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折潑水
書迷正在閱讀:飛劍問道、人生在世春如夢(舅甥 )、佳釀 (現代1V1)、這個男主老想囚禁我(快穿BL)、花與濕(1V1h)、男主都是雙系異能者、晚霜(兄妹骨科 1V1)、玫瑰私藏(現代 1v1)、魔頭的命根 (H 1v1 雙C)
從前妻家里出來,雪停了,又開始下小雨。 路燈照著雨絲,如同老舊電影的豎線雪花,也顯得這座紐約城滄桑飄搖起來。這個時候他還要去林肯藝術中心處理一項工作——今夜有來自中國內地的劇團演出,他作為華裔藝術家前去捧場。 助理們開車到在事先約定過的路口等待著他。 這是一輛商務車,他剛剛在后排車廂坐定,前面的喬治和安迪就轉過頭來對他說,“Khons,傍晚有幾位記者來采訪,我們說你不在,他們問你去了哪里?!?/br> 喬治和安迪都不再說了,互相對望,希望對方先開口似的。 他雙手拉住兩側衣襟向前扯了扯以做整理,“你們不會告訴他們我去探望前妻了吧?” 喬治憋憋嘴角,轉過身去。安迪吞吞吐吐,“Khons,我知道你不大喜歡面對公眾透露私生活……” “我把你們當朋友而不僅是同事,才會告訴你們私人行蹤?!彼景櫫嗣?,隨著一身嘆息又松開了——于事無補,生氣沒有意義。 安迪抓了抓腦袋,“是公司,是公司讓我們透露出去的。他們說讓公眾知道你會抽空去探望前妻,對你的形象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Khons,你不慣于做明星,我很害怕你會開除我,你知道我是負責媒體部分的?!?/br> 雨滴整整齊齊排列,布滿窗上,外面的一切都變成抽象主義畫作,分隔成一個又一個亮眼的繽紛色塊。 安迪哪里知道他在顧及什么呢?想起meimei,他忽然感覺到一種凄涼的寂寞,他居住了快十年的紐約,有著無數回憶和老朋友的紐約,忽然又變回了那個他剛下輪船時看到的陌生之地。 “有我的電話嗎?私人的?!彼麊?。 喬治轉過身來,“我想你的手提電話在你那里,Khons.” “我知道?!彼S即沉默了。 安迪遞送了一杯香檳給他,他道謝接過。在這雨澌澌的暗夜里,耳邊呢喃著藍調音樂,手里搖動著酒杯,他俊朗的面目忽然也跟著輕輕搖動了一下,忙問:“安迪,今天洛杉磯有什么惡性案件嗎,比如槍擊事件?” 安迪有些詫異,但還是轉過頭來認真回答:“沒有。整整一天我都在酒店里看電視,如果有的話我應該知道?!?/br> 他舒然點了點頭。 喬治遞來一個文件夾,“Khons,這是公司準備的,你用得著?!?/br> 他將酒杯卡放在小桌上,在車廂的搖晃中接來,只見是提前準備好的采訪稿,搖頭遞了回去,坦然道:“我會認真觀看,給出真正的感受——這是對今晚演出的藝術家基本的尊重?!?/br>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或許是因為昨天睡得太足。 退了熱,起床后的感覺和宿醉相似,暈暈的,無端覺得悶,夏天要下大雨了那般透不過氣。按理說病中曉風吹不得,她并不大顧忌,推開窗子,山谷里無邊無際的蒼綠森森中,有隱隱白霧翻騰,桂花味很濃,風把遠處林子里的群鳥驚起,紛紛向著太陽飛去。 她不知道該不該和他打電話,安慰自己暫且吃過早飯再說。 下樓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比昨晚更加四肢無力,腳一軟手又扶不住,最后兩步是摔下來的。小貓聽到動靜,變成了一只迷你的小豹子,四腳騰空,向她奔來,暖烘烘的小腹貼在她的臂上,小腦袋一邊蹭一邊呼嚕,像是在安慰又像是撒嬌。 她一手托著小貓,一手先撐著地板,后順著欄桿一點點往上扶,勉強站了起來,慢吞吞去了客廳。 給小貓喂過食,她給自己烤了兩片吐司,榨了一杯橙汁,端到客廳,打算一邊吃,一邊看不大嚴肅的晨間八卦新聞——學校老師的作業,上課時要陳述自己聽到了什么,聽懂了什么。 第一條,一位女演員同時代言了兩家香波,陷入官司。 第二條,一家藝術館在紐約開業,出現了他步入其間剪彩的鏡頭。哥哥的臉,她再熟悉不過了,可當鏡頭拉近的時候,她還是因為他的好看而呼吸一凝。女主持人也很喜歡他,還說他在工作結束后獨自去探望前妻。 這是他不愿她去紐約的原因嗎?她理智上覺得自己不會再有醋妒,可是當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關閉了電視。電視黑色的屏幕里反映出她歪斜地靠在那里,慘白得像幽靈,一個在這個房子里賴著不肯離去幽靈。 過了片刻,她回過神,佯裝鎮定重新打開電視。出現的還是哥哥,這次他在接受采訪,評價著一臺來自中國內地的京劇演出。采訪記者講的是國語,哥哥便用國語回答,浮現的是英文字幕。 “孔先生,請問您怎么看待《馬前潑水》這個故事中崔氏自盡?”記者將話筒遞過去,他禮貌認真地接過來。 馬前潑水?她覺得耳熟,細細一想,小時候竟還背過這出戲的詞——崔氏嫌貧愛富,逼著丈夫休妻,以圖另嫁他人。誰知后來丈夫高中狀元,衣錦還鄉,崔氏又當街攔馬想要重修舊好。于是丈夫潑水在地,讓她收回桶中,若是她能做到就帶她回家。覆水難收,崔氏羞愧,一頭撞死在丈夫面前。 哥哥講國語的感覺,和講廣東話、英文時很不一樣。講國語的他顯得很靦腆,甚至有點青澀,帶著些許笑意回答:“最初這個故事并沒有讓崔氏死掉,而是在被丈夫拒絕后,她就走開了;后來變成被拒絕后瘋掉;在三十年代才被劇作家改為死去。我想一個方面是不斷加大戲劇沖擊和悲劇意味,另一方面是想讓觀眾知道崔氏是一個懂得廉恥的女人,知道她心中也有一些原則,一些可敬的地方?!?/br> 這是她第一次討厭自己聽得懂國語。 立刻換了臺,于是她沒有聽見哥哥后面繼續說了一句——“但這種安排也體現了那個時代對女性的局限,所以很多現代觀眾不理解,也不大符合我個人的價值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