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
螢的視線在他手背一晃而過,“游戲?煉獄先生原來是這么看待我的,我分明很重視你?!?/br> “我并不會因為你所謂的重視而對你掉以輕心,”煉獄杏壽郎面色凝重,說罷人已經沖了上來。 “這么說就有些過分了?!鄙砗笳归_的螢火撲閃著,她笑著,“我真的在乎煉獄先生,希望你能夠好好活下去?!?/br> “我活著的每一刻都在追捕鬼,也就是你的同類。而你三番兩次地放過我,如此態度,”刀刃橫于身前,煉獄杏壽郎的氣勢更勝從前,“是因為你認為,我不配與你殊死一戰嗎?”他目光灼灼,站在黑夜之中如同戰神一般,“這么戲弄我,放過我,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無法忽視,讓你后悔?!?/br> “千萬不要這么想?!蔽炚径?,反手抽出一把金扇抵在臉側,笑容天真又邪惡,“我欣賞煉獄先生,從未想過要戲弄你的感情。你能夠這么惦記我,把我放在心上,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br> 煉獄杏壽郎冷哼一聲,刀尖在空中劃出一道橙紅色的弧線,他的聲音在蟲鳴四起的夜里破空而來。 她不再躲閃,身體猛然間靠近,右手金扇擋住了橫劈而來的斬擊。近在咫尺的漂亮臉龐上鑲嵌著的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瞳孔,眼中綻放著無與倫比的光,“比起戰斗,我其實更想和煉獄先生做點別的事情?!彼穆曇魳O低,舌尖抵在牙關,語調曖昧。 他蹙眉呵斥,“荒唐!”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彼洁熘撕?。 煉獄杏壽郎不再搭腔,抿緊嘴唇,一刀撩出,火光迸射。 她這才露出了驚奇的神色。 就在幾招之間,煉獄杏壽郎斬下了她一臂。 作為交換,他也被螢一擊重傷。 “啊呀,好疼?!彼S口抱怨了一句,任由她身邊纏繞著詭異的綠光聚集到傷口處忽上忽下的飄蕩著。這時仔細看去,才發現那些光都是一簇簇微弱的螢火,忽閃著在夜里發著光,舔舐著她的傷口。 煉獄杏壽郎忍痛提刀,螢后退半步隱沒在巷道的陰影之中,“真是的,你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女人啊?!彼蠲伎嗄樀卣f。 幾次三番被她這么調戲,泥捏的塑像都有脾氣,煉獄杏壽郎怒從心頭起,“無論如何也不是你這種女人?!?/br> 眼睛在黑暗里閃著光,指尖一點,身后割裂出來一道更深的黑影,煉獄杏壽郎心頭一緊,警惕地盯著憑空里分離出來的暗影,聽著她感慨的聲音,“那不知道這種風格的怎么樣,煉獄先生?!?/br> 話音剛散去,暗淡的影子捏出了一個清晰的輪廓,從她身后走了出來。 綠色的火焰詭譎,女孩稚嫩的臉龐就在火焰之中逐漸清晰,粉色的花褂,羊角辮。 煉獄杏壽郎看見眼前這一幕,頓時氣血翻涌,“你——” 刀正欲落下,那個孩子先一步抵擋在了前方,紅與綠的火光交戰瞬間,只見刀刃斬斷了影子,螢火忽上忽下的跳動著,又逐漸將那暗淡的影子縫合。 他連忙退開,臉色黑沉。 “放心哦,這孩子已經走了,你砍傷她也不會疼的?!蔽瀼哪呛⒆由砗筇匠鲱^貼心的解釋。 煉獄杏壽郎臉色更差了:“拿一個女孩的假象當幌子,你以為能騙多久?” “哪里是假象,”螢拍了拍那個女孩兒的肩膀,“她也是活生生的人呀,至少曾經是?!?/br> 那女孩聞言露出一個大方的笑,朝煉獄杏壽郎問好,“初次見面,我叫杏?!?/br> 煉獄杏壽郎說:“你吃了她?!?/br> “算是啦?!?/br> “所以你身后的火光都是一條條人命嗎?你把人類當成了什么?原以為你只是因為身為鬼而冷漠,現在看來,你也是混跡于令人不齒的環境之中的佼佼者?!?/br> “這位先生——”開口的是杏,她乖巧的站在那,“是我自愿的?!?/br> “什么——” “我自愿將靈魂和生命交給她?!毙悠届o的笑著,語氣和神態遠比外表成熟,“和螢小姐沒有關系?!?/br> “胡說八道?!睙挭z杏壽郎驚訝不已,“鬼吃人,怎么會有人自愿送上門?!?/br> “所以說你真的好天真誒?!蔽炋匠鲱^,不滿的反駁,“怎么會有人自愿死去呢,當然是逼不得已?!?/br> “這位——煉獄先生,因為我本來就活不下來了,我已經走入絕路?!毙有α诵?,規規矩矩地站在螢的身前。 “即便失去希望,也不應該如此隨意對待自己,你的父母,你的家人該怎么面對你的死亡?!?/br> “我的父母都在劫匪手中去世,而我也是在這次的經歷中被一些很糟糕的人傷害了。是螢小姐幫助了我,我以生命為代價,讓螢小姐替我處置了他們,”杏這樣告訴他,身上的光更亮了一些,“所以嚴格來說,我是一位殺人犯,如果煉獄先生想要揮刀的話,我會毫無怨言的接下?!?/br> “為什么寧愿向鬼尋求幫助?!睙挭z杏壽郎提著刀的手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動彈。 “那是因為這些孩子沒有遇見像煉獄先生這樣了不起的人啊?!蔽灀屧谀呛⒆又伴_口,揮揮手,那孩子的身影立刻化作了點點螢光飄散開來,“向鬼求助,是因為面對的人比鬼更可怕?!?/br> 煉獄杏壽郎沉默不語。 她看他神色復雜多變,一聲嘆息淹沒在無邊無際的黑夜之中,“嚴格來說我身后的靈魂都已經是鬼了,煉獄先生為什么突然就無法下手了呢?”她學著煉獄杏壽郎來了一句,“輕視對手可是會吃虧的?!?/br> 煉獄杏壽郎面色復雜的問:“你……是吃了他們,還是救了他們?” “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螢的身形頃刻就動了起來,只聽到轟的一聲,兩人交手的地方已經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始作俑者正精神奕奕地站在一旁盯著焦黑的泥土,故作驚訝,“咦,我以為也會有火焰?!?/br> 煉獄杏壽郎的大腦陡然清醒,方才那一擊,除去不倫不類的扇子,分明就是他炎虎的翻版。 他語氣慎重,“你在學習我的劍術?!?/br> “是不是學得很不錯?!蔽炁d致勃勃地看著他。 “鬼小姐,”他突然抬起頭,“你到底想要什么?” 螢微微一笑,直攻煉獄,她身后飄散的綠光劃出幾道漂亮的幻影,在隨著她的身體而動。在知道了她身后每一點光都是一個靈魂之后,煉獄杏壽郎看著她,就仿佛看見了千千萬萬個影子在眼前交錯重迭,令他眼花繚亂,“我想要的太多了,煉獄先生有空聽我說嗎?” “當然?!睙挭z杏壽郎不慌不忙接下她的攻擊。 她愉悅地抻開金扇,像模像樣地學習對方的動作,“不過在這之前,煉獄先生要知道一些事情?!?/br> “第一,我從來不吃好孩子;”身體緊貼日輪刀而過,刀刃劃開皮rou,在她身上留下極深的傷口,同時扇子的刀風也落在了對方的身上,“第二,我不喜歡想煉獄先生這樣堂堂正正的男人質疑我的真誠;”金扇揮開,擋住了斜劈下的刀,手腕一翻,金扇鋒利的利刃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極深的傷痕,幾乎讓他拿不住刀,這時她不緊不慢的聲音也傳了過來,“第三,我從不輕視我的任何對手,能讓我放手的,只有你哦;”她的身體極速轉動著,將她包裹火焰如同花瓣在她身上一瓣瓣支撐開艷麗的顏色,她滿身是血,螢火落在她的皮膚上,源源不斷的修復著她的每一處傷口。 她聲音響亮,目光如炬,“第四,我是個正在為了自己未來而努力的好女人,我會不擇手段達到我的目的。也就是說,我會一直與你糾纏,一直到我同意你死亡為止?!?/br> 電光火石之間,二人早已分出了勝負。 日輪刀的刀刃深埋土壤,她赤足踩在了緊握刀柄的雙手之上。 煉獄杏壽郎的身體溫度高得幾乎要將她燙傷。 她半蹲著與喘著粗氣的煉獄對視,眉眼一彎,紅唇一張一合,聲音清晰無比地進入他的腦中,“我想要什么,這沒有個具體的答案,你和我之間還沒有熟悉到能夠讓我全盤托付的地步。未來還請和我多交往,盡力得到我的信任吧?!?/br> 下一秒身形快速地展開,在煉獄還未反應過來時她的動作已經到了面前。 毫不留情的一腳踢在了他頭上。 他本就到了極限的身體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就倒在了地上。 “誒……一不小心就有些過了?!蔽炚径ㄔ谒砼?,有些驚訝。 “是呀,是呀?!鄙磉叺囊簧弦幌碌奈灮鹪诟胶退?,發出微弱的聲音,“這樣是不會討人喜歡的?!?/br> “怎么會呢,我覺得煉獄先生應該會喜歡我的?!彼變舻淖慵馓鹚哪?,看著他灰撲撲的臉,那頭像火苗一樣的頭發無精打采的耷拉著,有些可憐兮兮的,“他對我心軟了?!?/br> “是個單純的好男人?!?/br> 螢粲然一笑,“單純得很可愛呀?!?/br> 這時四周林中忽然漂浮起更多的螢光,火光縹緲,星星點點的火苗蔓延開來浮蕩在深沉的夜色之中成了一大片的火浪,一潮一涌間,頭頂上的夜色忽然張開,露出了一線光。 “今天的月色也很美呢?!蔽灮鹆沁^天邊,深夜被撕開一角,她抬起頭看著慘白的月亮。 夜色匆匆掠過,滿身狼狽的男人被丟在了一扇畫了紫藤花的門前。 螢火乘著她向林間蕩去。 她仰高,迎風而去,笑聲清晰,“走吧,去看個日出吧?!?/br> · 螢其實并不確定自己放過了已經成為柱的煉獄杏壽郎這件事能夠瞞過童磨和上司鬼舞辻無慘,但是做戲做全套,她還是踩著點回的極樂教,在日出之后。 一點也不意外的在門口遇見了童磨,他依舊是平日里那副嘴臉,看不出任何不對勁。 “今天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嗎,螢?”童磨忽然這么問她,湊近聞了聞,“回來很遲……而且還有人類的味道?!?/br> “沒什么特別的,新衣服好看嗎?”她若無其事地抬高手臂,絲毫不顧忌自己大半個暴露在外的身體,理所應當地進了他的懷里,“我遇見了個很有意思的男人,他很是容易心軟,太可愛了?!?/br> “粉紅色不好看呀,”童磨打量她的皮膚,全然沒有將那塊布料放在眼里,話鋒陡然一轉,“螢的秘密是他嗎?那個心軟的男人?!?/br> 她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解開自己身上的衣裳,“我還挺喜歡這個顏色的?!背嗦阒驹谒砬?,反問他,“我有沒有秘密,大人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童磨靜靜地盯著她,看不出她絲毫破綻。 他正要說些什么,琵琶聲突然響了起來,兩個人毫無預兆的就換了地方。 “這就有些難堪了?!彼娌桓纳乩瓟n衣衫,目光掃了一眼別過臉的漪窩座和背對著他們的黑死牟,最后目光落在站在正中央的無慘身上,“讓各位大人看見這樣失禮的一幕,實在是非常的抱歉?!?/br> 鬼舞辻無慘冷哼一聲,并沒有拿正眼看他們。 “真不巧,本來還想和螢單獨相處一下?!蓖バχ锵?,將身上寬大的衣袍罩在了她身上,只是衣袍還沒落到身上,人已經倒了下去,頭顱不翼而飛。 “螢——”他的聲音啞聲在半途。 螢像是感覺不到疼痛,頭顱正靜靜地躺在鬼舞辻無慘的掌心里,她笑容安詳,“無慘大人為什么這么生氣,在懲罰之前也要和我說一說原因呀?!?/br> “你遇見了柱對吧,”這位光看面色就知道脾氣十分不好的先生手掌稍稍用力,她的五官里立刻溢出鮮血,“什么也沒做就這樣回來了,我對你很失望?!?/br> 她眨著那雙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為自己辯解,“我有很努力的想要殺掉他,可我只是個冒牌上弦五,要做到這一點實在是非常的吃力,而且——要罵也不能只罵我呀,”眼眸一轉,看向一邊的童磨,“不如無慘大人公平一些,一起處置我的共生者吧?!?/br> “沒出息的東西?!彼~頭眉頭一皺,捏碎了手里的腦袋,“都是些毫無用處的廢物?!?/br> 童磨替她向鬼無辻無慘辯駁:“螢是個很努力的孩子,我對她非常有信心,她會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鬼?!?/br> “如果努力有用的話,你們早該做出點有意義的事了?!睙o慘瞥了他們一眼,地上躺著的女人正撐起自己逐漸恢復的身體,童磨站在她身前一動不動,“仗著有共生者存在而為所欲為放任自己的沒出息,這樣累贅的家伙還是早點放棄才好?!?/br> 螢晃晃悠悠的站起,童磨已經伸出手將她帶到身邊。 “我會好好督促她的?!彼鸱撬鶈?。 “不要再讓我知道有下一次?!痹捯袈湎?,兩個人又回到了極樂教。 螢低垂著頭不言語,金扇就抵在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童磨的臉近在咫尺,“為什么要騙我?”他瞳孔里的光忽明忽暗,低聲問她,“我能夠原諒螢所做的一切,除了隱瞞和欺騙。所以告訴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共生媒介出了問題吧,為什么要說是我的錯呢?”她眉頭一挑,嘴硬不肯承認,“我才沒有騙你?!?/br> “那我們好好研究一下是哪里出了問題吧,”他將她打橫抱起,親昵的蹭了蹭她的發頂,“我始終很享受和螢獨處的時間,我希望螢也是這樣想的?!?/br> 童磨笑容不變,只是掌心稍動,不費吹灰之力就折斷了她的手腕和腳踝。 “這一次,讓我們開誠布公地談談吧,我們也有幾十年沒有這么認真的溝通過了?!?/br> 他們同時因為疼痛而喘息,童磨在疼痛之中享受著,快感涌上大腦,他幾乎遏制不住自己身體在緊繃中顫抖。螢緊閉著雙眼死死咬住聲音,在漫長的疼痛之中備受煎熬。 “和我說一說那個柱吧,如果我遇見了,就幫你出氣?!蓖バχ鴮⑺У酶o了一些,語氣寵溺地安慰她,抬高眼睛,底下卻是一片陰翳,“我非常在意,螢為什么會因為這樣的家伙而欺騙我?!?/br> “我不會因為他欺騙你”她目光一動,乖順的將頭靠在了童磨懷中解釋,“也不會因為他向你隱瞞?!?/br> 平穩的心跳聲一聲接著一聲砸在耳膜上,她朝著竄到她面前的螢火平靜一笑。 “我永遠都會對你坦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