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我重新見到了我的精神科醫生。

    「怎么這么快就回診？」

    我盯著她雙眼的方向，眼睛甚至沒有聚焦，當然連話都不回，即使我其實有聽到。

    「醫生，小雯她這幾天又都不吃東西，甚至有時候一聞到食物的味道就會乾嘔，還都不開口說話了，像個陶瓷娃娃似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說著，小樟突然泣不成聲。

    他的哭聲讓我有了反應，不再只是像個他口中的陶瓷娃娃。我轉頭看著他。我從沒看過他這么失態的崩潰過。

    雖然我還是不愿意開口說話，但舉起了左手，輕輕的拍著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他哭得更大聲了。

    醫生沒有說話，靜靜的等著他哭完，心情也平復了之后，才說道：「因為她現在已經變成了重度憂鬱癥患者，所以這次的藥量會加重，記得要照著醫囑按時服藥?！?/br>
    「好，謝謝醫生，我會盯著她吃的！」

    他又掉淚。

    ……如果是平常人，遇到我這種女友，大概放生了吧！

    本來內心沒有什么感覺甚至覺得很糟糕的我，突然感受到一股讓我感到好受的情緒慢慢在心里擴大。

    是感動。

    然后，我便小聲的哭了。這是我第一次因為他感動到哭。

    醫生嘆了口氣，靜靜的等我哭完，才將我們兩個放行。

    從椅子上站起身前，我注意到醫生一直緊皺著眉頭，面帶擔憂的凝視著我。

    ……也是，現在的我是重度憂鬱癥患者，她會擔心也是正常。

    想死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了。

    或許，我這種人，根本不配活在世間上吧！

    ＃

    后來，我順利出院，小樟也順勢搬來跟我同居，但開始對我小心翼翼。

    我又感受到那股讓我感到好受的情緒，于是我又哭了。

    ＃

    好不容易，我的病情有了起色，我開始慢慢會看手機，也會給予小樟簡短的一或兩個字的回應。

    不過我還是能不吃東西就不吃東西，連水也都只喝一點點。

    然而我發現，即便我的進步也就只有這么一點點——本來都不吃不喝——也夠讓小樟高興的了，常?？吹剿_心到傻笑得合不攏嘴?？吹盟男δ?，我的內心似乎也沒那么難受了，雖然不仔細去感受的話，是感覺不到什么差別的。

    當我這樣想的同時，我們租屋處的門鈴響了。我跟小樟對視了一眼，他就去開門了。

    會是誰呢？

    等到他把門打開，看清來人后，我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竟然是小瑞！

    彷彿嗅到什么似的小瑞看了一眼小樟，問：「你在跟小雯交往？」

    「是?！?/br>
    小樟一臉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的神情。

    「原來?！?/br>
    小瑞像是到自家客廳一樣熟門熟路的來到我面前，蹲下身讓視線與我平齊，因為我現在坐著。

    「小雯，你跟小樟分手，跟我復合，好嗎？」

    他的話彷彿對我的世界投下了核子彈，我激動到不行，但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并沒有回話。

    這個讓我又愛又恨的男人說要跟我復合，可是要我跟小樟分手！

    我跟這男人你看我，我看你了幾分鐘后，他皺起了眉頭，轉頭問小樟：「我家小雯這是怎么了？」

    小樟聽完憤怒的脹紅臉，走向他，把他拉得站了起身，二話不說用右手揍了他一拳。

    「怎么了？你還有臉問她怎么了？她因為你都得憂鬱癥了，而且還是重度的。再說了，我現在在跟她交往，是她的正牌男友，結果你跟我說她是『你家小雯』？??？」

    看到小樟那替我抱不平的模樣，我又感受到那股讓我感到好受的情緒。

    不過，小樟平常算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就算跟人有爭執，也頂多動口不動手。今天會有這反應，他大概是理智線斷了吧。

    我很驚訝。

    「什、什么？重度憂鬱癥？這怎么可能？我家小雯——」小瑞話才說到一半，又讓小樟揍了一拳。

    「小雯是我的，你再說她是『你家小雯』試試看??？而且，你不是還在跟那個外文系大一的學妹交往嗎？信不信我告你私闖民宅？??？」

    他平常講話不會這樣子的。

    「為什么？」我終于開口了。

    聞聲的兩人同時轉頭看著我。

    「什么為什么，我家小雯？」

    「小雯你講話多講了一個字，這太好了！我一定要告訴醫生?！剐≌恋姆磻萑羲砼缘男∪鹗强諝?。

    「什么？」小瑞一臉吃驚的看向小樟，不過隨即又看向我。

    「小雯，你是想問說為什么我會突然要跟你復合嗎？」

    我點點頭，沒有回話。

    「因為我突然發現，還是你對我最好，我最愛的人果然還是你。小雯你放心，小樟剛剛提到的那個什么外文系什么大一學妹的，我已經跟她分手了，不用擔心?！?/br>
    單純的我毫不考慮相信他的話，正開口要跟小樟提分手的時候，小樟冷哼了一聲。我面帶疑惑的看向了小樟。

    「這種屁話你當小雯會相信？我聽你在那邊一派胡言！」

    「小樟——」小瑞一臉想解釋的臉。

    小樟點點頭，回：「拐騙不成，現在想用演的就對了？滾出去，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說完，他瞪他。

    小瑞也惱火的瞪回去，隨后像風一般的快步離去，而且還沒有關門。

    小瑞沒有關門這個動作讓我皺起了眉頭，以前我跟他交往的時候，他從來不會這樣離開不關門的。

    難道……小樟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難道之前的小瑞在我面前，都是演的？

    想著，我開始懷疑起小瑞的人品。

    可是——

    「小雯你不要聽他亂講，小瑞八成還在跟那個外文系大一的學妹交往?！?/br>
    低頭想到一半的我，突然聽到小樟開口。聞言，我帶著詢問的眼神直直看著他。

    他會意，繼續他的解釋。

    「聽說那個學妹很任性，小瑞只要有任何舉動不合她的意，就會跟他大吵特吵。我想，她們這次可能吵得特別兇吧！」

    「那為什么——？」

    看到小樟的臉亮了起來，我不明所以。

    「小雯你剛剛說了四個字，比之前說出口的話的字量都還要多！」小樟過來握著我的手，對著我笑了。

    「這我一定要告訴醫生，你的情況有比較好了！」

    他的話讓我再度感受到那股讓我感到好受的情緒，但有一件事我還是要釐清，就是為什么小瑞明明還在跟那個學妹交往，卻又想跟我復合？

    「為什么？」

    「小雯你指什么？」

    我沒有講話，還覺得很痛苦，甚至想死！

    即使如此，我的眼睛還是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直到他一副懂了的神情。

    他開始欲言又止。

    最后，他再度跟我確認：「小雯，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也很痛苦。至于小瑞要跟你復合的目的我已經猜到了，內心也有了底了?？墒?，即便這件事會很打擊你，你還是要知道嗎？」

    我點點頭。

    「唉！小瑞現在大概只是想跟你打炮?！?/br>
    聞言，我很打擊，也很崩潰，開始大哭特哭起來，還衝進廚房拿起菜刀打算割腕。

    我不想活了！活著還有什么意義？老天爺禰告訴我！

    我高舉起握著刀柄的左手，準備執行我衝動下迅速擬定好的自殺計畫。

    小樟馬上抽走我手上的菜刀。

    我發了瘋似的想搶走他手上的家里唯一一把菜刀。

    無奈身高有一百八十七公分的他，舉高了他的右手，我根本連菜刀的邊緣都碰不到。

    覺察到他根本不會把菜刀給我，我拼命捶打他的胸膛，甚至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最后在他懷里哭了起來！

    這時，我聽到他撥打了電話。

    「喂，一一九嗎？我要叫救護車，我女朋友剛剛在鬧自殺。需要地址嗎？好，我告訴你，地址是——」他開始報這里的地址，說完掛上了電話，緊緊抱著我，不讓我再做出傷害自己的傻事。

    沒多久，救護車到了，駕駛把我送到了醫院，小樟理所當然的坐在里面，跟過去。

    「讓我死！讓我死！」

    不管我拿到什么我覺得可以中止我生命的物品，身旁的醫護人員都會馬上搶走。到了最后，我甚至想用自己的額頭狠狠撞小樟的，希冀能藉此了結我的生命。

    大家迅速把我們倆拉開，拚了命的阻止我做傻事。

    到了醫院，我看了急診——小樟全程伴在我身旁——急診的醫生請來了精神科醫生，經過醫生的評估判斷后，我住進了這間醫院的急性精神病房。

    住院期間，我有事沒事就鬧自殺，就連身周沒有危險物品，我還是可以找墻撞。護理師們已經有好幾次幫我注射鎮定劑，還把我關進一間我稱之為「反省室」的房間。小樟還是每分每秒陪在身旁，還把自己搞到差點被退學。

    知道他因為我差點拿不到碩士畢業證書后，我很感動，鬧自殺的行為也總算收斂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