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正文完)
隔天沉淵沒有去上班,第二天也沒有去。第三天下午周丞玉來了,二話不說就要往沉宅門口掛上吊繩,順便梨花帶雨地哭訴這家主人喪盡天良不給他活路。 沉宅安保嚴密,周圍當然沒有路人,但跟著周丞玉過來的官員和守衛也很不少,此刻都是這出好戲的觀眾,連文太太也躲在門廊里看完了全程。沉淵嫌他在外面鬧得丟人,不得不跟著他走了。裴令容隔著落地窗目送他拽住周丞玉的領子上了飛行器,感到一陣久違的輕松。 這幾天沉淵聲稱他傷得很重,需要好好地靜養,根本就沒出過門,只專心在家里折騰裴令容。裴令容從來不知道他可以這么黏人,沉淵無時無刻都要和她呆在一起,但他過分的聰明,又有綁定聯系加成,因此完全掌握了那個極近親密而又不至于讓人心煩的度。 沉淵要她喂飯,要抱在一起看電影,還要她幫忙洗澡,甚至專門讓人從裴家把那個拆解了一半的小機器人送了過來,要裴令容在他面前繼續修理。 裴令容盤腿坐在地上擺弄器械,沉淵就倚在她背上監工,問她每一個零件和步驟的名字,又像甲方一樣對機器人演奏的曲目提出要求。 “換掉原來那首好不好?不然我聽了就覺得很傷心,”他說,“換一首好聽的,最好甜蜜一點——茵茵喜歡什么歌?” 裴令容仿佛是被一條養得過于嬌氣的寵物蛇纏住了,它整日在家作天作地沒得消停,然而她心知這家伙離了人就要活不下去,實在不好直接把它拎起來扔掉,不得不等到今天才終于得以脫身。 她從來沒有什么像樣的情感經歷,以前雖然是已婚的身份,但并沒怎么體驗過婚姻生活,現在裴令容才突然領悟“老婆不在家”也是一種快樂。 她那“老婆”長得是很漂亮的,在家里陪她玩的時候也挺有意思,不過還是讓她獨自呆著比較自在。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裴令容心虛地自忖,但很快又釋然了——兩個人也不能總是黏在一起,而且沉淵到晚上就會回來的。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我過去?”沉淵松開周丞玉,“我最多留三個小時,五點半必須下班?!?/br> 皇帝忍氣吞聲,告訴他新政實行順利,應該推進下一個階段的計劃了。 沉淵答道提案他看過了,他不覺得有什么問題:“支持率已經夠高了,你那個反對黨也翻不起什么浪?!?/br> “都說了我和那個破黨沒有關系……”周丞玉突然提高聲音,“你別敷衍我!問題多得很,多少人在苦苦地等著你去干活!你休想逃避責任!” 沉淵不為所動,摸了摸自己的褲袋,又問周丞玉有沒有煙。 周丞玉疾言厲色說他沒有這些不良嗜好,又問為什么最近他倆見面沉淵都在抽煙。 皇帝看起來有些猶豫:“你真的壓力這么大?給你放幾天假也不是不……” “我在家不抽的,”沉淵答,“但是出來上班見不到老婆心情比較苦悶,你們這些光棍不懂?!?/br> “不過有假期當然好了,就后天吧,她要過生日了?!背翜Y沖他笑了一笑。 周丞玉沉默,決定當沒聽見,順便換了一個話題:“你那胳膊到底怎么回事?” “當時的情況是邪門了一點,不過至于把你弄成這樣嗎?”他板著臉問沉淵,“說你會因為這點事情受重傷我是一個字也不信的,如果你不是在演戲就是出大問題了?!?/br> 周丞玉神情嚴肅,沉淵單手捏住表弟的兩頰,強迫對方做了個怪模怪樣的鬼臉:“今天這么聰明?” “我沒事,不要擔心,”他看出周丞玉想說什么,也抬手示意他不必問了,“我的身體狀況和精神都很好,比之前好得多。受傷的事我有分寸,只是看著比較嚴重而已,” “她想不到這些,不會有懷疑的,”沉淵掃了他一眼,眼風中隱含警告,“你不該說的話不要去她面前亂說?!?/br> 這番話聽得周丞玉齜牙咧嘴,五官都要皺在一起:“什么意思,我×,你故意把自己搞成這德行?” 他實在不能理解,如果人有了老婆就會想要給自己身上捅一個血洞,他寧愿打一輩子光棍。 沉淵平淡道陛下閱歷尚淺,不知此中趣味。血洞捅得非常值得,將來他恐怕會遺憾沒有機會多捅幾次。 “你有病,”周丞玉總結,“是不是只有瘋子才會去結婚?還是說結了婚腦袋就會不正常?” 沉淵勸他謹言慎行,這種話被人錄音放出去就不好了。 周丞玉反而激動起來,聲稱強制分配這種歷史悠久的糟粕政策都被他叫停了,干脆也把婚姻制也取消算了,畢竟他本人心懷大義,有必要拯救子民于水火之中。 “討不到老婆是你的問題,不要遷怒別人,”沉淵沒找到煙,已經失去了繼續閑聊的興致,“后天我要休息,你記著啊?!?/br> 裴令容是不會慶祝生日的,裴家似乎向來也沒有這項傳統。他們本來就難得休假,假期正好和生日重合的概率就更小了。好幾年之前倒是有一回三個人都有空,裴知儀就帶著裴令容去了父親的駐地,給裴越提前過了一次生日。 那地方當然不會有什么生日的氛圍,他們只是一起吃了頓午飯而已,但這已經足夠讓裴令容回味了,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桌上的每一樣食物,父親和jiejie又對她說了幾句話。 多么快樂的一天呀,如果可以的話,她很想年年都給家人過生日,不過家里的另外兩個人從來都不會被這種小事牽絆,裴令容也不好意思浪費他們的時間。 后來她有了另一個家人,沉淵也并不在意這件事,然而裴令容要做什么他也不會阻止——這對她來說就很好了,她會問清楚當天他是否有空,得到肯定的答復后裴令容就會準備蛋糕和禮物,讓沉淵在回家的時候就能看到。 沉淵還是很配合的,他會吃掉那些有點焦糊的蛋糕,會對她說謝謝,并且會記得裴令容的生日,在那天給她寄來一份回禮。 裴令容很珍惜那些禮物,雖然這好像不是最讓她期待的環節。 她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在她身邊的大部分人看來,這一天與其它的日子并沒有什么不同,所以她也不應該提出更多的要求。 這一次裴令容休假的時間很長,而她的生日剛好就在假期的第五天。裴越和裴知儀都不在珉城,連裴令容自己都忘記了這件事。 沉淵因為受傷耽誤了許多工作,下午被周丞玉抓去干了小半天的苦力,回家時已經過了晚餐的時間。文太太給他做了一點吃的,裴令容跟著蹭了一碗甜湯當作夜宵。 “你的假期還有幾天吧,老婆?”沉淵抬頭看坐在對面的裴令容,神態自然地說出了那個過分親密的稱呼,“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裴令容起初沒有答應,理由是他傷勢沉重,需要休息。沉淵不以為意,答道繼續留在首都的話周丞玉也不會放他休息,不如他們直接去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上一段時間。 何況頂級哨兵的身體素質與普通人當然不同,但沉淵沒有提到這一點,他喜歡來自裴令容的擔心和關注,越多越好。 他們決定在后天出發,裴令容對此行一無所知,她既不清楚目的地,也不知道具體的歸期,因為沉淵說這是他準備的驚喜。 “我們要去幾天?”裴令容仍然非常猶豫,“你出來太久的話,不會有問題嗎?” 這本來是經過皇帝批準的假期,然而沉淵只說被彈劾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反正那份工作也是個讓人折壽的活兒。 所以現在全看裴令容愿不愿意救他脫離苦海了,沉淵手撐著下巴,笑瞇瞇地請求她:“茵茵帶我私奔吧?” 航程遙遠,他們幾乎花了一天的時間才終于到了地方。這一次沉淵帶出來的人本就不多,此時全部留在了艦上,只有他自己牽住裴令容往下走。 裴令容身不由己,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去看隨行人員:“……這樣行嗎?難道只有我們兩個出去?” “說好了私奔,怎么可以帶著別人呢,”沉淵輕松地回應,“這里很安全,不要擔心?!?/br> 星艦的落點在城郊,前方是一片人煙稀少的居民區。天氣回暖還沒幾天,疏于打理的造景植物已經長得張牙舞爪,零星幾座建筑就藏在過于繁茂的綠植之間。 這當然算不上是什么美麗動人的景色,至少和裴令容想象種的度假地點大不相同,然而面前的一切在她看來也都挺好——房屋與設施都是幾十年前的樣式了,但她好像能感覺到這里的每一棟老房子仍舊適宜居住,甚至能聞見建筑內部那種令人安心的氣息。 神秘的熟悉感包圍了裴令容,她以為這來自向導的探知能力,直到沉淵為她打開了其中的一扇房門。 天色漸晚,窄長的門廊失去光照,室內已經是昏暗一片,裴令容下意識地向右邊伸手,撥動了墻上的老式開關。 暖黃的壁燈應聲亮起,沉淵站在她身后悶悶地笑,笑夠了才問她:“寶貝,你還記得這里???” 他們結婚的第二年,沉淵還在軍部就職。彼時他遠沒有如今這樣的地位和手段,來自總督的一點小小懲戒就足以讓他被迫與外界斷了聯系,不得不暫時留在鄭家的勢力范圍里以求自保。 沉淵遇險失聯的消息傳到首都,其實并無多少人在意,只有裴令容以為他是真的要死了,傻乎乎地偷了基地的裝備趕來救人,結果平白給自己和對方都造成了許多麻煩。 后來鄭雩給他們找了一座安全屋,沉淵和裴令容在里面待了半個月才先后離開邊境,返回珉城。 這棟灰撲撲的老房子就是他們曾經短暫停留過的地方,事實上看起來略顯陳舊的建筑住著沒有什么不便,這里除了不能聯網、不能擅自出門之外一切都很好,裴令容的人生中少有這樣悠閑到無所事事的快樂時光。 房子是提前打掃過的,木制家具們在燈下熠熠閃光,顯得潔凈而柔和??蛷d一角的壁爐并未點燃,但旁邊也碼了幾摞新斫的松木,似乎這爐子還可以使用,裴令容走過去,在壁爐前面的矮凳上坐下了。 “是的……我還記得,”她一邊答,一邊試圖回想引火的辦法,“畢竟在這邊住了一段時間,而且這里挺好的?!?/br> 沉淵嗯了一聲,笑著應她:“我也覺得這里很好,有很多愉快的回憶?!?/br> 他笑得意味深長,裴令容仍舊板著臉研究壁爐,只是頭也不抬地警告他:“……你不要提那件事?!?/br> 沉淵仿佛沒有聽懂:“什么事呀?” 裴令容不說話了?;鸷芸炀捅凰c著,爐中躍動的光芒映得室內一片燦爛,坐著專心致志地烤火的人當然也染了一層薄紅。 “別不好意思,老婆,”沉淵摸了摸她guntang的耳垂,“那是正常的生理現象,是不能避免的意外,不是你的問題?!?/br> “而且我們都綁定過了,應該不會再出現那種情況,但其實我也不太確定——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裴令容霍然起身,悶頭就往門口沖,沉淵大笑著將人攬住,問她要去哪里。 她手里還拎著剛才用過的火鉗,只管掙扎著要走,沉淵故意壓低聲音嚇唬她,說她現在哪里也去不了,星艦已經去補給了,五天后才會來帶他們回去。 “怎么辦,茵茵被我抓住了,”沉淵嘆氣,“出發之前你什么都不問我,是你給我機會的嘛?!?/br> 他煞有介事地說些怪話,裴令容似乎也終于反應過來這是在開玩笑,逐漸放棄了抵抗。 “……你又在逗我了?!彼洁熘肿呋厝?,把火鉗送回壁爐上掛好。 這一路沉淵仍然扣住她不放,非要掛在人身上一起行動。裴令容說她明白了,不會再想著要出去,沉淵彎腰將下巴抵著她的腦袋,并沒有準備松手的意思。 “我想抱著你,茵茵不愿意嗎?”他坦誠地耍賴,“你可以直接讓我離你遠一點的?!?/br> 向導當然有這樣的能力,但裴令容還是什么也沒做。她說:“你明知道我不會的?!?/br> 背后黏著一個修長沉重的成年男子,實在是讓人吃不消的份量,裴令容摸索著退到沙發上坐下,沉淵把她圈在身前,和她一起看著橙色的爐火。 “為什么這么乖?”沉淵問,“這樣是要被我欺負的?!?/br> 自從受傷以來,沉淵總是能找到很多理由和她貼在一起,他好像是在進行某種脫敏治療,效果也很明顯,裴令容逐漸對這些過于親近的接觸感到麻木了,所以這種程度的擁抱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沒關系,”裴令容大方道,“你是病人,我讓著你?!?/br> 沉淵說謝謝,又說她真好:“是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讓著我?” “你還要干什么???” “這個嘛,”沉淵低頭親她一下,“我想做一點更過分的事情?!?/br> 第二天兩人過了中午才起床,裴令容無論如何也不肯在屋子里呆了,言辭閃爍地說既然是出來玩,就應該去外面轉一轉。 沉淵故技重施,徑自躺著不動,伸手去拉她的袖子:“但是我還不想出門?!?/br> “我們再休息一會兒吧?”他懶洋洋地感嘆,“我好累,可能要走不動路了?!?/br> 裴令容面無表情:“那你一個人睡覺吧,我要出去了,”說著奮力拽回了自己的袖子,嚴肅道,“再見!” 沉淵看人是真的要生氣,立刻披了被單跨下床,大步跟著她走。一邊走一邊還說些昨天是他昏了頭,下次不會了之類的話,裴令容聽不得他描述的那些場景,只好轉過來求他閉嘴。 在裴令容的堅持之下,他們終于在傍晚出了門。星艦離開的時候其實留下了一架小型的飛行器,現在就停在院子里面。它雖不能帶他們返回首都,但是去附近的地方看看還是可以的。 這次裴令容明顯警覺起來,問過了沉淵要去哪里,然而她并沒有得到什么像樣回答,沉淵只說距離不遠,很快她就會知道了。 此處毗鄰邊境,但比她之前呆過的那個地方好一點,至少足夠安全。他們從城郊出發,應該是一路往市區走,沿途也沒發現多少人跡,倒是叢林般茂密虬結的植物少了許多,看起來是一座冷清而秩序井然的城市。 裴令容偏頭去看窗外,外面是連綿的灰色建筑,就算是這樣毫無觀賞性的景致她也看得很專心,反正只要能離開那棟房子,出來做什么都行。 他們在其中一座建筑門口停了下來。裴令容看不出這和先前見到的其他建筑有什么區別,它們看著都差不多,好像是同一套模具里倒出來的產物,除了此間多了一點不太起眼的裝飾——它在檐上掛了幾只充作風鈴的陶瓷酒杯。 這是一家酒館,裴令容很快就弄明白了。沉淵牽著她走進去,里面陳設簡單而陳舊,客人也沒有幾個,一副生意蕭條的樣子,酒保似乎卻很熱情,不等他們開口,就將兩只小小的玻璃杯推了過來。 裴令容下意識地道謝,滑行中的酒杯剛好在她手邊停住,杯子里盛著一層淺綠色的液體,那顏色看起來非常眼熟。 這不是什么昂貴的酒,它這樣奇異的顏色只是因為加多了廉價的香料,所以聞起來相當刺激。足夠濃烈的酒精和氣味讓它在底層的勞動者中間廣受歡迎,很適合在結束漫長的工作之后喝幾杯提神解乏。 裴令容想不起來它的名字了,但她確實在那三年里喝過不少。這味道是如此令人印象深刻,裴令容低頭看著桌上的玻璃杯,感到許多場景和人物正在從綠色的液體之中浮現。 沉淵已經喝了他的那份,又把空杯子放回桌上。酒保見狀冷淡道沒了,這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來一杯就差不多了。 她完全不在乎客人的想法,專橫地決定他們能喝到什么,就裴令容所知全世界大約只有一個人能干出這種事,她沒有想到那個人會在這里。 沉淵已經和對方交談起來,那人在抱怨說他們今天遲到了,所有人都等了很久,實在是耽誤她下班:“我現在就把蛋糕拿來吧,別浪費時間了?!?/br> 她自說自話地走了,沉淵嘆了口氣,為籌備多日的計劃被粗暴打斷而略感苦惱。 不過很快那蛋糕就和很多掌聲一起送到了他們的面前,沉淵也重新微笑起來,裴令容已經一動不動地坐了好一會兒,沉淵伸手攬過她的肩膀,人群開始大聲歡呼,他要說的話必須湊近了才能聽見——“茵茵,生日快樂?!?/br> 原本酒館里人不多,而且都刻意坐在背對著他們的角落。拿蛋糕仿佛是一個眾人約定好的暗號,直到那一刻許多人才從門外走進來。大約五分鐘之后這里幾乎坐著裴令容熟悉的所有人:她在逃亡時認識的幾個朋友,以前的學生、幾位同事、照顧過她的醫生和護士,連文太太都在,不知道沉淵是怎么悄悄把她弄過來的。 這不是一個很理想的慶祝生日的地點,除了喝酒之外也沒有更多的娛樂活動了,但大部分人目前都在附近工作,比起大家一起湊好時間返回首都,還是直接把裴令容帶到這里來更方便。 “教官,你們會在這里呆多久呢?”許臨月湊過來問她,“我請到假啦,其實這邊也有幾個好玩的地方,不過離得有點遠……” 裴令容被過量的酒精和幸福淹沒,腦子一團漿糊,不管說什么她都能答應,但沉淵始終保持理智,很快就替她回答他們還有其他安排。 許臨月露出懷疑的神色,猶豫著哦了一聲,裴令容看不得她失望,轉過頭問他:“……我們還有什么安排???” “好吧,其實是沒有的,”沉淵承認,“但是我們難得有機會一起出門,我希望你可以多花點時間陪我?!?/br> 周圍響起了一些善意的噓聲,小姑娘齜牙咧嘴地走了,裴令容沉默了一會兒,結結巴巴地讓他不要在這里胡說。 安姐已經受夠了給一屋子人倒酒,此時就趁機把手里的杯子往吧臺上一摜,大聲教育裴令容做人不能這么好欺負,必須強硬起來,不愿意和這個人呆在一起的話就要清楚地告訴他。 “以前沒想到你都結婚了,還是和這樣的人,”趙女士橫眉怒目,“官大有什么了不起?不要怕他——我看你是被這小子拿捏住了,這種日子過不得的?!?/br> 她繼續道聽話的男人有的是,其實她原本還能介紹幾個,裴令容仰頭看她發表這番高論,呆呆地若有所思起來。 不過很快安姐就被人拉走了,沉淵貼著妻子的耳朵,輕聲說他也會很聽話的。裴令容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他在講什么,只是動作遲緩地點了點頭。 文太太始終在邊上注意他們兩個人,此時見裴令容眼神渙散,在椅子上東倒西歪得坐不住,立刻走過來抽掉了她手里的酒杯,告誡她不應該再喝了。 管家的意思是他們也算慶祝夠了,現在裴令容需要回去休息,沉淵示意她不必緊張,大概再過半個小時聚會就要結束了——他們還在等最后一位客人。 接下來的事情裴令容記得不太清楚了,她似乎被很多人托起來,當成一座獎杯那樣拋來拋去,險些砸壞了酒館的吊燈,等她終于落地的時候,裴知儀就站在她面前。 裴大校是任務結束之后抽空過來的,并沒有在這里停留多久。她到的時候裴令容人已經稀里糊涂,但還記得步履蹣跚地迎上去,小狗追尾巴一樣繞著jiejie轉了兩圈。 “站好別動,像什么樣子,”裴知儀冷著臉單手拽住她,“誰給你喝了這么多酒?” 裴令容聽得她語氣不好,大約也明白裴知儀生氣了,然而又做不出更多的反應,光剩下一臉憨相。裴知儀看她傻得可憐,也不好再施以教訓,只能轉頭瞪了沉淵一眼。 沉淵受了一記白眼,仍然好脾氣地對她微笑。裴知儀最看不慣他這幅假惺惺的做派,一時又想起他們之所以會在這里,是因為裴令容當初堅持要和這小子結婚,最終一步錯步步錯,才釀成如此惡果?,F在為了她這meimei,她以后也不得不經常見到沉淵那張臉,裴知儀忍不住把裴令容的腦袋夾在胳膊底下,狠狠地呼嚕了一通她的一頭卷毛。 裴知儀匆匆來去,不過還是在走之前吃掉了裴令容專門給她留的那份蛋糕,并且扔下了一盒禮物。 裴大校當然是很不高興的,裴令容卻感到非常、非??鞓?。這種快樂一直持續到所有的客人都陸續離開,沉淵載著她回到那間安全屋,裴令容把今天收到的全部禮物在客廳里攤了一地,自己坐在許多閃閃發光的盒子中間,很珍惜地逐個撫摸。 “開心嗎?”沉淵把她從地上撈起來,抱著往臥室走,“很晚了,明天起來再拆禮物好不好?” 裴令容含糊地說好,又說:“我開心的……很開心,”想了想還伸手勾住沉淵的肩膀,小聲說,“謝謝你?!?/br> 沉淵替她簡單洗漱了一下,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裴令容差不多睡著了三次,沉淵沒有辦法,只好哄她抬胳膊抬腿地換了睡衣,再趕快把人送回床上躺好。 “不用謝,寶貝,”他親了一下沉睡的愛人,“以后我們還要一起過很多次生日?!?/br> 不只是生日,一年中還有很多需要紀念的日子,每一個都值得花時間用心安排。之前沉淵不在意這些事情,而裴令容總是替他記得,在她離開后沉淵試過一個人慶祝,那感覺相當糟糕。 為另一個人準備驚喜,讓她的眼睛因為你亮起來——似乎在這一刻生活才有意義。 他們沒有在這里待夠五天,那個在基地中引起暴動的異族哨兵狀態有變,裴令容被提前叫回去干活。沉淵對這個結果感到不滿,但也沒有出手干預,因為知道裴令容向來重視她的工作。 有許多人信任她,也很喜歡她,她自己好像始終沒有弄清楚這一點,不過依然樂于回應大家的要求。沉淵不打算再把這團柔軟的焰火藏起來,他也會允許人們湊近來看一看,然而必須非常小心,不能損傷它的光芒。 度假途中老婆跑了,沉淵只能和管家一起回去。文太太把屋子里仔細料理過才出發去找他們匯合,此時家中明亮清潔,還和他們走之前一樣,只是窗邊多了一架彩色的玩具鋼琴,那個呆頭呆腦的小機器人就坐在它前面。 “那是夫人擺的,”文太太解釋道,“她說這個已經修好了?!?/br> 沉淵應了一句是嗎,那機器識別到設定好的聲紋頻率,隨即慢吞吞地演奏起來。它只用一根指頭敲著一架走音的玩具,效果實在不堪入耳,但沉淵竟然從一小段磕磕絆絆的旋律中聽出了制作者的本意,裴令容重新選了一支叫作《愛之夢》的曲子。 愛——她從未對沉淵說過這個字。又或許是她已經說了很多次,只是他還沒有發現。 裴令容剛休過假,最近應該不會有空回家。沉淵開始查他自己的行程,試圖找出可以盡快去見她的時間——畢竟我愛你這種話,還是要當面認真說的才算數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