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你準備怎么哄我?
五月的時候,霍修決定離職,但真的等手頭上的案子都至少告一段落,帶著王瑞離開律所,正式入職宋氏的時候,已經是九月初了。 在宋氏總部,霍修獨立的辦公室比在律所時要大了一倍,大落地窗,采光極好,背后就是一覽無遺的城市風光,王瑞雖然也有了自己的小辦公室,但每次進霍修那,還是眼饞。 不過每到下班時間,就輪到其他同事眼饞王瑞了。 “瑞瑞子,今天又跟霍總監一起走?” “你倆還真是蜜里調油,焦不離孟??!” 現代社會,只要是兩個人,管你直男直女,都能成為被調侃的對象。 這種調侃,有時候也并不真是真心覺得別人是一對,只是一種接近的方式。 王瑞瞅了眼前臺這對不懂禮貌的小姑娘,“別亂說啊,霍總監有老婆的?!?/br> “???是嗎?” 小姑娘頓時面上露出失望神色,小聲嘀咕:“沒見過啊,手上也沒個戒指,這誰知道?!?/br> 說起戒指,王瑞才看了一眼霍修的無名指,發現還真是,這轉眼都結婚一年半了,連個戒指都沒有。 上車后,王瑞迫不及待地揶揄:“老大,你這,錢也掙了不少,怎么戒指都舍不得給嫂子買一個?!?/br> 話剛說完,王瑞就意識到,估計不是。 他又趕緊接自己的話:“哦,我懂了,嫂子沒空挑是吧,也是,我看嫂子天天忙呢,整個就是個大明星??!” 確實,懷澈澈很忙,雖然兩人轉眼又三四個月沒見,但霍修能在廣告里,視頻里,別人的節目里經常見到她。 五月懷澈澈的假期,最終結束于她的主動銷假。 那天接完電話,懷澈澈就說,還是回去工作吧,早點把房子的錢給她爸,真正擁有那套房子的所有權。 霍修感覺可能是在他洗澡的功夫里,發生了點什么,但懷澈澈不想說,他也沒有問。 能讓她忽然變了想法的,還能是什么。 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難道還能扎到別人的心。 況且那一刻的情緒早在這幾個月時間里被沖淡,在后續不算忙碌的生活中,霍修更需要費心去隱忍的,是每天回家面對的那套空房子,沒有回復的微信,和打過去不接的電話。 每次聽到電話那頭的‘您撥叫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的時候,霍修總會如鯁在喉。 他也只是個普通人,會有嫉妒,和怨氣。 他竭盡全力,才終于把幾乎不可能聚攏的沙,慢慢累積成塔。 然后蕭經瑜抬手打過來一個海浪,一切就回到了原點。 憑什么呢。 這不公平。 但讓人無可奈何的是,愛情本就是不公平的。 “你說你這是搞雞毛呢你!” 與此同時,就在距離他們不到十公里的慶城市第一人民醫院里,唐瑤也在朝病床上的懷澈澈發火。 “你就是再想掙錢,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去熬吧,你看看你,這次還好,只是熬出個急性闌尾炎,你下次要再熬出點什么別的毛病——” 懷澈澈看著好友怒氣沖沖的臉,想說你個工作狂怎么好意思說我。 但想了想,她還是軟著嗓子:“哎呀,我哪知道我一下飛機就能突發急性闌尾炎啊,這不剛做完手術就打電話給你了嘛,現在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br> “放你的屁!”唐瑤沒好氣地將她的屁話駁回去,“你老公呢,你的小鯨魚呢,這倆大男人放那你不找,你找我,你實話跟我說吧,到底怎么回事?!?/br> 懷澈澈臉上討好的笑頓時淡了下去,卻還在找借口:“哎呀我這不是……我怕霍修告訴我爸啊,小鯨魚他不是忙著最后沖刺對賭嗎……” 一邊說,懷澈澈一邊抬頭就看見唐瑤臉上‘你繼續編’的表情,頓時失了底氣,只能跟她老實交代:“好吧,其實我就是不想找他們?!?/br> 那天掛斷蕭經瑜的電話,懷澈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直到外面天光大亮,也沒能入睡。 她不知道蕭經瑜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讓她走慢一點。 明明是她在原地等了他這么多年,不知道跟他說過多少次‘我喜歡你’,卻始終等不來他的一次回眸,怎么她剛一結婚,有了別人,他就開始窮追猛打,步步緊逼,甚至說出讓她走慢一點這種話。 她走過嗎,她不是一直跟個傻逼似的,在原地等他,甚至不惜在結婚之初就跟霍修約好兩年離婚,這還不算等嗎。 這次來江城也是,原本說好了跟她說對賭的事情,結果好不容易承受那么大的風險見了面,說不講了就不講了。 懷澈澈當時坐在車里,真的有一種自己被耍了的感覺,以至于后來風波結束,蕭經瑜發來的晚安,她也沒有回。 但同時,懷澈澈還在想另外一件事。 她能感覺到自己對霍修的態度也在變化,但這種變化,讓她感覺很陌生,很不習慣。 在追逐著蕭經瑜的這些年里,她好像已經習慣了只喜歡蕭經瑜一個人。 現在忽然冒出另一個人,以水滴石穿不知不覺的方式融入她的生活,等她發現,自然慌亂。 尤其霍修很好,這種好都不僅僅是在他們這段婚姻上的好,他是對身邊的人都好,無論從朋友,同學,亦或者父母的視角來看,他都是無可挑剔。 那天從海城離開的飛機上,她特地去問了唐瑤,如果給男人手或口,女人能得到幾分快樂,那邊唐瑤打了六個點過來,毫不猶豫地回了個:0分。 那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他們兩個人發生的那些事情,霍修從中是得不到任何快感的。 他兩次碰她,都把那100分的快感,全部留給了她。 正因為他有這么好,所以懷澈澈更不想稀里糊涂地就這么走下去。 她想搞清楚,自己對蕭經瑜到底還是不是曾經那樣非他不可,想搞清楚,對霍修的感覺到底是不是在蕭經瑜那里碰了壁之后,把他當成了自己空虛情感的安慰劑。 現在時間已經九月,眼看距離他們約好的兩年時限只剩下半年不到。 懷澈澈卻早就沒有最初那樣,滿腦子想著離婚的決絕了。 “那,這也不難?!?/br> 唐瑤聽完她的自我剖白,雖然作為局外人,她覺得霍修作為戀人還是丈夫,都簡直沒得說,但唐瑤同時明白一個道理,就是人永遠無法替別人做決定。 她給出了一個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你就先這么過著吧,等到了兩周年的時候,你自然而然就知道想選誰了?!?/br> “?”懷澈澈沒跟上她的思路:“???” “你知道拋硬幣嗎,”唐瑤說著就想從自己兜里找出個硬幣出來給她演示,但一摸兜,里面空空如也,只得悻悻收回手,接著說:“拋硬幣不是真的讓硬幣來決定你自己,而是只有當硬幣拋起來的那一瞬間,你才會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br> 她剛做完手術,既不能吃飯也不能喝水。想著唐瑤剛說的硬幣,躺在床上逐漸意識模糊。 而唐瑤見她睡著,就出了病房,等到了把王瑞甩半路,調轉車頭趕來醫院的霍修,拉開車門上了車。 他們是怎么加上微信的呢,說來也巧,宋氏之前準備挖人的時候,在去年年前邀請了霍修參加了一次他們的年會,簡單體現一下企業實力,而唐瑤作為宋持風的童年老友,自然也到場在行業大牛們面前混個眼熟,企圖嗅到些來年風向。 霍修不認識唐瑤,可唐瑤卻早已聽聞霍修大名已久,熱情地表明身份之后,一切都順理成章。 “她不知道是我喊你來的,你就說你看了她朋友圈吧,她朋友圈發了這事兒?!碧片幷f著還翻出朋友圈看了眼,確認了一下,“我剛問過醫生了,她這闌尾炎,說是最小的手術,也得住個十天院呢,她又不肯跟家里說……” 霍修很客氣:“接下來交給我吧,麻煩你了?!?/br> “小事?!碧片帞[擺手:“你上去吧,趁現在主治醫師還沒下班,問問術后恢復什么的,我剛問了一下,但我怕我沒記清楚?!?/br> “好,謝謝?!?/br> 懷澈澈這一覺沒睡太久,大概也就瞇了半個多鐘頭,睜眼的時候,朦朧地看見病床旁坐著個人,還以為唐瑤回來了,便喃喃道:“瑤啊,我想喝水……” “你暫時還喝不了,忍一忍?!?/br> 但回應她的,是一個沉穩的男聲。 懷澈澈一個激靈,睡意立刻無影無蹤,只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人:“你……”怎么會來? “我看見你的朋友圈了?!被粜迍傋诖策呄胧聝?,直到懷澈澈反應過來,才給出剛才唐瑤幫他想的理由,而后立刻轉移話題:“你經紀人呢?” 朋友圈? 懷澈澈愣了愣,才說:“她現在手頭上人太多了,這次有幾個通告在慶城,就讓我自己來了?!?/br> “嗯,所以你就悄悄的回來了?!?/br> 霍修這人,情緒是真的內斂到了極致。 光聽這句話,懷澈澈都聽不出有什么不對,直到看見他的表情,撞進他的眼睛,懷澈澈才隱隱地品出了一點味兒。 他好像,是生氣了。 懷澈澈原本理直氣壯的那顆心,忽然就虛了起來。 但這事兒還真是,就和霍修說的一模一樣,懷澈澈也沒什么好解釋的,只能皺巴巴地問:“你生氣了嗎?” “沒有?!?/br> 霍修答得很果斷,又話鋒一轉:“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看不到你的朋友圈,我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知道你住院了,還是永遠都不會知道?!?/br> 懷澈澈看著他仍舊溫和的表情,咂了咂嘴:“你肯定生氣了?!?/br> “沒有?!被粜奁届o地說:“反正你也不回我微信?!?/br> 懷澈澈立刻小聲辯駁:“我回了……” “嗯,每一條都是五個字以內?!被粜拚f:“平均在我發到第五條的時候,才會有一條回復?!?/br> “……” 你直接舉個牌子,上面寫四個加粗加紅的大字:我生氣了,下面再把她這幾個月來的罪狀挨個列一列好不好。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用很純良的語氣戳穿:“霍羞羞,你這就叫生氣?!?/br> “那好,我生氣了?!?/br> 見她這么執著地要自己承認情緒,霍修索性也就順著她給樓梯往下走。 他神色表情一變未變,看著仍舊是那副心平氣和的模樣。 “小壞,你準備怎么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