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頭番外--安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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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并沒有就這樣簡單的結束。 兩天后,你從熱情洋溢的巴西回來,帶著那邊幫派大老的好消息來給大老爺時,發現別墅里陷入一股無以名狀的愁云慘霧。 抓住擦身而過的王盟,你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王盟看起來很疲倦焦躁,一臉的鬍渣沒有刮,有些邋遢:「他居然嘗試讓自己窒息而死:用流質食物,讓自己窒息而死,你相信嗎?我從來不知道他這么有創意?!?/br> 有一瞬間你想要質問他,讓這樣一心求死的人活下去,難道不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嗎? 不過你卻痛苦的發現,你居然完全理解這些人的動機,就連你這個和吳少爺不熟稔的人,也會忍不住想要挽回他,在你的心中,有那么一個聲音,一遍一遍的說:總有辦法能讓他打消自殺的主意,總有辦法的… 人都是自私的,自私的把上帝派來人間的天使留下,不顧一切,就算砍下他的翅膀,奪去他的自由和尊嚴,也非得要把他留下來,人的自私,就是這么可怕丑惡。 「大老爺怎么說?」你不禁問道。 王盟聳聳肩,表示他不知道。 也是,你想了想,只要沒吵到大老爺,大老爺應該不會插手。 于是你朝著大老爺的書房走去,打算向他匯報巴西的消息,進去書房的時候,你很意外的看到二老爺和三老爺也在屋子里,好像正在跟大老爺解釋著什么,你急急忙忙的想退出去,大老爺卻朝著你招了招手,要你上前。 大老爺手上捧著一個精緻的英式茶杯,正享受著他的下午茶,他輕輕吹著氣,熱茶冒出的煙被吹開來,一下子就消散的無影無蹤。 二老爺和三老爺看你一進來,便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大老爺看著你,喫了一口茶,然后稍稍直起身子來。大老爺的脊背變形的很厲害,有著一個像駝峰的高聳,有人說他的脊椎曾經被打斷,也有人說他是天生的畸形,但沒有人敢向他證實這樣的傳言。 「巴西怎樣?」大老爺乾澀的聲音問道。 「我靠!巴西的生意他娘的比你親生兒子重要…」三老爺一下子大罵出口,連帶了一串的粗俗話。 二老爺回過身去制止他,大老爺則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你知道大老爺怕吵,討厭這樣的噪音,但是你也知道絕對不能怠慢大老爺拋出的問題,所以你只好忽視正低聲向三老爺訓話的二老爺,專心的向大老爺稟報巴西的會談結果。 報告結束之后,大老爺點點頭,啜了幾口茶,沒說話。二老爺跟三老爺也不出聲,書房陷入一個詭異的沉默,氣氛很是沉重。 「巴西那邊,堅持我要抽五成?!估习胩?,大老爺才輕輕的吩咐你,聲音微弱的幾乎聽不見:「半個小時之后,我要見西西里的大頭,你要出席?!?/br> 你一鞠躬,正要退下,卻被大老爺的一個手勢止住了,你不明所以的停下腳步。 大老爺沒理會你,轉過頭去看在旁邊的二老爺和三老爺,從面前的的盤子里挑出一片餅乾,掰開來,緩緩的啃了起來,餅乾屑落的桌上都是。 「你們要我怎么做?」大老爺面無表情的說道,細小的聲音粗刮的像砂紙在摩擦。 「拿掉小邪身上的東西?!苟蠣敽芾潇o的回覆道。 「拿掉,能不吵嗎?」有餅乾屑黏在手指上,大老爺拿著餐巾仔細的擦著手。 「吵不吵很重要嗎?娘的他想要自殺!你不認為身為父親,你有義務去勸勸他嗎?你他娘的居然只會在這邊抱怨他吵?」三老爺再次按耐不住,吼叫了起來。 二老爺回身過去,咬著牙一把抓住三老爺的前襟,低聲警告著:「老三,你管不住自己的話,我就要你出去?!?/br> 「我說過了…」大老爺的聲音微弱,卻有著說不出來的氣勢,所有人一下子誰也不敢出聲。 「當初我斗陳皮阿四的時候,你們插手拜託解家,我當時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以后出了問題不要來找我?!勾罄蠣斢沂值臒o名指輕輕的點著桌面,好像在按著桌上散落的餅乾屑玩,黑貓竄上他的膝頭,他便伸手把餅乾屑抹在貓毛上:「我甚至幫你們做了順水人情,白粉生意就這樣拱手給了解家,你們現在憑什么跟我叫囂?」 「我們只希望你能夠把小邪身上的灌食器去掉,我們能夠勸他的,我保證他不會吵到你?!苟蠣旍o靜的說,好像沒有聽到大老爺剛剛的一番話。 黑貓從大老爺的膝上跳了下來,綠色的眼睛盯著陽臺外頭的麻雀,眨也不眨,牠躡手躡腳的竄到窗邊,緩緩的接近獵物,一有動靜,牠就石化不動,眼睛瞇的好細。 大老爺伸長他僅剩的幾根手指,專心的凝視著指尖,好像在研究指甲的生長速度,看了好一會兒,他輕輕放下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不成調的拍子。 「寧,」他開口叫你的名字,你連忙上前:「照二老爺的意思去辦?!?/br> 你一鞠躬,眼角注意到二老爺深鎖的眉頭一下子松開了,而三老爺則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你旋身準備離開,卻再次被大老爺的手勢制住。 「請不要再拿這種無聊事煩我?!勾罄蠣敋馊粲山z的說道,一隻眼睛死死的瞪著二老爺(義眼很不協調的對焦在陽臺獵麻雀的黑貓身上):「我現在要準備見一位西西里的大人物,我不要被打擾?!?/br> 二老爺點點頭,沒說話。 「幫我去酒窖挑一瓶合適的好酒,我相信你的品味?!勾罄蠣攲χ蠣斦f道,然后喘了好一陣子氣,這樣維持長時間的說話對他來說非常吃力。 大老爺向你招招手,幾乎用氣音說道:「扶我去起居室?!?/br> 大老爺的腳不大能走,他的腿完全扭曲萎縮,呈現詭異的s型,行走隨時要人攙扶著,你讓大老爺扶在你的肩上起身,大老爺病態的瘦削,扶起來很輕。起居室就在書房的旁邊,推開一個門就到了,不遠。 你看著二老爺和三老爺出了書房,一齊朝酒窖的方向走去。很久以前你曾經困惑過為什么二老爺和三老爺非得向大老爺低頭不可,他們畢竟也是道上有頭有臉的大人物,甚至比大老爺有名氣。某一次你放大了膽子去問大老爺,大老爺拿著義眼瞪視了你好一陣子(看的見的眼睛專注的在研究某個企業的資產負債表),害你一度以為自己問錯話要被大老爺滅口,但卻意外的聽到了答案。 大老爺嘶聲說道,是他們欠我的。 你聽不懂,但是你也不敢追問。 慢慢攙扶著大老爺到了起居室,他突然用力按住你的手,你呆楞了一下,疑惑的看向大老爺,只見大老爺將眼睛瞇成一條線,一如準備撲向獵物的黑貓。 「他們至少要花十分鐘在酒窖,在那之前,將其他人支開,把那小子帶到我書房?!?/br> 大老爺的聲音很微弱,室內的溫度也不低,但是你卻在一瞬間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你將大老爺安置好,一個欠身,急急忙忙的去辦大老爺交代的事情。你很清楚,什么西西里的大老要來的話,只不過是支開二老爺和三老爺的幌子。 離開書房之際,你聽見陽臺上有一陣sao動,你回過頭去,只看到一閃而逝的黑影,飄落在地上的雜色羽毛,和一聲臨死前凄厲的悲鳴。 *** 你已經很久沒有看到superwu了,很久了。 上一次看到他是他準備進大學的時候,他身旁跟著王盟,笑著的跟每一個人說再見,你記得你問他讀什么專業,他笑瞇瞇的說建筑,好像建筑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系所,于是你就想,建筑其實也很不錯,只要他喜歡,就好。 你現在完全無法將那個身影和眼前的這一個做任何的連結。 superwu很明顯的瘦了,以前笑起來會鼓鼓的,看起來很可愛的臉頰,現在完全凹了下去,顴骨在臉上突出,看上去有些陰森。他看起來很蒼白,連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周圍有著很深的一圈青色,而眼睛本身充血的厲害,紅的像要滴出血來。 他完全沒有一絲表情,木然的發著呆,頭發也一點光澤也沒有,凌亂的散著,他讓你聯想到玩具店櫥窗上擺飾的洋娃娃,毫無生氣。你輕輕叫喚他的名,他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注意到他的手腕,什么時候他的手腕變的那么纖細呢?彷彿一折就斷。左右腕上都包扎著紗布,你知道那代表什么,他曾經試圖在宿舍里割腕,也就是那天二老爺和三老爺連夜把他從學校帶回吳家別墅。 他的手臂上,沒有被紗布包扎的部分,有著層層疊疊的咬痕,你皺起了眉頭,想去碰觸,那一定很疼,你知道這些傷痕很可能是他自己咬出來的。 大老爺的書房門從里頭被打開,一個保鏢意示你們進來,于是你就推著他進門,大老爺坐在書房里,抱著那隻黑貓,冷眼看著自己的兒子進門。 見到到老爺的那一瞬間,你注意到吳少爺的眼睛動了一下,你還以為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讓他產生反應,但大老爺做到了,吳少爺的眼睛里充滿了怨恨,恨之入骨的怨毒,令你心寒。 大老爺揮揮手,意示你幫吳少爺松綁,剛才你已經取掉固定在他鼻子上的灌食器,現在則拆下固定住他的頭、手、腳的器具。 全部去掉的那一瞬間,吳少爺一躍而起,看上去是想要撲到大老爺身上攻擊他,可是這幾天來的虛弱讓吳少爺雙膝一軟,癱倒在地上。 「你為什么…對他做這樣的事?」吳少爺低著頭,聲音聽起來很沙啞,好像很久沒有說話,有些生疏的味道。 「那小子的事,是你二叔三叔安排的,與我無關?!勾罄蠣斴p聲細語的說道,手上撫摸著黑貓,那黑貓舒服的呼嚕呼嚕叫。 你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似乎是很重要的事,但現下你只猶豫著要不要將趴在地上的吳少爺扶起來。 「…殺了我吧?!?/br> 你聽到吳少爺低低的聲音說道,他的肩膀在顫抖,像是啜泣著。 「…求求你,殺了我吧?!?/br> 大老爺突然咧開嘴笑了,歪斜扭曲的笑容配上他右臉上巨大的傷疤,簡直可以稱之為變態的神情,看的你恐懼的微微顫抖。大老爺朝你揮揮手,你只能和保鏢們一鞠躬一起退出去,守在門口,你知道大老爺這時候不會希望被打擾。 關上門的那一刻,你聽見大老爺帶了絲戲謔的虛弱嗓音這么說著:「我們,來玩一個游戲,吳邪…」 *** 你在門外守著,不多久,你的手機就響了,是大老爺傳來的簡訊,要你去找一個人。你不認識那傢伙,所以派了幾個手下去尋,搞了半天是個在別墅里工作的中年男子,說是個司機,也不知道大老爺找他干嘛。 那個中年男子看起來挺老實,有些局促不安,手上捏著他的帽子,看起來跟你一樣迷惘,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被叫到大老爺的書房。 正要把那中年男子帶進去的時候,長廊那頭飛奔過來了二老爺、三老爺、王盟和潘子,二老爺手上還握了瓶酒,那酒現在看起來諷刺性的可笑和多馀。 你擋在他們前面,平靜的表明,大老爺正在跟吳少爺談話,不希望被打擾。 三老爺一撇嘴巴,看你的手下要送大老爺找的那中年男子進去,便推開你,跟著那中年男子一起進去,二老爺這次沒有攔他,也跟著進了書房。面對這兩個人,沒有大老爺的直接命令,你也不好多說什么,只好隨之進門,可一回手,你將也打算跟過來的王盟潘子給推了出去,這兩個人你可不怕。 大老爺和吳少爺面對面的坐在書桌旁,桌上散落著一張張碎紙片,不知道在做什么??匆娔銈円蝗喝擞窟M書房,大老爺的眉頭皺了起來。 「大哥,發生什么事了嗎?」二老爺危險的瞇起眼睛,相當有技巧的問道。 大老爺沒看他,只招手叫你帶那中年男子上前,你一鞠躬將便那中年男子推過去。 就在這時候,二老爺突然一個箭步,伸手想握住吳少爺的手腕,把少爺拉走,少爺卻猛的縮回手,躲開二老爺的碰觸。二老爺楞了一下,似乎對于少爺的反應有些意外。 三老爺一看,立馬皺起了眉頭,說道:「大侄子,跟你爹說聲再見,我們帶你走,別吵他辦事?!?/br> 「我只問你們一次,」吳少爺幽幽的發了話,聲音諳啞,聽的你有點心疼:「那件事情,其實是你們安排的?」 你還是不知道他們在談什么,但是你注意到二老爺和三老爺一瞬間僵硬的面孔,你很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 「你們原來沒有跟他說過啊,打算讓他的老爹我背黑鍋,是吧?」大老爺面無表情的嘶聲說道,右臉頰上的疤痕此時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獰笑。 「你他媽的那時候想要害死你兒子!」三老爺像被電到一般整個人竄起來,吼叫道。只見大老爺的黑貓一躍而上,對著三老爺豎起毛髭牙威嚇。 「不要吵?!苟蠣斠粨]手,將三老爺向后扯,臉色有些不善的望向大老爺:「你現在想怎樣?」 大老爺沒回應,懶洋洋的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糖罐,摸出一個巧克力,慢慢的撕起包裝紙,好像打定主意要把包裝紙完整無缺的從糖上剝下來。 「不怎么樣,他是我兒子,我不會對他做什么,」大老爺將巧克力放進嘴里,頓了一下,轉向三老爺,輕聲說道:「是你說我應該勸勸他的?!?/br> 三老爺的表情一下子變的很扭曲,他和二老爺交換了一個眼神,二老爺便走上前,溫和的對少爺說道:「小邪,如果你不想待在這里,沒關係,現在跟我們走好不好?我們談談好嗎?」 語畢,他想將手搭在少爺的肩膀上,但是吳少爺卻朝旁邊一閃,避開了他的手指,二老爺臉色一下子變的非常蒼白。 「大侄子,聽你三叔的話,跟我們走,不要在那邊他娘的蠢…」三老爺臉色也很臭,眼看就要動手用暴力將少爺挾持,你注意到大老爺朝你點點頭,所以你插入他們之間,右手一隔左手一擋,將三老爺逼離吳少爺的身邊。 「我們…已經…沒什么好談…」吳少爺的聲音從你的身后慢慢飄出來,那是一種,心如死灰全然絕望的嗓音。 二老爺和三老爺對望一眼,好像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然后你聽見大老爺用破風機的氣音說道:「是嘛,人死不能復生,吳邪沒什么好跟你們談的,現在通通給我出去,我跟我兒子還沒玩完?!?/br> 大老爺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毛骨悚然,你說不上來為什么,可能是他聲音里混雜著的,那若隱若現的,極力壓抑的,興奮。 你不知道大老爺在興奮什么,而且你不確定你想知道。 于是,留下那中年男子、大老爺和少爺對坐著,你和二老爺三老爺一塊退了出來。王盟和潘子連忙迎上來,直問怎么樣,你看見二老爺推開他們,一個人獨自在走廊上站開,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三老爺皺著眉頭,罵了幾聲娘,也推開王盟潘子,朝著哥哥走去,低聲說起話來。 王盟和潘子看起來有些無助,你理解他們的心情,如果他們轉而問你,發生了什么事,你會老實的說出你所知道的,但是你很清楚他們不會。就像他們的主子不甚信任大老爺一樣,他們也從來沒把你當成自己人。 「砰?。。?!」 好大一聲槍響劃破了午后的寧靜,你的心臟幾乎被嚇停,所有在門外等待的人都經歷了同樣的錯愕,你相信。 接下來的事情很復雜,你的印象很模糊,因為一下子發生了很多事情,你有點反應不過來,后來回想起來,也就什么都記不清了。 一開始好像是潘子吧,他是所有人之中反應最快的,大吼一聲就踹開大門衝進書房,你反應過來后也跟了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大片大片的鮮紅,躺在血泊中的,是你剛剛帶進去的中年男子。你看到王盟撲上去量他的脈搏,然后搖搖頭,汨汨涌出的鮮血一直蔓延,染紅了大老爺書房的白羊毛地毯。 你看到大老爺緩緩的放下手槍,一臉的鎮靜,好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繼續嚼著他嘴里的巧克力。你確定大老爺沒事,便轉過頭去看吳少爺,你一輩子也忘不了他當時的表情,混雜了震驚、悲痛和恐懼,那是寫在臉上明明白白「想死」的復雜情緒。你從來不知道這種心境也能轉換成一種表情,你看著吳少爺,清楚的知道,他已經不想活了。 然后是尖叫。 你看到吳少爺張大嘴巴,大聲的尖叫了起來,瘋狂的,無法克制的。 有時候你半夜還會被惡夢驚醒,回繞在耳邊的,就是吳少爺當時的尖叫。很奇怪,你幫大老爺處理過許多事情,看過的大場面不少,很多時候你也親自動手殺人,可那是唯一的一次,你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慘叫。 那是喪失一切希望的人,被剝奪最后一絲尊嚴時,所發出的哀鳴。 你一向都相信,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最糟糕的事并不是死亡,而是活下去。 你記得二老爺朝著少爺衝過去,想要安撫他,但是少爺卻像瘋了一樣,躲避著二老爺的觸碰,尖叫著,朝著門外飛奔而去,整個別墅里充斥著他的慘叫,你的腦子里不斷縈繞著他的慘叫,無法停止。 你記得三老爺朝著大老爺撲了過去,一把將大老爺摔在地上,你聽見三老爺瘋狂的吼叫道,你做了什么?吳一窮,你究竟做了什么? 你看到大老爺朝著他,緩緩的伸出他那幾根殘缺的手指,大老爺輕聲數道,一二三,你看老三,一二三,我全部只有三根手指頭,你知道為什么嗎? 三老爺跌跌撞撞的從大老爺身上退開,臉上帶著深深的恐懼,不敢看向大老爺,一勁兒的朝后躲,宛如見到了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你聽到大老爺柔聲說著,因為老三,剩下的七根手指頭,是保你活到今天的代價。下次你質問我做了什么之前,請記得我失去的那七根手指頭,請正視我的五官和我所有的殘缺,請記得我為了這個家族所失去的一切。 然后…然后… 然后又發生了什么事你不記得了,一切都太混亂,太復雜,你知道這個家族已經承受了太多的悲傷和痛苦,有著太多無法埋葬的過去,這一切正在侵蝕著這個家族擁有著或是未來可能擁有的幸福。 這樣的哀戚,太沉重,沉重的只能逼著人陷入瘋狂墜入魔道。 這樣的家族,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安寧? 還是或許,安寧對于這個家族,是一種奢侈。 你唯一還記得,關于那一天的事情,就是當你不經意的朝書柜上望去的時候,你看到大老爺的黑貓,睜著綠色的大眼睛,冷眼看著這一切。 不知道為什么,你覺得黑貓看起來有些幸災樂禍,但是又帶著些哀傷,你想或許那只是你的錯覺。 *** 那一天天氣很好,你記得,溫暖的太陽從長廊上巨大的玻璃窗投射進來,你走過你最喜歡吳家別墅的走道(有時候你覺得人世間的事情就是這么有趣,經歷了那個混亂的午后,你以為你這輩子會痛恨這條走道,畢竟它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回憶??赡銢]有,你反而比過去更加喜愛這個走道,對那中古修道院的玻璃更是記憶鮮明,你常常想起基督和圣母的臉龐,那是一種寬恕,一種仁慈,一種對于過去罪惡的救贖),一路從大老爺的書房走出來,大老爺要你幫他去一趟布魯塞爾,然后你要去哈瓦那開會,之后在到布宜諾艾利斯待一個月。 這就是你,身為律師,你是大老爺完美的代理人。身體不適合旅行的大老爺,派你去當他的眼睛和耳朵,你張開嘴,向其他人傳達他的圣旨,你不過是大老爺的其中一個魁儡,你很清楚這一點,但是你喜歡這樣的生活。 你喜歡旅行,你喜歡流浪,你喜歡好酒和美食,你喜歡穿著華服在暗潮洶涌的上流社會斡旋暗斗,你喜歡語言,因為說話和槍枝一樣是強大的武器,能把人逼的走投無路,你喜歡權力,你喜歡善變,你喜歡別人畏懼你崇敬你,你喜歡令人無法捉摸,你喜歡在骯臟的混沌里打滾,你喜歡為了生存殘忍的殺戮。 大老爺提供了你所要的一切,于是你提供你的忠誠,各取所需而已。 tolivelikethere’snotomorrow. 這些不穩定的因子構成你的世界,不穩定,危險,卻意外的和諧,這就是屬于你的安寧。 你朝著吳家別墅的小停機棚走去,你要從這里搭私人直昇機出發,再到大城市轉機,如果不是時間上不允許,你或許會抓王盟潘子來問問吳少爺在哪里,你想跟他道別,你知道你這出門一趟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不過你想他們很可能也不知道吳少爺在哪里,那小子自從大老爺那么一搞之后,再也沒有鬧自殺過,倒是開始跟整個別墅的人玩起了捉迷藏,根本找不到人。 大老爺辦事總是很有效率,絕對達到他所要的目標。而你猜測,大老爺這次的目標,就是讓吳少爺從此再也無法自殺,你不知道大老爺到底對吳少爺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但你很清楚,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只對自己有壞處沒有好處。 直昇機起飛的那一刻,你從窗戶往外看,意外的看到了superwu,很遠很遠的。他躺在東翼的屋頂上,好像在曬太陽,姿勢看起來很慵懶,但你知道如果近看,就會發現他整個人只剩軀殼,沒有靈魂,像是一具被惡意遺棄在樓頂的死尸。 你并不是一個有信仰的人,你總以為這個世界所有的期待不過是痛苦和絕望的總和,就連祈禱這樣的行為,也只不過是不切實際的自我寬慰。但是那一刻你不禁幫他禱告,希望某一天,他能夠找到屬于自己的安寧。你知道已經經歷許多的他或許再也無法尋回自我,要求他徹底擺脫過去和家族的陰影更是完全不可能,這點你很清楚。 但是superwu,如果是你的話,我愿意就這樣天真的相信,你可以。 總有一天你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安寧,然后那一天,你就會寬恕你自己,和你身旁那些過度愛你的人們。 只要他找到屬于自己的安寧就好,那種寧靜,或許不是每個人都能認同,就像屬于你的安寧,需多人認為是livefastdieyoung的找死行為。但這世界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旁人的想法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因為只要自己認可,那便已足夠。 請你在那樣的機會降臨的時候,緊緊的抓住,再也不要松手,那會是屬于你的幸福。 僅僅屬于你一個人的,安寧。 吳家的別墅越來越遠,山上云霧繚繞,你已經開始看不清地面上的世界。 然后,或許有一天,你也能寬恕你的父親。 或許。 「無頭」番外《安寧》全文結束。 后記: 第一次在「無頭」里提到吳老爺,是在悶油瓶跟吳邪提到「你是吳一窮的獨生子」那邊。吳邪當下的反應很激烈,但是也很明顯的,他并不想提到這個話題。 后來每次想到家人,對于二叔他們,吳邪會掙扎,覺得應該要疏遠他們卻又沒辦法切割,但是對于自己的父親,他不是避而不談,就是表現出極端的厭惡,情感上的劃分相當乾凈俐落。 該怎么說呢,有時候純粹小三爺視角其實是很不足的,每個人只能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去詮釋別人的行為和動機,但是個人的看法往往和別人的視點不同。所謂世界,不過是你自己對于發生的is的解釋,充滿了自我意識,極度不完整而且自我中心,人就是這樣。 想了很久,我抓了阿寧來當「安寧」的番外視角,在這個事件里,她是參與者,卻也是相較之下冷靜的存在。她是大老爺的左右手,她很清楚自己的分寸和職責,和二叔-王盟,三叔-潘子的關係比較起來,她更公事公辦。她瞭解大老爺,甚至比二叔三叔更瞭解大老爺的個性,她很明白這是她的職責,nothingpersonal。 希望大家不會討厭這樣的安排。 「無頭」里的小三爺有著一個心結,某一段回憶他無法放下,導致他和家人的疏離與跟父親的決裂。所謂的「那件事情」,其實分成了兩個部分,第一部份在吳邪的童年時期,事件真正發生的時候,當時小三爺還太小,對于事件本身印象深刻,但是不明白其中的意義,和與自己的關係。第二部分發生在吳邪的大學時期,他發現了真相,明白到那件事情的實情,進而崩潰想要自殺?!赴矊帯惯@一篇番外描述的就是吳邪自殺未遂后,被家人帶回吳家別墅,和父親徹底結束關係的場景。 「無頭」本篇里面,吳大老爺和阿寧本人很可能不會直接現身,所以動手寫了「安寧」,希望將大老爺這個角色和「那件事情的第二部分」更加的形象化,補足以小三爺為視點沒有描寫到的,許多屬于其他人的想法和情感,和那些深愛著他的人們曾經做的努力(或者,某種程度上,對于小三爺的傷害) 其實對于南派三叔提到的吳家老大,我莫名的很感興趣:軟弱怕事但是脾氣很倔硬,總覺得他是能夠扮豬吃老虎的角色,于是造就了「無頭」里,在吳邪心里最大陰影的吳家大老爺。 總的來說,我并不討厭大老爺這個角色,我認為存在骨子里的堅韌,大老爺和吳邪是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