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重生) 第248節
“你……” 既然船夫先一步被換,那就是說,他們的逃跑計劃已經被人洞悉,那為什么還要縱容他們逃出河興王府,甚至讓香夫人坐船離開? “因為你欠她人情??!”徐吟彷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含笑道,“不先讓你們把事情了結,我還怎么抓你?” 這話有點奇怪,他欠他的人情,關她什么事?但是他聽明白了一點,徐三小姐的目標是他! 他握緊了腰間直刀,一邊全神戒備,一邊說笑:“哎呀,我就是個收錢辦事的,可不是他們的同黨,徐三小姐別誤會?!?/br> “我知道??!”徐吟笑瞇瞇,“我還知道你出身飲月門,有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父四下惹事,弄得你不得不到處還人情。對不對啊,清玄?” 他悚然一驚,汗毛都豎起來了。 “你怎么……” 飲月門就是個不知名的小門派,聽說過的人寥寥,更不用說他和師父這點破事。 他狐疑:“難道你也是……” 徐吟干脆地點頭:“對??!我也是你師父的債主?!?/br> 這個叫清玄的年輕人直覺搖頭,不相信這世上有這么巧的事:“怎么可能……” 徐吟道:“前年十月,我去過東江。路上有個老頭來蹭飯,他說他身無長物,不過有個徒弟叫清玄,可以管他要飯錢?!?/br> 這還是那老頭干得出來的事,不過清玄很警惕:“你有什么證據?” “一頓飯而已,我總不能向他要信物吧?”徐吟像是不經意地說,“對了,他綰發用的不是發簪,而是一根螺旋狀的透骨釘?!?/br> “……”清玄已經相信了,沒有見過那老頭的人,絕對編不出這個話。 “你想怎么樣?也要我還人情嗎?就一頓飯,可換不了一條命?!?/br> 徐吟笑起來:“一頓飯當然換不了一條命,可你現在欠我的不止一頓飯了?!?/br> 清玄挑眉。 徐吟抬起手,周圍浮出箭簇的點點寒光,將他包圍起來。 “我剛才要是出手,你這條命就沒了??晌乙驗槟?,連香夫人都放走了。這人情夠不夠大???” 清玄沖口而出:“你威脅我?” “這怎么叫威脅?事實而已?!?/br> 清玄冷笑:“沒有發生的事,可不一定是事實?!?/br> “那你可以試試?!?/br> “試試就試試!” 話音剛落,清玄的身影已經躍起。他輕功極好,一眨眼便到了半空,目標是——徐吟。 這些人總不能連她一起射吧? 他想的一點沒錯,但徐吟抬起了手。 她神情平靜,彷佛早就料到他的舉動,就見她袖口一動,休—— 清玄急速下墜,堪堪與袖箭擦過。 但他沒有時間休息,因為埋伏的弓箭都射出來了。 清玄拔刀出手,幾個縱躍,穿過一波箭雨,竟毫發無傷退到岸邊的柳樹上。 他哈哈一笑,得意地說:“我一個獨來獨往的江湖客,哪敢與徐三小姐作對。飯錢以后再付,后會有期!” 說著,他身形一倒,便躍入江中。 這會兒再射箭顯然來不及了,等入了水,哪里還抓得到? 徐吟神情平靜,也不叫人去追。 短短幾息的時間,水里忽然“嘩”的一聲鉆出什么東西,有人跟著哈哈大笑,卻是衛均的聲音。 他指揮護衛拖上來一個碩大的漁網,笑瞇瞇地戳了戳被漁網捆成粽子的年輕人:“不用以后了,就現在付吧!” 第388章 父子 夜已深,楚九公子出了觀景樓,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喬夫人處。 惜芳閣里已經沒有香夫人了,河興王回來便在喬夫人處歇息。 楚九公子在廊廡里等了許久,直到寒露打濕了他的衣裳,侍婢終于出來傳話:“九公子請?!?/br> 楚九公子入內, 看到河興王靠在床頭,低身下拜:“父王?!?/br> 河興王正在用宵夜,喬夫人在旁伺候。 母子倆目光輕輕一碰,若無其事移開,一個專心服侍,一個低頭等候。 河興王不發話,楚九公子就沒起來,沉默地聽著碗勺相碰的撞擊聲。 過了會兒, 河興王終于吃得差不多了,張口問道:“余事料理完了?” “是?!背殴踊氐?,“果然有人來救香夫人,徐三小姐追過去了?!?/br> “你倒是信任她?!焙优d王翹了翹嘴角,語氣捉摸不定。 楚九公子琢磨不出他的意思,便沉默著。 河興王手里拿著碗勺,攪著攪著,忽然將湯盅扔出來,“啪”的一聲摔得四分五裂,濺了楚九公子一身。 侍婢們嚇了一跳,呼啦啦跪了一地。 喬夫人亦跪伏下去:“王爺息怒?!?/br> 河興王面沉似水:“滾出去!” 侍婢們面面相覷,去看喬夫人。 喬夫人恭敬而平靜:“是?!?/br> 在她帶領下,侍婢們一一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河興王目光森寒, 盯著自己疼愛了十幾年的兒子。 “本王真沒想到,這府里最不安分的竟然是你。你老子還沒死呢,就急著奪權了?那隊兵馬養很久了吧?連本王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他說的是那支黑甲軍, 它并不是王府明面上的軍隊, 只能是私下養的。 楚九公子沒有惶恐, 稟道:“父王息怒,那原是在沙崗守礦的護衛軍,后來解散了無處可去,孩兒便出資讓他們留下了。正好孩兒于練兵有一些想法,就在他們身上試了試,此番也是無人可用,才將他們調來?!?/br> 所以他承認了。 河興王冷笑不止:“你可真是出息,那么一支軍隊,悄無聲息埋伏在側,侍衛軍一無所知。只要你愿意,本王的命也握在你手里,是不是???” 這罪名可就重了,楚九公子深深伏下去:“孩兒只是擔心您的安危,才出此下策?!?/br> “是嗎?” “是?!背殴哟鸬脠詻Q,“香夫人居心叵測,可孩兒沒有證據?!?/br> “你這是怪本王?” “孩兒不敢?!?/br> 河興王冷冷看了他一會兒,終于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九公子答道:“自然是解決這件事,香夫人意圖對您不利, 不解決的話, 會危及您的性命?!?/br> “你撒謊!”河興王聲音含怒, “只是解決這件事,多的是辦法,最簡單的告訴統領便是??赡銢]有,你繞過侍衛軍,繞過王府所有的勢力,甚至不惜向外人求助,興師動眾,大費周折,向所有人展示你的能力和勢力,伱說你只是想解決這件事?你不會以為本王昏庸到這個程度了吧?給我說實話!” 楚九公子沉默良久,終于慢慢叩下頭去,一字一字地說:“請父王立我為世子?!?/br> 這句話他說得很穩定,沒有心虛,也沒有激動,像是在心里想了無數遍,說出來只有平靜。 圖窮匕見。 河興王反而沉默下來了。 他看著這個跪在面前的兒子,十幾年來,這是他最中意的兒子。 “你等不及了?”他問。 楚九公子抬起頭,反而露出淡淡的笑來:“沒有,孩兒今年不過二十,再等十年二十年也可以?!?/br> “那你” “孩兒只是害怕,”楚九公子說,“我原以為,父王永遠都是我的父王,天底下最慈愛的父親。您費心為我著想,為了讓我成為世子不惜掏出家底,讓我去南源求親??墒呛鋈粊砹藗€香夫人,我發現我錯了。原來母親說失寵就失寵了,原來父王可以只是王,而不是父,原來有些話我是不能說的” 河興王眼里露出深深的失望:“這就是你的想法?僅僅因為罰了你一次,就把昔日的父子情全都抹了?那你可知道,為父從來沒有考慮過別的人選,罰你也是為了考驗你?!?/br> “孩兒知道?!背殴悠届o以對,“您即便罰了我,依然允許我理事,這動搖不了根基?!?/br> “既然知道,那你還” “那您可知道,您的考驗動搖的是河興王府的根基?”楚九公子打斷他的話,“孩兒斗膽問一句,如果我跟您說,香夫人是細作,您會信嗎?” 河興王沉默了。 “您不信?!背殴游⑽⑿χ?,“父王,倘若我心里只有世子之位,完全可以當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香夫人擄了您去,河興王府就是我的了。又或者,我安心聽您的安排,通過您的考驗,順從您的意志??赡菢拥脑?,河興王府會怎么樣?” 停頓片刻,他說出一個消息:“您不知道吧?香夫人背后的主使是蔣奕?!?/br> 河興王吃了一驚:“他” 楚九公子接下去:“我知道您的想法,河興王府要爭天下,那委實吃力。但憑我們楚氏的根基,保住這一方勢力不是問題。所以您既不想進,也不想退??墒歉竿?,時局瞬息萬變,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孩兒去了一趟南源,深深感受到一點,這個天下變了,英雄輩出,不進則退。我們不動的話,別說想保住河興,楚氏的血脈都未必保得住?!?/br> 這番話說得河興王心中一梗,呵斥:“你不要危言聳聽!” 楚九公子卻沒有退縮:“您覺得是危言聳聽嗎?徐三小姐什么樣,您親眼看到了,蔣奕什么樣,您也知道了。河興夾在江北和南源之間,您覺得我們有勝算嗎?” “那你想怎樣?投靠其一?”河興王不悅,“楚氏百年家業,你以為這樣就能保住嗎?” “保不保得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時局變了,不變的人只會被拋棄在歷史的塵埃里?!背殴影浩痤^,“父王,您可以痛罵孩兒,但孩兒無愧于心,這一切都是為了河興,為了楚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