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鸞 第33節
素凈一些正合荔知的心意,她拿了一套淺粉一套淡紫就回去了。 當天傍晚,魯從阮從外邊回來第一句話就是: “我聽說今日發衣裳,你最后一個去,拿的都是別人撿剩的” 第一個笑臉迎著出來卻沒得到正眼的熏風狠狠瞪了荔知一眼。 “奴婢手里還有些事沒做完,去的就遲了些?!崩笾忉尩?,“而且也不算撿剩的,剩下的衣裳正好是奴婢喜歡的?!?/br> “我把另一套粉的也給你拿回來了?!濒攺娜钫f著,他身后的小廝走了上來,把剩下的另一套粉色襦裙遞了出來。 “既然你都沒有挑,多拿一件也沒什么?!濒攺娜钫f,“你挑一身換上,我帶你去城里逛逛?!?/br> “少爺!”熏風叫道。 “你也一起去?!濒攺娜钫f,“都去換衣裳吧?!?/br> 荔知不想和魯從阮一起去城里閑逛。 她還想掙扎一下,魯從阮看出她的抗拒,說: “就算你不去,少爺我也要去城里,今日是一月一次的集市。我去街上買東西,總不能身邊沒兩個婢女吧” 魯從阮話都說到這里了,荔知只能聽從。 她琢磨著熏風今日穿的就是淺粉,總不會換一身還換淺粉,于是選了新領到的淺粉色襦裙換上。 等她繞出簾子,和穿著嶄新的粉色襦裙的熏風四目相對,荔知沉默了。 熏風也沉默了,但她的沉默是噼里啪啦冒著火的。 在鳴月塔,她也算是出了名的小美人了,和那些烏求麻黑的當地人比起來,熏風有種鶴立雞群的驕傲??蛇@種驕傲,在荔知來之后被無情地打碎了。 同樣是一身粉色,沒見著荔知之前,熏風還覺得自己美得像是那樹上的合歡花。 現在,她只覺得自己被襯托成了跟風的丑八怪。 荔知也不知道為什么,見到穿著同色衣裳的她,熏風氣得含起了眼淚,一話不說就又回了屋。她和魯從阮等了一炷香時間,重新換了一身的熏風才姍姍來遲。 “你搞什么讓所有人都等著你——”魯從阮不耐煩道。 “奴婢換上后才發現衣角有個小洞……”熏風紅著眼睛,委委屈屈道。 “行了行了,趕緊上車吧。再不出發,集市都要散場了!”魯從阮轉身往院外走去。 熏風連忙跟上,不忘恨恨地剜了荔知一眼。 馬車就等在府外,鳴月塔大都護獨子所坐的馬車,自然高大威猛,一看就不可冒犯。荔知在魯從阮身后走上馬車。 四匹馬所拉的馬車幾乎感覺不到顛簸,不一會,荔知就來到了鎮中心。 按魯從阮的說法,今日是每月一次的趕集日,街上人山人海,喧囂非常。寬闊的街道上店鋪與店鋪相互對望,攤販與攤販排列整齊,還有走街串巷的小販,挑著擔子四處叫賣。 荔知在馬車里就看花了眼,等到下了馬車,更是直接淹沒在人海中。 “你沒來過鳴月塔的集市吧”魯從阮興致高昂,走在荔知身邊。 “奴婢只在平常來過街上?!崩笾f。 “集市時候和平常完全不一樣,很多山里隱居的異族也會在這時來鎮上趕集?!濒攺娜钫f,“人一多起來,不光熱鬧,就是賣的東西也會比平常多出許多?!?/br> 就像魯從阮說的那樣,主街上的熱鬧光景和平日時完全不能相比。一些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商販,直接在地上鋪著一塊布,上面擺著自己要賣的零碎東西。 魯從阮在一家賣銀飾的攤子前停下了腳步。 “這個不錯?!?/br> 他拿起一支鎏金銀簪。 盡管熏風一臉期待,他還是把這支銀簪插到了荔知的頭發上。 “我看你平時太過素凈,女兒家還是多打扮打扮的好?!濒攺娜钫f,又在攤子上選了幾個簪子耳飾送給她。 “太多了,我用不上,不如分給熏風jiejie……”荔知真心說道。 “她的東西多得用不完,你還是別為其他人cao心了?!濒攺娜畈粣偟?,不由分說地把老板包好的首飾塞給荔知。 “其他人”臉色難看極了。 魯從阮自認為對她好,實則把她架在火上烤的行為,讓荔知只想嘆息。 “那是什么” 為了避免魯從阮興致一起,又給她買這買那,荔知指著不遠處圍在一起的人群問道。 “啊,那是圣zigong的人在做義診?!濒攺娜钜姽植还?。 在那一群人圍繞的中心,是幾名身穿白色神官服,姿容秀麗的年輕男女,坐在桌前診治百姓的人鶴發雞皮,精神矍鑠,雪白的胡須垂至胸口。 大約是見她目光還定在那群人身上,魯從阮進一步解釋道: “圣zigong是仙乃月神山上的神宮,圣zigong的人與世隔絕,輕易不外出示人,唯有每三月一次的趕集日,他們會來到鎮上義診和布施。你要是感興趣,我們可以過去和他們聊聊?!濒攺娜钫f。 “可以嗎”荔知有些驚訝。 “當然可以,我還認識他們中的一人?!?/br> 不等荔知說話,魯從阮已經向著義診桌子走了過去。 “夏天師,好久不見——” 被稱作夏天師的是一名年輕男子,他見到走來的魯從阮,笑著揖手行禮: “哪陣風把魯衙內吹來了,衙內來此是要……” “街上熱鬧,隨處走走——這是我府上新來的丫鬟,荔知,這就是圣zigong的天師夏正?!濒攺娜顬槔笾榻B道。 “奴婢見過天師?!崩笾椭^,小心行禮。 “能讓衙內親自介紹的,一定有著過人之處?!毕恼Φ?,“衙內是想給這丫鬟算上一卦” 魯從阮看向荔知,表示讓她自己拿主意。 荔知這才抬頭看向夏正,微笑道:“夏天師的好意奴婢心領了,但奴婢想要保有對結局的期待感,所以就不勞煩天師了?!?/br> 夏正原本只是看在魯從阮的面子上隨口一問,但荔知抬起頭后,他并不重視的目光變了。 “姑娘面有貴相,似有非凡命運,我愿為姑娘算上一卦,姑娘當真不想知道自己的氣運如何”夏正熱情道。 荔知再次婉拒。 她始終相信,命是一種變數。即便有人能算出她的命運,也是她當下的命運。她最終走向何方,取決的是她在未來做出何種選擇。 “你說非凡命運是什么意思”魯從阮問,“你可從沒這么說過我!” “衙內的命運和這位姑娘不同,我曾給衙內算過命,衙內只要不遇上破軍命格之人,便能有富貴安穩的一生。而這位姑娘——”夏正的視線仔仔細細地在荔知臉上掃過,“即便如今人微言輕,日后也有貴不可言的一天?!?/br> “多謝天師祝愿,但奴婢只愿粗茶淡飯,平靜度日?!崩笾槐安豢旱?。 夏正見荔知堅決,遂不再提要為她算卦的事,面色仍然十分遺憾。 魯從阮和夏正寒暄幾句后,出言告別。 “這個平安符贈與姑娘,就算是圣zigong與姑娘結的善緣?!毕恼龔膽阎刑统黾t色一物。 再拒就不太禮貌了,荔知接受了夏正的禮物,含笑道謝。 這場談話中,包括熏風在內的其他下人像空氣一樣。別人倒還好,熏風的不愉快就差寫在臉上了。 在集市上又閑逛了一會,魯從阮帶著荔知等人走進一家裝潢豪華,胡漢風格交融的大酒樓。 一進酒樓大門,荔知就眼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伴隨著陣陣打罵聲,荔晉之跪在地上,正向酒桌前的一名披甲人不斷磕頭求饒。 第29章 “打灑了爺的酒, 還敢向爺求饒!”身形魁梧的披甲人一腳將荔晉之踹倒,“你知不知道,這壺酒能抵十個你了!” 荔晉之挨了打依然要賠笑,曾經也算玉樹臨風的官宦之子, 如今衣著襤褸, 蓬頭垢面,手和臉上都是傷痕, 看上去可憐又可悲。 荔知記得他賄賂了縣衙的人, 分去了一個富紳之家, 只是不知怎的,又到了現今的主人手里。 荔晉之抬起頭的時候, 也看到了她。但是和她的同情目光不同,荔晉之看到她衣著整潔, 走在魯從阮身邊的樣子, 瞪大了眼睛, 一臉不可思議。 那不可思議在片刻后轉換成了貪婪和野心,他眼冒綠光的樣子讓荔知想起餓極了的野狼。 他一定恨不得此刻有頭有臉站在魯從阮身邊的是他, 哪怕要穿著襦裙也在所不惜。 荔知垂下眼,像沒有認出他那樣,跟在魯從阮身后走上通往二樓雅間的樓梯。 一個手拿風車的垂髫小童在樓梯邊抱著扶手玩耍,嘴里哼唱著一首不知名的童謠, 見到上樓的眾人, 轉頭跑走了。 荔知隱約聽見童謠的其中兩句: “綠龜對白兔,金山藏迷霧?!?/br> “誰人猜得出, 問鼎天地間?!?/br> 荔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童身上, 直至他跑入轉角不見。 “那是酒樓掌柜的小兒子, 怎么了”魯從阮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唱的歌有些新奇?!?/br> “童謠罷了, 這種故弄玄虛的歌謠各地都有?!濒攺娜畈灰詾橐?。 小二領著眾人入了雅間,魯從阮在靠窗的雅座上坐下后,對荔知招手道: “來,你坐我旁邊?!?/br> “少爺,這樣于禮不合?!崩笾辉冈俪惺芨嗟钠珢?,低頭婉拒道,“奴婢只是一個丫鬟,理應站著服侍少爺?!?/br> “行啦,我是那種講究虛禮的人嗎讓你坐下你就坐下,這家酒樓的醉鵝是一絕,我特意三天前就讓人預定了最好的鵝。一會你嘗了,定然贊不絕口!” 魯從阮極力邀請荔知坐下,站在他身后的熏風只差眼珠子噴出火來。 荔知對這個缺乏觀察力和同理心的少爺感到厭煩。 “若少爺覺得一人有些孤單,不妨叫熏風jiejie坐下陪少爺。熏風jiejie是服侍少爺的第一人,若有丫鬟坐下陪同少爺用飯,那也該是熏風jiejie?!崩笾俅尉芙^。 魯從阮兩次三番被拒,臉上也有些不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