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重生) 第303節
放蛇人忙道:“草民自己養的蛇,心里有數,就是看著嚇人,其實毒不重,足夠找到郎中的。而且,那人也沒說殺人啊,要不然草民決計不會答應?!彼x正辭嚴,仿佛要證明自己是個良民。 杜鳴不想跟他扯無關的事,抬了抬下巴:“繼續?!?/br> 放蛇人忙接下去:“他說,自家主人與人喝酒爭妓結下了仇,想嚇嚇對方出氣。然后就把日子告訴草民,叫草民到山上等著……” 說到這里,事情已經清楚了。 徐吟瞟了眼眾人的臉色。昭王妃和燕承都是又驚又怒,謝氏不敢置信的樣子,謝太妃揪緊手中的帕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鳴再問:“那人什么模樣?” “大概四十來歲的男人,長臉,瘦巴巴的,眼角向上,看著很兇……” 徐吟使了個眼色,外頭的侍衛又押著個綁得嚴嚴實實還堵了嘴的人進來。 “是他嗎?” 放蛇人一眼看到,就連連點頭:“對!是他!草民記得,他右手掌心還有條疤?!?/br> 杜鳴將那人的手硬抽出來掰開,果然有條疤。 徐吟將目光移到柳太妃身上,不緊不慢地問:“這人是誰,太妃娘娘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燕承的臉色已經變了,失態地站了起來:“娘娘!” 他當然認得這是柳太妃的車夫,去年一路跟著她去潼陽的車夫! 昭王妃和謝氏沒有見過,此時一臉茫然。 杜鳴又看向那放蛇人:“知道我們在哪里找到他的嗎?就在你們家屋子外頭!他根本沒打算給你報酬,而是想要殺人滅口!” 說完,他掏出一把匕首丟在地上。 放蛇人大驚失色:“??!” 他這樣的江湖人,免不了做些游走在灰色地帶的事,沒想到這次差點把命搭上。 徐吟笑了聲,對車夫道:“想必你也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吧?先前那個是富家子,不太好滅口,這回是個賣藝跑江湖的,殺了容易處理,是不是?” 已經被捆成這樣了,這車夫仍然目光陰狠,絲毫沒有悔改的樣子。 “阿吟,這人到底是誰?”昭王妃問,“上次是什么事?” 徐吟答道:“此人是太妃娘娘養的死士,禁軍出身,犯了事被下獄,娘娘還是賢妃的時候將他救出來,就一直養在外面為她辦事。至于上次,母親還記得除夕燈節上,調戲柳小姐的紈绔嗎?” “什么?” 徐吟示意,那公子哥也被拉進來了。他早就被教訓過了,老老實實把自己收錢假裝調戲柳熙兒的事說了一遍。 昭王妃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向柳太妃看過去。 “五娘,這真是你做的嗎?” 柳太妃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那車夫卻是個兇悍的,猛然撞開押著他的侍衛,吐出嘴里的布條,嘶啞著聲音說道:“不關娘娘的事,是我做的!娘娘她不知道!” “哦?”徐吟一點也不急,笑道,“你有什么理由做這些事?” 車夫先指那富家子,說:“偽帝篡位,娘娘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只能躲在小巷里艱難度日。我為了報娘娘的恩情,所以才想了這個法子,叫娘娘重回宮中?!?/br> 徐吟點點頭:“真是感天動地的主仆情,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壞事,怪不得你沒冒險滅口?!?/br> 車夫繼續指放蛇人:“至于他,是我見熙兒小姐愛慕世子,世子卻不肯許婚,眼看熙兒小姐要被迫嫁人,為了出氣才找人嚇唬世子?!?/br> 徐吟不由拍掌:“真是個忠仆??!都不用主人發話,急主人所急?!?/br> 車夫猛地跪下來,對著柳太妃重重叩頭:“娘娘,都是我的不是,叫您百口莫辯,屬下有負您的恩情,愿來生再報!” 說著,他就要撞柱。 可惜杜鳴早有準備,一把攔住,叫他撞跌在地。車夫又去抓那把匕首,杜鳴一腳將之踢遠,反手把人扭了起來,飛快地堵上嘴,叫他連咬舌都不能。 “想借死脫罪,做夢!”他冷冷道。 “嗚嗚……”車夫眼中全是血絲,哀切地看著柳太妃。 柳太妃掩面痛哭:“老彭,你這又是何必!你與我們同甘共苦,不是家人勝似家人,我便是繼續過苦日子又如何?如今這樣,才是剜我的心??!” 活脫脫一幕主有恩仆有義的感人場景。 徐吟再次笑起來:“太妃娘娘,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到了這副田地,還能裝得若無其事?!?/br> 柳太妃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有氣無力地說:“永安郡主,先前你在京中,我多有得罪,還請你網開一面。這個太妃我可以不當,罪我也可以認,只求你放老彭一條生路?!?/br> 她的目光移到燕承身上,眼淚又聚攏起來:“你不知道,我是決計不會傷害世子的?!?/br> 昭王妃和燕承的目光都閃了閃,沒有說話。 卻聽徐吟淡淡道:“太妃以為這樣,我就拿你無可奈何嗎?很可惜,我手里還有一個證人?!?/br> 柳太妃的眼淚懸住。 然后就看到,一直低著頭的柳熙兒慢慢站出來,在昭王妃面前跪下:“王妃恕罪……” 第472章 對質 所有人都震驚了,柳太妃終于繃不住,死死瞪著她:“熙兒,你……” 柳熙兒沒敢看她,柳太妃十幾年的威壓,叫她不由自主害怕。但是這事已經開了頭,就不能停下了,否則會死得更慘。 于是她伏下身,以更加恭敬的姿態對昭王妃說道:“王妃恕罪,我對世子根本沒有什么救命之恩,這蛇是姑母命人放的,反而因為我,世子才會遭受這無妄之災?!?/br> “胡言亂語!”柳太妃這下真的慌了,面容扭曲,尖聲叫道,“是不是你相中了世子,才讓老彭做這樣的事?我明明已經在給你相看婚事了,你怎么就不滿足?” 徐吟冷笑一聲:“怎么,太妃不繼續上演主仆情深了?剛剛還讓我們放他一馬,現在就把罪名推到他身上,你們的主仆情,也不過如此嘛!” 柳太妃怒視著她:“你!永安郡主,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竟不惜收買熙兒來害我!” 徐吟笑起來:“你算計我兄長,還想害我婆母,還問哪里得罪我?太妃娘娘,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br> “我什么時候要害你婆母?!”柳太妃厲聲質問。 徐吟立刻反問:“所以你確實算計我兄長了?” 柳太妃張了張嘴,一時答不上來,緩了緩情緒,說道:“永安郡主,你伶牙俐齒,拿話術來欺負我一個守寡的老婆子嗎?何至于此!” 杜鳴聽著不樂意了:“太妃娘娘,你才是在欺負郡主吧?我們拿證據說話,只論事實,你卻污蔑郡主的人品。你是不是守寡的老婆子關真相何事?現在問的是,你有沒有算計世子,東拉西扯干什么?裝可憐把事情糊弄過去嗎?這套宮中伎倆,休要在我們面前使!” 柳太妃養尊處優已久,今日竟被一個軍漢罵成這樣,幾乎羞憤欲死。她不由看向燕承,祈求道:“阿承,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br> 燕承目光閃爍,張口欲言,又被徐吟搶過話頭:“你當然沒有害他,你只是想讓他納個妾,這怎么叫害呢?” 柳太妃無話可說,只能捂著臉哭起來:“我……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以死證清白了!” 說著,她就要去撞柱。 旁邊的宮人侍婢大驚,急忙去拉。 燕承更是脫口而出:“姨母!”看到她被宮人拉住,補上一句,“柳姨母,有事好好說,死不能解決問題??!” 柳太妃還試圖去撞柱,掩面哭道:“我雖不是什么尊貴人,卻也是清清白白的,若是今日受了辱,還有什么臉面去見先帝?先帝??!我不該貪生怕死,早該去陪您了!” 徐吟又想冷笑了。還真是潑婦三件套,一哭二鬧三上吊,柳太妃也不外如是。 不等她開口,殿中響起一聲沉喝:“夠了!” 柳太妃嚇得哭聲一歇,抬眼去看,發現喝止的竟然是昭王妃。 向來笑臉迎人的昭王妃此刻沉默地坐著,她已經這樣坐很久了,從徐吟例舉人證開始,就一直沒發過話。 她一向好脾氣好說話,大家竟忽略了她。 此刻昭王妃面沉似水,終于顯出威儀來——昭王不在,其實她才是整個京城最尊貴的人。 昭王妃瞥向柳熙兒:“你繼續說?!?/br> 柳熙兒克制住心中的懼意,顫聲道:“是?!?/br> 她穩了穩心神,說下去:“自從回到宮中,姑母便一再地說,我一定要進昭王府。雖然目前只能當妾,但是再過一段時間,就是貴人了。世子妃目前還未有孕,我若能搶在前頭,將來貴不可言……” 謝氏臉色一白,難以置信地看向柳太妃。 柳熙兒喘了口氣,繼續道:“我不敢違逆姑母,王妃和郡主要給我說親的時候,我還很高興,覺得有機會擺脫這件事了。但是姑母不愿意,就……想了這個法子,如此一來,我對世子有了救命之恩,親事也沒法再議了,世子是個重情義的人,定會納我進門……” 她的眼淚滑下來,叩頭泣道:“王妃,其實世子對我無意,是我說有事情要告訴世子,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世子才會跟我去柳氏墳塋,還把人給支開。從頭到尾,世子清清白白,都是被我們算計的?!?/br> 這些話說完,殿內一陣靜默,只有柳熙兒抽泣的聲音。 燕承看著她,神情復雜。 “那你為何說出來?”昭王妃問,“明明我已經允了你進門?!?/br> “因為我良心過不去!”柳熙兒哭道,“世子蒙受不白之冤,為了保全我的清白卻沒有開口辯解,我……實在無法心安理得?!?/br> 徐吟聽到這里,不由在心里嘆一聲。柳熙兒前世和jiejie斗得難解難分,到底有幾分天賦。瞧瞧這話說的,明明是被脅迫的,卻說得自己多純良一般,字字句句為燕承辯解,日后就算沒了柳太妃這個靠山,無論燕承還是謝氏看在她今日的表現上,都要維護幾分。 還好她現在就出手了,若是讓柳熙兒在后宅混上幾年,可就沒這么好拿捏了。 “還有嗎?”昭王妃繼續問。 “有……”柳熙兒頓了頓,往柳太妃看過去。 柳太妃預感到什么,肝膽欲裂,厲聲喝道:“熙兒!” 但柳熙兒不會再聽她的了,轉回頭繼續稟道:“姑母叫我進昭王府,當然不僅僅為了讓我榮華富貴,她希望我里應外合,離間您與世子的母子之情,久而久之,她便能取代您的位置?!?/br> 這句話說出來,不止柳太妃臉上血色漸失,燕承也是難以置信,向她看過去。 “沒有,沒有的事!”柳太妃拼命搖頭,堅決不承認,“董jiejie,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柳熙兒幽幽說了句:“姑母說,她執掌鳳印的時候,您還在西北吃沙子呢!如今沾了昭王的光,竟爬到她頭上去了。您越對她施恩,她越覺得羞辱。想當初,這門婚事若不是柳氏不要,也輪不到您?!?/br> 丑惡的心思被直白揭開,柳太妃難堪至極,喊道:“你這個死丫頭,在胡說八道什么!” 但是沒有信她了,人證物證擺過一輪,再由柳熙兒這個最親近的人來揭發,誰還信她? 柳太妃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燕承。 燕承咬咬牙,說道:“母親,太妃縱有千般不是,這事終究不好做得難看,不然別人要說我們對不起先帝……” “行了,我明白?!闭淹蹂_口,“你們都出去,我與太妃單獨說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