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八點的教學樓，雖然依舊亮著燈，可幾乎沒什么人，明亮的走廊里，安靜的讓人毛骨悚然。沈瀟瀟挺了挺胸脯，給自己壯膽，“你，就站在這里啊，不許出去?！?/br>
    “好?！?/br>
    沈瀟瀟很怕晚上一個人上廁所，尤其是在公共區域，這是從小就有的毛病，她覺得，自己可能知道傅斯堯在笑什么。

    沈瀟瀟念初中的時候，有次在學校上晚自修。差不多也是晚上八點多，她實在憋不住了，便一個人偷偷跑出來上廁所。

    那段時間七中在蓋新樓，旁邊就是黑黢黢的工地。沈瀟瀟站在洗手間外面猶豫著，不太敢進去了。四周都很安靜，在這種安靜里，她總有種被人窺視的恐懼感。

    可是，她又真的很急。

    正掙扎著，走廊里響起腳步聲，她驀地轉頭去看，便看到遠遠走過來的男生，瘦高的身型，熟悉的眉眼，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拯救她于水火的神明！

    沈瀟瀟也顧不上問傅斯堯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初中教學樓，幾步跑上前，像救星一樣把人拖到女廁所門口。

    “斯堯哥哥，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好不好？”

    十六七歲的男生，正是青春中二的時候，對于站在女生洗手間門外這種舉動，大抵都覺得蠢透了?？裳矍暗男」媚锴笾哪?，卻又讓人心軟。

    傅斯堯僵僵的站在原地，很勉強的嗯了一聲。

    見他同意，沈瀟瀟松了口氣，忙不迭的跑進了洗手間。片刻，小姑娘諾諾的聲音又從里面傳來：“斯堯哥哥，你還在嗎？”

    傅斯堯頓了頓，應了一聲：“在?！?/br>
    里面的人似乎又猶豫了一下，“你能和我說說話嗎？別不吭聲?！?/br>
    傅斯堯：“……”

    神特么要在女廁所門口說話！

    傅斯堯忍者想要轉身就走的沖動，左右看了一下，繃著一張俊臉，硬邦邦的開口，“說什么？”

    “說什么都行，我有點害怕?！?/br>
    “……”

    “要不，你給我背段課文吧？”

    “…………”

    你害怕倒是動作快點啊。雖然心里瘋狂吐槽，可嘴巴卻十分誠實：“想聽哪篇？”

    艸了，他怎么會問出這種話？傅斯堯在心里唾棄自己。

    沈瀟瀟：“都行?！?/br>
    行吧，你是祖宗，你說了算。

    于是，夜黑風高，安靜的教學樓女廁所門口，站著個清瘦挺拔的身影。少年的聲音朗潤，“豫章故都，洪都新府。星分翼軫，地接衡廬……”

    后來，不知道怎么的，事情就被傳了出去，說高三的傅斯堯，在廁所門口背《滕王閣序》。有好事者翻了下他上次模擬的成績，語文接近滿分，這也太踏馬用功了吧。

    人比我長得好看，還比我努力：）

    故事傳了諸多版本，傅斯堯每次聽見，尤其是被孟硯故意調侃，都會黑著臉?？杉幢闳绱?，從那以后，只要沈瀟瀟說要來上廁所，他都會提前幾分鐘出現。

    《滕王閣序》是不會再背了死也不可能再背?？墒沁€有《曹劌論戰》、《阿房宮賦》、《鄒忌諷齊王納諫》不是……

    沈瀟瀟從洗手間出來，兩人不約而同就回憶起了這件事。傅斯堯瞇著眼睛看身邊的姑娘，“你那個時候，是不是故意的？”

    沈瀟瀟：？

    “故意每天晚自修上廁所，還給我發短信?！?/br>
    沈瀟瀟轉頭望了望天，不說話。瞥見男人了然的笑，又覺得心中的小秘密突然被抖了出來，不太爽，“傅斯堯，你那個時候是不是蠢，每次都只知道背古文?！?/br>
    傅斯堯：“……”

    他也很詫異，自己當時清奇的腦回路。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么會怕晚上一個人上廁所？”

    沈瀟瀟微頓，朝著四周看了下，“因為我總覺得有人在看我，比如那個暗暗的拐角，比如對面樓的某個窗子后……”

    等等，對面樓里？

    沈瀟瀟突然福至心靈，“我知道偷拍宋枝的人躲在哪里了！”

    作者有話說：

    傅斯堯：在女廁所門口背古文，你們是認真的嗎？?

    第31章

    從七中到泛舟國際, 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奈何這個時間的市中心依然很堵。沈瀟瀟看著前面幾乎望不到頭的紅色尾燈，聽著車窗外此起彼伏的喇叭聲, 心情愈發焦躁。

    按照網上流傳的照片，偷拍鏡頭應該是與照片里的處于水平的位置, 就是因為這個角度, 沈瀟瀟判斷, 偷拍的人, 一定是藏在馬路對面的某個角落, 而他們搜尋的目標，也一直鎖定在道路上可疑的車輛或者行人。卻忽略了泛舟國際的對面是一處居民樓。如果偷拍者一直藏在居民樓里呢？

    “不要急?！备邓箞蛭罩氖职矒岬? “陳揚已經過去了, 有了結果, 第一時間就會通知我?！?/br>
    在這之前, 傅斯堯就已經讓陳揚帶著人去看監控，監控視頻的范圍也才之前泛舟國際周邊, 擴到了更大的范圍。他和沈瀟瀟吃火鍋之前，陳揚曾傳來信息，在監控畫面里發現了可疑之人，只是監控所能捕捉的畫面有限, 一時半刻還不能確定對方的落腳之處。如今, 沈瀟瀟說出“對面的樓”, 倒是給了所有人新的線索。

    半個小時之后, 手機嗡嗡的震動聲響起, 傅斯堯接起電話, 在聽完對面講話后微微蹙眉, “知道了, 準備好東西，等我來了再動手?！?/br>
    沈瀟瀟緊張的看向他，傅斯堯沖她點點頭。

    電話掛斷，傅斯堯捏了捏她的手指，“聽話，一會兒到了，你得答應我，不準輕舉妄動?！?/br>
    聽傅斯堯剛剛示意她事情有了眉目，沈瀟瀟的第一反應就是錘爆偷拍者的狗頭。眼下，聽傅斯堯這么說，她才漸漸重新找回理智，點了點頭，“好?！?/br>
    ——

    泛舟國際對面，一街之隔，是一片老舊的小區。門禁管控等于沒有，沈瀟瀟和傅斯堯一行人很容易就進去了。

    “傅總，從監控來看，這個姓周的應該已經跟蹤宋小姐有一段時間了?！标悡P將已經掌握的消息悉數轉告傅斯堯。

    沈瀟瀟一聽這話，原本被找回來的理智，再度被拋到了九霄云外，那些潛意識里的擔心和害怕瞬間涌起。

    陳揚帶著一眾人走到一處破舊的鐵門外，沈瀟瀟正要走上前敲門，卻被傅斯堯拉住了，意思很明白：后面待著去。

    “不要?！鄙驗t瀟這個時候心里燒著一團火，哪里肯聽話，恨不得直接踹爛面前的這道門，看看里面住著個什么玩意兒。

    傅斯堯抿了抿唇，要不是又下屬在身邊，他打算直接把人捉來打屁股，明明剛才還說的好好的，不會胡鬧。

    見狀，陳揚推了推眼鏡，十分直覺的走上前，“傅總，我來吧，您照顧好太太?！?/br>
    “咚咚咚——”鐵門被敲響。

    屋子里沒人應。

    “咚咚咚——”

    片刻，傳來拖鞋的趿拉聲，一個有些醉醺醺的聲音響起：“誰？”

    “小區物業，樓上的住戶說下水道堵了?！标悡P張口就來，和他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十分不相符。

    鐵門從里面推開，一個個子不高的男人，帶著滿身的酒氣，“大晚上——你們……”

    男人抬眼，看到門外站著陌生的幾個人，頓時警惕，連忙想關門，卻被傅斯堯帶來的保鏢抵住了。

    “你……”話還沒嚷出口，嘴巴就被捂上。

    “啪——”門被關上。

    沈瀟瀟跟在傅斯堯身后進了屋，滿屋子都是刺鼻的酒味和隱隱浮動的潮氣。

    “周云良？”

    男人被止住，掙扎著，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保鏢接到傅斯堯的眼神示意，將人放開。

    “你……你們是什么人？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樣私闖民宅，是犯法的！”男人雖然慌張，但被這么一嚇，酒已經醒了大半，還知道壯著膽子唬人。

    傅斯堯并沒有理會男人的叫嚷，只是轉頭往里間的臥室看了眼，保鏢會意，轉身走了進去。

    他抬眼，再度看向周云良，“周先生是聰明人，應該不想受皮rou之苦?！?/br>
    男人驀地一僵，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的人明明淡笑著，但被這雙幽邃的眼睛看著，忽然就覺得脊背有些發涼。

    周云良在底層討生活多年，很清楚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而面前的男人，顯然屬于后者，是自己絕對不能夠招惹的。

    周云良噤了聲。

    “老板?！北ｇS很快就從臥室里出來了，手里拿著個相機和一件見裙子。裙子和宋枝照片里的那件一模一樣。

    沈瀟瀟打開相機，調出里面的照片，一張張掃過去，全是偷拍宋枝的，不止是和韓拓偶遇那晚，還有之前的，七七八八，百來張，正如陳揚所言，對方已經跟蹤宋枝很久了。

    沈瀟瀟越看越氣，一個女孩子，被這樣暗地里跟拍，背后的可能發生的危險，她想都不敢想，很生氣，但更自責。

    傅斯堯握住她有些發抖的手，轉而向周云良開口，“不知道這些東西，周先生想怎么解釋呢？”

    “不過就是個相機和衣服，有什么好解釋的，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敝茉屏加X得，無憑無據的，誰也不能真的把自己怎樣。

    “哦?！备邓箞螯c點頭，“那既然周先生不愿意解釋，我們就來說說別的，他給你的錢夠嗎？能補上你欠下的那些賭債嗎？”

    周云良好賭，這是傅斯堯之前從陳揚那里獲得的信息

    周云良驀地抬眼，辨別著這話里的意思。他并不蠢，知道對方顯然已經把自己摸得一清二楚，再胡攪蠻纏下去也沒有意義，而他們來找自己，顯然也是有所求。想通這一層關節，周云良突然就不怕了。

    他斜眼笑笑，“實不相瞞，是……還差那么一點點，不知道這位老板，能給補上多少？”

    “多少——”傅斯堯一頓，“都不補?！?/br>
    周云良微愣，沒想到是這么個回答，他還以為是“多少都行”。

    “你雖然沒做什么大jian大惡的事情，可平時那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也不少，加在一塊，想必也夠你在里面蹲個三年五載的，不知道，周先生需不需要我送你這一程？”

    這話一出，周云良直接變了臉。

    “不過，如果你肯說出這些照片和這件衣服的緣由，我可以考慮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备邓箞蛘f的云淡風輕，末了，還十分好脾氣的征求周云良的意見，“不知周先生覺得如何呢？”

    面前的男人顯然在判斷這里面的利弊得失，傅斯堯從西裝外套里掏出一只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這是暫時可以允諾的一部分，白紙黑字寫在上面，羅小姐不妨先看看?！?/br>
    片刻，熟悉的女聲響起：“傅總剛剛說，這只是暫時可以允諾的一部分，那我斗膽多問一句，傅總還打算給我什么？”

    聽到這個聲音，周云良原本難看的臉色，愈發白了。

    傅斯堯笑笑，按下暫停鍵，“怎么樣，周先生還堅持什么都不知道嗎？”

    周云良還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