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雖沒聽見他說什么，可這架勢看到了。

    燕吉捧著茶回來，也小聲問：“公子，他們這是干什么呢？是不是有大事發生？”

    燕凌喝著茶，眼睛盯著外頭，低應一聲：“肯定有大事。剛才那個分明是傳令兵，都親自召見了?！?/br>
    “咦，徐三小姐來了！”燕吉興奮地指著剛剛進來的徐吟。

    燕凌呵斥：“別吵?！?/br>
    他盯著徐吟，她神情如常，腳步也不慌亂，情況應該沒那么壞？不過也說不準，認識這么久，他從來沒見徐三小姐慌亂過，那天半夜帶著人去緝匪，都是一臉鎮定。

    徐吟沒發現這邊有人，快步進了屋子，看到父親被季經等人圍著。

    “父親?！?/br>
    徐煥看到她，招了招手：“阿吟，來?！?/br>
    徐吟走過去，這邊已經給她準備了位置，在父親身邊略靠后一些，可以旁聽的位置。

    季經等人看她過來，神情如常。

    “發生什么事了？”她問。

    徐煥看了眼，季經答道：“回三小姐，吳子敬突然出兵奪了雍城?！?/br>
    徐吟面露驚訝：“這么快？”前世明明還要幾個月??！

    大家的臉色一樣沉重，金祿說：“確實快得出奇，我們都以為，他最早年底才會出兵?！?/br>
    大涼原是蕃地，高祖征戰天下時曾經向他們借過兵，后來大周立國，高祖投桃報李，封其部落首領為涼王。

    這吳子敬出身中原，世代從軍，原也是一員良將?？珊髞肀蝗苏_陷，逃去了大涼。

    天下紛亂已久，逃將不逃將早就沒人在乎了，天子勢微，大涼不聽皇命已經很久了，就這么讓吳子敬做到了大涼元帥。

    可這吳子敬并不是個感恩的人，眼見大涼內部權勢斗爭劇烈，竟然趁機奪了大涼王位。

    他本就不是大涼人，又是靠著兵變奪的王位，那些蕃人兇悍得很，豈能服他？故而大家都以為，他要花一些時間壓制下內部叛亂，才騰得出手吞并別處。

    沒想到，這么短的時間，他竟然就出兵了。

    雍城被奪，那么南源就危險了，難怪父親突然把她召來，這是關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

    徐吟略一思索，就明白過來了，說道：“這也不奇怪，大涼內部亂，所以他才急著出兵。大軍征戰，四處奪利，便能將內部矛盾壓下來?！?/br>
    徐煥欣慰地點頭：“是這么個道理。但是這么做，只要一遇到挫敗，就會整個崩掉?！?/br>
    徐吟問：“父親，那我們怎么辦？憑南源的兵馬，是不是很難守??？”

    “是?！毙鞜ㄒ膊徊m她，“為父原本考慮，派使者去東江或者關中，看能不能請東江王和昭國公相助，但是沒想到吳子敬動作這么快?！?/br>
    徐吟在心里飛快地權衡。如果吳子敬還沒打，那就能好好地談條件?，F在馬上要打起來了，南源就沒了提條件的資格，主動權完全在別人手中。

    這確實是個難題。

    “當然，我們南源不是雍城，他想拿也未必能拿下來?！毙鞜ㄗ孕诺卣f，“為父估計，守三五個月不成問題?！?/br>
    就算這樣，還是要找救兵。

    徐吟剛把主意打到燕凌身上，外頭又有傳令兵來了。

    “大人！雍城有信來！是吳子敬親自發的！”

    咦？是宣戰書嗎？

    徐煥接過來一看，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父親？怎么了？”

    徐煥將信函交給她，神情古怪：“吳子敬沒有宣戰，而是下了邀約，邀請為父去雍城赴會?！?/br>
    徐吟三兩下看完，果然是一封邀請函。吳子敬說話還挺客氣，邀請的也不是他們一家，而是附近幾座州府。

    “這是鴻門宴吧？”

    第51章 使者來

    “大人，您不能去?！苯鸬摂嗳坏?，“這吳子敬擺明了要一網打盡?！?/br>
    “我當然不會去?！毙鞜ò研藕煌?，笑道，“老夫重病未愈，哪里去得了？”

    現成的理由，不用白不用。

    季經接了信函遞給幕僚：“那就回絕了?！?/br>
    徐吟問：“吳子敬會善罷甘休嗎？”

    徐煥說：“他弄這么一出，可見還是不想打仗的。內部不穩，打得順還好說，只要有一個不順，分崩離析不過眨眼間的事?！?/br>
    徐吟點點頭，反正先拖著，趁這個時間該部署的部署，該找援兵的找援兵，吳子敬一時半會兒打不過來。

    一直議事到中午，眾人才散了。

    徐吟留下來陪父親用膳。

    衛均猶猶豫豫來報：“燕二公子還在外面?！?/br>
    徐吟奇道：“他怎么在這？”

    衛均面露無奈：“他每天來找大人下棋，今天也來了，趕都趕不走?！?/br>
    徐煥笑了：“那就請他進來吧?！?/br>
    “是?！?/br>
    燕凌進來，看到徐吟也在，眼神都在發亮。好不容易維持住矜持，向他們見禮：“徐大人，徐三小姐?！?/br>
    徐煥含笑：“燕二公子，勞你久等了，不如留下來用個飯？”

    燕凌厚著臉皮留到現在，不就圖這個？當下喜不自勝：“好啊好??！”

    徐煥不禁莞爾，少年人，心思真是明明白白。

    午膳送上來了，三人各據一張食案。

    徐吟默不作聲地進食，假裝沒看到對面熱切的目光。

    “燕二公子，這菜色不合口味嗎？”徐煥問。

    “??！”燕凌醒過神，笑著回道，“沒有，風味獨特，挺好吃的?！?/br>
    “是嗎？”徐吟忽然道，“我們家廚子可說了，燕二公子難伺候得很，做羊rou嫌膻，做魚菜嫌腥，做紅燒嫌味重，做清蒸嫌太淡。數來數去，我們家沒讓你挑剔過的，大概就是白米飯了?！?/br>
    “呃……”燕凌好后悔，為什么剛來的時候要作妖？她

    “或許燕二公子習慣了呢？”徐刺史還是善良，打了個圓場，“來，用飯?！?/br>
    有了這一出，燕凌老實了，規規矩矩地用飯，飯畢凈手漱口，然后陪著父女倆納涼。

    燕凌正絞盡腦汁琢磨，怎么打探消息，徐煥已經一邊搖著扇子，一邊說了：“本想留燕二公子在南源游玩些日子，可目前看來，怕是不能了?！?/br>
    這話什么意思？燕凌忙問：“徐大人覺得小子礙事了嗎？”

    徐煥笑道：“公子說哪里話？非是不想留，而是不能留，南源如今正面臨重大危機，老夫豈敢叫公子涉險？”

    燕凌心中一凜，果然今天發生大事了吧？

    “究竟發生了何事，徐大人可否告知？或許小子幫得上忙?！?/br>
    徐煥一派淡然：“出事的是雍城，吳子敬已經打下來了?！?/br>
    燕凌大吃一驚：“這么快？”

    “是啊，比我們以為的都要快?！毙鞜ɡ^續道，“他占了雍城，又發帖子給我們臨近幾個州府，說要在雍城舉辦燃燈會，請我們共襄盛舉?！?/br>
    大涼人信佛，燃燈會是他們最盛大的節日，主要為了祭祀祖師達羅。吳子敬原本不是大涼人，辦什么燃燈會，根本就是借機展示威勢，要他們臣服。

    燕凌眉頭皺緊，問：“大人要去嗎？”

    徐煥搖著扇，輕笑：“老夫病還沒好呢，心有余而力不足??！”

    燕凌點點頭，眉頭卻沒有松開。

    徐煥飲了口茶，繼續道：“所以，我們不能繼續留公子下來了。若是公子有心，回關中報個信，叫令尊伸一伸援手，便感激不盡了?！?/br>
    燕凌張了張嘴，到底沒許下什么承諾。

    他心事重重回客院，燕吉知道了，在旁邊嘮嘮叨叨：“公子，要不就聽徐大人的，我們趕緊回吧？這聽起來，南源隨時都會卷入戰事??！到了這份上，咱們兩個人能做的事太少了，得讓國公爺決策才行?！?/br>
    燕凌枕著手臂躺在榕樹上，聞言瞥過去一眼：“前幾天你可不是這么說的?！?/br>
    拼命鼓動他娶徐三小姐，好把南源收入囊中的是誰??？

    燕吉道：“此一時彼一時嘛！以前是塊肥rou，現在有老虎在旁邊盯著，當然是跑路更重要啦！”

    聽他這么說，燕凌扯了扯嘴角。他可真會比喻，不過確實是這么回事。

    他想了想，說道：“為潼陽計，絕對不能讓南源落入吳子敬手中，所以這個忙一定幫。但是，叫父親出兵也不行，真跟吳子敬打起來，那就是個泥坑，會被別人得利?！?/br>
    “那要怎么辦？”

    燕凌想了一會兒，道：“先聯系密探，把消息送回去吧?！?/br>
    ……

    徐煥這邊，也沒指望靠這兩句話，就讓燕二公子為南源奔走。特意告訴他，為的就是把消息遞到昭國公那里去。無論如何，昭國公都不會希望南源落入吳子敬手中。

    回絕的信很快送去了雍城。

    幾天后，季經匆匆過來稟報——

    “大人，吳子敬派使者來了，說要探一探您的病情?！?/br>
    徐煥嘆了口氣：“果然咄咄逼人??！”

    徐吟問：“父親，您打算怎么應對？”

    徐煥的手指在扶手上叩了叩，笑道：“既然要探病，那就讓他探吧！”

    雍城來的使者，當夜住進了驛館。

    這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官員，見了季經就問：“聽說南源來了位薛姑娘，一手琵琶名動京城，可否請過來見一見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