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就原諒自己罪大惡極的隱秘心思了。

    不是我定力太差，是這個誘惑，太過勾人。

    第32章

    厲馳上朝去了，太后來了。

    我知道她一定會來，只是沒想到這么快。

    她坐在高位上，以一種尋常的語氣同我寒暄。

    「兩年沒見，云妃還是傾國傾城?！?/br>
    我戰戰兢兢，跪在下首：「母后謬贊了?！?/br>
    她笑了笑，讓我坐著回話，她輕描淡寫：「你這個養母，是真心疼阿馳的，難怪這孩子，這么大了還是依賴你，宮里頭一堆事亂糟糟的，他也丟下不管，一聽說有你消息，就跑去接你回宮了?！?/br>
    我面色一凜：「他，是比較孝順?！?/br>
    太后意味深長：「是啊，你們真是母慈子孝。

    「阿馳今年也不小了，我成天掛心他的婚事，我記得你失蹤那會兒，正準備給他選太子妃呢，這不你出事了，他就以守孝的借口拖著?，F在呢，好了，你也回來了，他也順利登基了，你這個母親，得催著他把人生大事辦了啊?！?/br>
    指甲陷入掌心。

    我應了聲：「是?！?/br>
    太后走的時候，丟下一本名冊，京都適婚的名門貴女，都在上面。

    厲馳來的時候，我給他準備了一桌子菜。

    他眉開眼笑：「還是母妃疼我?！?/br>
    桃花村的小貍奴被他接回來了，他吃飯的時候，囡囡就在他腳下鉆來鉆去地討吃的。

    他寵溺一笑，顧不上自己餓，先喂了囡囡，還一邊打趣：「跟你娘一樣貪吃?！?/br>
    我心上一跳，喝止他：「阿馳，別亂說?！顾青镟锏牡?，那我就不可能是囡囡的娘。

    他神色微動，不解地看向我。

    我給他夾了一筷子：「你先吃飯，吃完飯我有事同你說?！?/br>
    他狐疑地看著我，吃得很慢。

    時間漫長，終于等到他吃完，我剛要開口說話，他似有察覺，迅速站起身來：「我還有事要忙，母妃有什么事，過幾日再說吧?！?/br>
    他跨步就要走。

    「阿馳，我想要你選妃，成婚?！?/br>
    他的背影一僵，聲音冷沉：「我的女人，只有我的母妃，紀云芙一個。

    「等父皇的喪事辦完，我就讓禮部把我們的婚事籌辦起來?！?/br>
    我冷靜地質問他：「你想要我去死嗎？」

    他轉過身，看著我，鐵了心：「如今我大權在握，誰也動不了你?！?/br>
    我搖頭：「我是你的母妃，我不可能嫁給你。我不想看著你在史書上遺臭萬年?！?/br>
    他嗤笑了聲：「你不要那么天真好嗎？史書是勝利者書寫的，我贏了，我想怎么寫就怎么寫。只要我把一個帝王庇護國民的職責履行好，就沒人能指摘我?！?/br>
    他向我邁進一步。

    「至于我們，史書上關于我們這對帝后的記載只會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不相離?！?/br>
    我頭疼地反駁他：「阿馳，沒有人可以脫離世俗的眼光活著?！?/br>
    他試圖說服我：「足夠強大就可以?！?/br>
    「我沒有那么強大，我害怕千夫所指，我也害怕后世唾罵?！?/br>
    「千夫？后世？他們關我們什么事？紀云芙，你真的要為了這些和你沒有半點關系的人，傷害最親近的人？」

    「……」

    我吵不過他，我深吸一口氣。

    「阿馳，你有沒有想過，你是真的愛我嗎？我只是剛好在你最無助的時候出現，你對我有特別的感情，但那不一定是愛情?！?/br>
    他凝視著我不說話。

    我繼續說下去：「萬一有一天，一個真正讓你怦然心動的姑娘出現了，到時候怎么辦，你既不可以丟下我，又不可以放棄她?！?/br>
    他忍無可忍，打斷我：「我是有多蠢，才能蠢到連愛情還是恩情都分不清？」

    「……」

    「我還比你大，你風華正茂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老了，你不一定會愛我老去的模樣?！?/br>
    他仔細思索片刻，「我給你保障，我把權力交給你，如果我變心，你隨時可以廢了我，取而代之。這樣行嗎？」

    「……」

    他真是走火入魔。

    我走上前，輕輕抱住他。

    「阿馳，你知道你現在像什么嗎？」

    他的聲音已經有些?。骸膏?？」

    「你像得了瘟疫，感染時來勢洶洶，像要摧毀一切，但是沒關系的，會好起來的?！?/br>
    他聽出了我的弦外之音。

    「所以呢，我怎么都勸不動你，是不是？」

    我抬眸看他：「就像我怎么也勸不動你一樣，我們之間，總要有一個人認輸?！?/br>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我都可以對你認輸?！?/br>
    「那如果我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你呢？是我引誘了你，將你帶上這條不歸路，我闖的禍，我擺平，哪怕是用生命作為代價?！?/br>
    他看著我，仿佛在看陌生人。

    良久，他搖頭：「早知道就不吃完剛才那頓飯了?！?/br>
    「……」

    「阿馳，所以，你認輸嗎？」

    他語氣冷漠：「你拿我最重視的東西威脅我，我除了認輸還能怎么辦？

    「除了娶親，你還有什么要求，一次性說了，我不想承受多次打擊?！?/br>
    「娶親要在這兩個月內辦完?！?/br>
    「隨你便?！?/br>
    我揉了揉眉心，「你娶親后，我要去大昭寺帶發修行?！?/br>
    他立刻追問：「什么時候回來？」

    我避開他的目光，低下頭：「不知道?！?/br>
    他瞇起眼，「那不行，你起碼得留在我身邊，」他想了想，突然敏銳地問，「你有什么事是必須背著我做的？」

    心上劇烈一跳，我總不能讓他知道我懷了他的私生子，還打算偷偷生下來吧。

    我盡可能鎮定道：「我一直在你眼前晃，你能忘得掉我嗎？」

    他冷笑了聲：「行，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反正你都不要我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br>
    第33章

    我簡直是一語成讖。

    選妃時，厲馳對一個姑娘怦然心動了。

    她是吏部尚書家的千金，叫阮阮，模樣好，性子也溫婉，大家都滿意。

    可就在大婚前幾日，她病得厲害，婚期不得不延后。

    太后專門請御醫去診斷，御醫說那姑娘得的是絕癥，太后震怒，把吏部尚書罵了一通，又讓我去勸厲馳，更換人選。

    「是不是非她莫屬？」

    厲馳埋首于案牘之間，頭也不抬，用一種冷漠的語氣回答我：「母妃總不能讓我當一個傀儡，連皇后也不能自己選吧？」

    心上就像被蜇了一樣。

    我語氣黯然：「母妃不是這個意思，她得的是絕癥，御醫說過不了今年?！?/br>
    「知道了?！?/br>
    他沒有一絲動搖。

    我覺得此時的自己真的惹人嫌，可我還是不得不勸他。

    「你能不能換個人？」

    他笑了聲，似乎在嘲笑我：「換個人？娶妻這種事，不是市集挑東西，不合適就換，兒臣認準誰，就要娶誰，母妃不必勸我了?！?/br>
    不過幾日，就陷得這么深。

    我有種慶幸又有種不幸的感覺。

    慶幸我扼殺的果然是錯誤的，虛假的愛意。

    可不幸的是，那個令他怦然心動的人，又陪不了他走完漫長的歲月。

    命運真是一直在捉弄人。

    「不過幾日，就陷得這么深了嗎？」

    他把一本奏折丟一旁，終于舍得抬眸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