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 第168節
賀大師點點頭,讓他去了。 白子慕視線卻落在那個食堂工作人員的手上,對那張餐卡起了一些興趣,追問道:“這個卡是怎么充值的,可以立刻刷取嗎?不需要另外輸入密碼?” 第180章 中秋 食堂的工作人員給他看了下,對他道:“這卡上有個編號,學校里教職員工一人一張,這張里頭我自己充了錢的,刷一下錢去掉就補不回來了……”他這么說著,有些歉意地沒讓白子慕拿著試用,“飯卡是這個月剛開始用的,特別方便,往里面充錢之后,劃一下就可以,新鮮吧?” 白子慕看了下,點頭道:“是在別處沒見過?!?/br> 對方得意道:“那是,各大高校里,這可是頭一份兒!” 白子慕又問了一些,但是對方并不清楚,只知道cao作方法,看起來非常簡單。 白子慕站在那,饒有興趣地多留了一陣。 陸平很快回來了,他手里拿著一張餐卡,因為也是頭一次見,所以使用的不熟練,刷了兩次沒成功。 遠遠跟在后面的學校負責人也瞧見了,連忙讓一個秘書過來幫著用了下,秘書擦拭了一下磁條,cao作對了,但是食堂的員工扣錢的時候也不熟練,磕磕絆絆的,還按錯了一次錢款。 秘書臉上火辣辣的,剛說了兩句批評的話,櫥窗里的員工就低下頭。 白子慕攔著秘書,道:“沒事,我就是好奇這個卡,可以慢慢來,多刷幾次都可以?!?/br> 賀大師也道:“他也不是故意的,慢慢來?!?/br> 秘書笑著道:“好好,畢竟也是剛開始用,我們也在慢慢磨合?!?/br> 櫥窗里的那位食堂員工低頭cao作。 但因為這里弄出了一點動靜,賀大師身后的幾個徒弟也過來,倉田過來的慢,但是嗓門大一些,人還未到先喊了一聲:“師父,怎么了?要不咱們甭在這里吃了,我知道有家私房菜廚子特別厲害,尤其擅長做響油鱔糊,或者咱們回寶華銀樓,您嘗嘗我的手藝……” 刷卡的食堂員工,手指動作微微僵硬了一下。 賀大師過來之后,他戴著廚師帽的頭越來越低,甚至都有些埋起來。 秘書在一旁急得腦門冒汗,生怕賀大師一行人對學校印象不好,但也不好催對方,只能低聲道:“師傅您別著急,慢慢按,要是上面的菜價實在看不清就找個年輕的人來……” 對方似乎就在等他這句話,答應一聲就想走。 賀大師雖然上了年紀,但是耳朵很靈,那人開口只出了一聲,他就聽出一絲熟悉感,立刻開口道:“你回來!” 食堂員工站在那沒敢動,低頭看著地面聲音粗啞道:“老先生……” “你抬起頭來,”賀大師上前一步,隔著玻璃擦盯著他不放,視線從他身上到他手腕,看到他下意識背過一只手,吸了一口氣眼眶微微泛紅:“曹六指兒?你手指頭,怎么沒啦?” 那個員工肩膀顫抖了一下,微微抬頭,是一個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他嘴唇囁嚅,一句話未說出口就先落了淚。 沒喊出的那兩個字,分明是“師父”。 賀大師這么一喊,陸平他們幾個立刻就圍攏過來,看到之后都很驚訝,陸平喃喃念了一聲佛,一旁的馬劼開口喊“師哥”,寶華銀樓來的幾個人都向前相認。 曹善武走出來,摘了廚師帽拿在手里,要給師父磕頭。 賀大師擦了眼淚,雙臂有力扶著他,顫聲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善武啊,你快起來,讓外人看笑話?!?/br> * 陸平安排了地方,去了食堂二樓的一處包間,幾個人坐下說話。 寶華銀樓眾人從未想過會在這里遇到故人,都有些激動,陸平站起來給他倒茶的時候手都在抖,茶水撒出來,又趕忙用衣袖擦去。 曹善武還穿著廚子的一身衣服。 他老了很多,面容帶了深淺皺紋,看起來過得并不好,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身體還算健康。他坐在那還在安慰賀大師,笑著道:“師父,您瞧,我現在胳膊比以前還有力氣,這些年端鐵鍋、顛勺,可麻利了?!?/br> 賀大師握著他的手腕,不顧他想躲的意思,拽到自己跟前看了之后心痛道:“你的手這是怎么了?” 曹善武原本六根手指的那只手,如今只剩下了四根手指頭,留下一個陳年傷疤在手上。 他把那只殘疾的手往衣袖里攏了攏,有些歉意道:“之前做工,沒留神切到了手,后來小指頭也跟著壞死,沒辦法,只保住了現在的這幾根手指……師父不看了吧,別再嚇著您?!?/br> 賀大師不嫌棄他,當即開口讓他回來,“善武,你把這份工作辭了,來我這,就留在我身邊,哪里都別去了?!?/br> 曹善武笑了一下:“師父,我現在當個廚子挺好的?!?/br> “胡說,你這手藝,去做個廚子怎么能行……” “師父,我現在只能當個廚子啦?!?/br> 賀大師啞然,視線看向他的手。 曹善武下意識把手往袖子里收攏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克制住,平靜地把手放在桌面上任由師父看。 他的因為常年勞作已變得粗糙,仔細看的時候,不難發現會時不時輕微顫抖,他的手廢了,做不了精密活計,這已是不爭的實事。 賀大師哽咽了一聲,眼圈泛紅:“是我害了你,害了你們啊……” 曹善武嚇了一跳,慌得連忙起身,他動作粗苯,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撫老人,急得一疊聲道:“師父您這是說的什么話,當年的事您也是受害者,別說被關在那的是您,就是其他的大師傅我們照舊會去……錯的是那個世道,是那些壞到骨子里的人……”他語無倫次說了許多,那只手被賀大師握住的時候,年過五旬的漢子落了淚。 …… 過了良久,包間里的人情緒才平復下來。 賀大師雖然難過,但還是堅持留了曹善武在自己身邊。 “說起來都是緣分,若不是你這幾個師弟哄我來看大學,也見不到你?!辟R大師笑罵了一句,倒也不生陸平的氣了,他拽了白子慕過來給徒弟介紹,“善武,就是他,這是子慕,我今兒就是去給這孩子看學校。他高三啦,馬上要高考,要不是這孩子勸著我進來逛逛校園,我今日還找不見你,我們師徒也團圓不了……” 曹善武看著白子慕也高興。 他摸了身上,翻找物件想做見面禮,只是他一貧如洗,找了一陣也沒什么值錢的東西。 白子慕怕他為難,主動開口道:“曹伯伯,您是不是也有東吳大學的餐卡?那個卡可以給我看看嗎?” 曹善武連聲答應:“可以,可以,這卡送你了,你拿著用就好,就是里面的錢不多,大概只有不到100塊……” 白子慕雙手捧著接過,認真道:“夠啦,謝謝曹伯伯?!?/br> 倉田哭得眼睛紅腫,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吸了吸鼻子從兜里掏出一件嵌寶累絲平安金環,這東西原本是他剛才講座上當道具的,仿照明清的款式做的一個小戒指,用的材料不錯,這會兒趕忙給曹善武遞過去,彎腰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師哥,您用我的?!?/br> 倉田把東西放在曹善武手里,又往白子慕那邊推了推,有意幫師哥送人情。 還未等送出,白子慕就笑著拒絕道:“不用了,曹伯伯剛才已經送了我一份大禮?!?/br> 曹善武不懂,他剛才只送了一張飯卡而已??? 賀大師讓徒弟把酒滿上,他今日高興,拉著曹善武幾個人一同喝了幾杯,老人用小酒杯,對方幾個全都上了茶碗,這里沒有烈酒,但是燙上一壺黃酒也足夠讓人沉醉其中。 賀大師回去之后,又留了曹善武秉燭夜談。 白子慕一個人回了房間,他手里轉著那張薄薄的飯卡,另一只手拿了鋼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片刻之后,整理出一點思緒。 他剛想拿起一旁的手機撥打號碼,忽然看到桌面上的鬧鐘,已經過了12點。 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打給雷東川。 已經很晚了,他哥這會兒應該睡著了,明天不是去學校就是去百川,也不知道他哥哪里來的那么多力氣,可以做那么多事。 白子慕趴在木桌上,手指輕輕戳了兩下手機,忽然笑了一下。 他好像也被慢慢同化了,為百川的事忙碌到半夜,也不覺得累。 如果,哥哥在他身邊就好了。 這樣他有什么想法,就可以面對面告訴他,只要他眼睛一發亮,他哥就像是接到了什么信號一樣,心里想的事,都可以實現。 * 中秋節。 學校放了半天假期,讓大家回去吃團圓飯。 這是百川最忙的時候,雷東川留下干活,忙累了,倒是也不會多想。 只是他會時不時去掏出手機來看,偶爾等到一條短信過來,就站在原地回復,一來一往,回了不少。 若是其他家長瞧見,可能會以為這是孩子早戀了,但是雷mama看到之后非但沒管,還會主動讓雷東川幫自己也發兩條,問他道:“子慕怎么說,什么時候回家來?” 雷東川把手機揣兜里,道:“要再多等幾天?!?/br> 雷mama比他還失望,追問道:“為什么啊,當初不是說好了過完中秋就回來嗎?”她也不去忙工作了,站在那指揮雷東川拿出手機發短信,“你問問,就說是我的意思,說我想他了,讓他早點回來,不就是螃蟹嗎,我給他買一筐——” 雷東川原話發過去,等了片刻,那邊就回信了。 雷mama湊過去看:“我瞧瞧,子慕說什么了?” 雷東川看了一眼,笑道:“他說給您定制了幾套真絲旗袍,都是上好的蘇繡,等回來不用一筐螃蟹,給他留兩只就夠了?!?/br> 雷mama心里又酸又甜,嘆道:“子慕這孩子,頭一回離家這么長時間,上次去白家也沒這回久吧?” 雷東川又看了一遍信息,把手機收起來,去干活了。 年節假日,是超市和大賣場最忙碌的時候,等忙碌過去這天之后,雷mama又帶著雷東川去了縣鎮上各家百川超市視察了一遍。 中秋擺酒,也挪到了后面。 鄉下注重節日,雷長壽對兒子、兒媳的工作十分支持,并不要求他們一定過來,但是瞧見兒媳和孫子過來的時候,雷家兩位老人還是非常高興的。 雷奶奶要再去炒幾個菜,雷mama連忙起身道:“媽,不用了,我和東川在外面吃了酒席過來的,百川那邊辦了個慶功宴,留大家喝了杯酒水,想著您和爸在家等著,特意提前趕回來的?!?/br> 雷奶奶心疼道:“這么忙就不要特意往家跑一趟,多累啊,你呀也要愛惜身體才是,我和你爸一直住在這,什么時候回來看都行呀?!?/br> 雷長壽也笑著點頭,贊許道:“對,方錦啊,老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咱們一家人以后團圓的機會還多著了,不急?!彼戳艘谎劾讝|川,瞧著孫子腳步有些虛浮,問道:“東川這是怎么了,喝酒了?” 雷mama道:“嗨,別提了,今兒慶功宴不是高興嗎,有人過來敬酒,東川幫著擋了下,替我喝了兩杯?!?/br> “喝的多嗎?” “我也不知道呀,這傻小子長得那么高,我都沒來得及瞧見——” 雷長壽笑呵呵道:“東川長大了,知道護著你,沒事兒,睡一覺就好了?!?/br> 雷東川酒品還不錯,坐在那不怎么吭聲,給湯也知道喝。 喝完了之后還自己去刷牙——這會兒瞧出醉了的模樣了,沒拿牙刷,無實物模擬了半天,動作倒是挺標準。 雷長壽樂得不行,給他拿了牙刷,傻小子自己愣半天,又認真刷了一回。 晚上睡覺的時候,雷東川照舊睡在他和白子慕的那個房間里。 那幾杯酒水,很快就讓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