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變與未變(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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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夏只要一生病,沒過上十天半月好不了。 在波士頓求學的那幾年,美國看病的費用不便宜,即使買了商業保險,去醫院仍是一筆大開銷,因而養成了她不管身體再怎么不舒服,都還是只去藥局買藥吃的習慣。 回臺灣接手韓氏的第一年,她忙得連照顧孩子的時間都沒有,即使發著高燒都還得站在會議室里給人報告營運計畫,下了會,她還是沒去看醫生,只讓助理買來感冒藥應急,然后繼續加班到深夜。 后來身體被她搞差了,只要稍微受涼就容易低燒,她于是在辦公室的抽屜里備了退燒藥,省得老讓余瀚跑藥局,還要因此被他嘮叨個沒完。 上星期五的會議結束后,江以默很快在隔週就送來修正的版本,她看過之后又提了幾個建議,對方表示會在今日中午前寄送檔案,只是她等了一上午卻沒等到下落,只好請余瀚去電確認。 「好的總經理,我立刻與江總監聯??」 余瀚話才回答一半就斷了,韓夏擰眉,抬眼看去,隔著玻璃門看見余瀚起身的背影,緊接話筒里又傳來聲音,「knight先生,您怎么來了?」 「我送最終版本的檔案過來?!购纬帗P了下手里的隨身碟,表明來意。 余瀚愣怔,旋即拿起話筒報告:「總經理,knight先生來了?!?/br> 韓夏比誰都還訝異。 她愣看著門外那抹倒影,過了幾秒才回神,語聲既啞還弱,「??請他進來?!?/br> 余瀚掛上電話,領著人進辦公室。 他一進門,韓夏就從座位上起身,提步往會客區的沙發移動,客套地道了句:「knight先生,請坐?!菇又窒蛘驹陂T邊的余瀚交代,「余特助,麻煩你倒杯熱水進來?!?/br> 「是?!褂噱珣?,退出門外。 何硯在側邊的長沙發落座,視線隨她一路移動,直到她也入座,才凝定她的雙眼。 女人神色疲憊,明明上了妝,臉色卻還是顯得蒼白,顯然是感冒未癒的狀態。距離那天的飯局已經過了五天,她的氣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更糟了。 昨晚他接到洪于晴來電,說韓夏這兩天感冒始終沒好,怕傳染給孩子,所以讓她把芮芮暫時接去家里住幾晚,他才在今天一早臨時通知江以默,要親自跑上這趟,為的就是親眼確認她的狀況。 他沒想到過了十年,她還是這么不懂得照顧自己,竟還把生病了不去看醫生這種事給養成習慣,若不是洪于晴和他提起,他甚至要到下星期日產品發佈會當天才會再見到她。 他氣了整個晚上,捺了一千次的脾氣,才忍住沒在半夜里找上門。 而現在,見到她這副模樣,他竟還得先保持微笑,等待她讓余特助準備給他的熱水送上,短時間內不會再開啟辦公室那扇門之后,才能開口和她說上第一句話。 何硯真覺得快把自己給逼瘋。 「knight先生,您的熱水?!?/br> 何硯看著那終于在他面前放下的玻璃杯,扯開唇角,「謝謝?!刮⒊恋纳ひ袈犉饋韰s有些咬牙切齒了。 心思細膩的余瀚自然也察覺他未彰顯的不悅,他面不改色地直起身,退出辦公室。 何硯連等他走出去這段不過幾個步伐的時間都覺得太久。 太久。 他開門的動作太慢,關門的動作也太慢,慢到他怎么有耐心的一個人,頭一次想開口叫人滾。 滾快點,滾遠點。 門關上。 何硯閉了下眼,收起唇邊所有偽裝有禮的弧度,再抬眸時,瞳孔刷上了寒色。 韓夏沒有心力注意男人細微的情緒變化,只覺得腦里的昏眩感越來越重,視線甚至有些模糊了,但何硯還在這,她還得花點時間把事情說完,然后送客。 她反覆喘吁幾次,這才抬起眼看向他,唇角揚起了合宜的笑。 「江總監之前都是以郵件寄送修正檔案,今天怎么讓knight先生特地跑這趟?」 何硯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當自己沒了耐心,就是連她這樣刻意疏遠的稱謂都會輕易挑怒他的神經。 knight先生。 該死的knight先生。 「夠了吧?或者你乾脆告訴我,我們還要繼續這樣到什么時候?給我個時間,嗯?」 他不拐彎抹角了。 沒耐性了。 他若不出事,她就永遠不會主動來見他。他若不來找她,就永遠見不到她。 早知道是這樣,他當初就該放手讓自己摔得重一些,讓傷能晚一些才好,讓她有理由主動來見他,哪怕她總是拿廠商代表的名義作藉口。 他根本就不該在一開始配合她,配合她想要的陌生,配合她想要的疏離,配合她想要的公私分明。 他根本就不該對她這么有耐性。 她想怪罪自己,想懲罰自己,想繼續對他愧疚,那是她的選擇。但她不該認為他會和十年前一樣,一聲不吭地放任她自以為是地決定好他們之間該是什么模樣。 他們該分開,他們該保持距離,他們該與彼此無關。 她總是這么自私地擅自決定了兩個人之間的事。 他該埋怨他,他該恨她,他該遠離她。 她也總是這么自私地替他決定他該怎么面對她。 她是這世界上最自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