超級高了好嗎?」 坦白說,或許是因為在我認識的人里面,擁有「堅毅」的遠遠不止一個,所以不論萬分之一也好、十萬分之一也罷,對我而言都沒有什么實感。不過仔細想想,即使塔比斯當時的人口已經逼近十萬之數,但除了艾琳之外,也從沒聽說其他的「堅毅」持有者;所以這「十萬分之一」的數字恐怕也不是歐庫爾妲隨便說說而已。從這個角度來看,千分之一的「剛健」持有者,確實已經足以讓甲人種成為公認「平均個體戰力最高」的種族了。 「那怎么辦?」無奈歸無奈,我還是認份地開始規劃起了執行任務的各種方案,「只有千分之一的話,我就一定得先到前線去,用『洞察』鎖定目標才行??墒侨绻脻撊氲姆绞?,我們不見得會遇到持有『剛健』的對象,而在混戰之中,就算發現了目標,我可能也無法接近??」 「總之,」歐庫爾妲搖搖頭,長吁了一口氣,「我們待在城里是無計可施的,還是先想辦法,找個藉口混進牛角嶼要塞吧?!?/br> 坦白說,我們能有什么藉口呢?無非就是利用「認識s」這一點罷了。而那場令人猝不及防的夜襲,便以我最不希望見到的方式,為我創造了機會。 那天夜里,正好輪到拉德里尤的學生在城內巡邏,帝埃爾拉支援隊則負責城外崗哨,所以你帶著一隊學員在羅多港口駐守警戒。而身為老師的我雖然不屬于支援隊的成員,但也不可能丟著你們這群學生在冬夜里站崗,然后自己跑去睡覺。于是,我便和蔻爾蒂帶著幾壺熱茶,一起去港口慰勞你們,讓你們可以暖暖身子,輪流休息一會兒。 ——而后來的事情,l,你都知道了。 毫無預警地,遠方海面上,牛角嶼東西兩座燈塔的燈光突然大亮,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砰砰砰的悶響,無數砲擊的火光從要塞中噴涌而出。在略微嚇了一跳之后,你語帶驕傲地告訴我,那是因為甲人種趁夜夜襲的小船觸動了海中預先設下的「擾動感知」魔法陣;而羅多本來只在牛角嶼前方設了一層,但s在前幾天抵達后又為他們在后方增設了第二層,以防甲人種藉著第一波船隊的掩護偷襲后方的羅多城。 于是,當看見牛角嶼射出的第二波砲火開始轉向后方時,我們也讚賞起了s的未雨綢繆、高瞻遠矚。 說其來,我想我們每個人都大意了。當我們認為敵方落入s設下的陷阱時,卻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拼著用兩波船隊的犧牲,來掩護他們對羅多城的夜襲。而最讓我追悔莫及的是,如果我不是早早放棄了使用「洞察」來監視敵情,或許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從那不斷翻騰、倒映著火光的海浪中,發現那一個個藉著炮聲掩護、悄悄攀上碼頭的黑影。 那么,我們也就不會等到敵人用長刀從后刺穿一名同學的胸口之后,才發現了敵人的夜襲。 「敵襲!快拉警報!」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蔻爾蒂。然而,即使她在第一時間出聲示警、甚至直接衝了上去,即使你們早已做過小組配合的快速反應演練,但第一次親臨戰陣,終究不免愣了那么一拍。而也就是那么一拍,隨著三四十把雪白刀光在夜幕里閃過,又有不少同學受到了攻擊。 以初次上陣的指揮官來說,你已經表現得很好了。當我和聞聲而來的歐庫爾妲聯手,好不容易殺退埋伏在警鐘旁的三個敵人,將警報拉響,你已經組織起了剩下的同學,阻敵、包圍、救傷,該顧及到的層面一個沒少。不僅如此,你甚至還預判到他們破壞碼頭、阻斷補給、孤立牛角嶼要塞的目的,率領以戰技代表隊為主的十來個同學突入敵陣,在對方引燃火線之前將其斬殺——而也就是因為敵方眼見任務已經無法達成,才在衛戍城防隊趕來支援時果斷撤退,結束那一場驚心動魄的戰斗。 然后,隔天清晨,當我們在衛戍城防隊的協助下清點傷亡之后,你就提出了要求,想要前往牛角嶼要塞參加統合作戰會議,同時參與前線作戰任務。 而面對一夜之間從「警備人員」變成「作戰人員」的你們,畢比爾也沒有再出聲反對,只提出了兩個條件,就是只有那十來位與你一同殺進敵陣的隊員可以一起前往,然后,你必須指派一位代理指揮官帶領留在羅多城的其他隊員。 現在的你,是否可以理解畢比爾當時的用意了呢? 他原本以為,只要將大部分人員繼續留在羅多城內,我們這些真正代表帝埃爾拉官方的「大人」們就會跟著留在城內;而你們這群攔也攔不住的極少數份子,就算之后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可以推說是你們自發性的個人行為,從而降低自己以及羅多的政治責任。 只是,或許是因為他是一名軍人,而我卻是一個老師;也或許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死亡,而我并沒有。 所以他不知道的是,在昨夜那場夜襲之后,不論是一百個還是十個——甚至哪怕只有你一個學生,身為老師的我都絕不可能,再讓你們隻身赴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