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裝后死對頭彎
她心下瞬間大亂,只想到怕不是舅父的腿如何了。 昨夜下大雪,萬一那帶輪的胡床翻倒,將舅父的腿跌傷了…… 她再等不得,連忙回首,卻見薛瑯已站在門邊,顯然已聽見了方才的一席話。 他并不阻攔她,只道:“先進屋吃飽,否則路上至少兩個時辰,要餓肚子。我不能陪同你前去,點十個兵一路送你?!?/br> 她知道他不喜舅父,此時非但不反對還要相助,是他的人品高潔。她顧不上同他客氣,匆匆將那粥飲下,只將炊餅揣進懷中,抬腳便外走。 待從兵卒手中牽過大力,要上去前卻驀然回身,踩著厚雪艱難跑向前,一頭扎進他懷中,緊緊抱一抱他,沒頭沒尾道:“我都曉得?!?/br> 他也不問她到底曉得什么,只將披風后的帷帽給她戴好系上,“現下出去,回鄉路上的積雪該已被安西軍清掃了不少,莫行太快,急則生亂?!?/br> 她“嗯”了一聲,松開他,匆匆翻身上驢,帶著人便疾馳而去。 待出了城門往鄉野去,沿途皆見鄉民氈帳塌毀,哭聲陣陣。安西軍同各親王帳下的私兵已投身救災,忙碌不堪。 她無暇顧及,只縱驢不停往前,待終于回到莊子,下了驢便往偏院跑。 待一把推開舅父所居的房門,腳步卻不由一頓。 安四郎好好地坐在四輪胡床上,衣衫整潔,發髻光亮,完全不像曾被人擄走的模樣。 她不由一怔,先回首去看門外的仆從。 “這……昨夜七公主帶人明明擄走了左家郎君,仆半夜出發往城中去給夫子報信之前,他還未歸來……” 她心下大驚,一把掩上門窗,盯著平靜的安四郎,“舅父,你,她……她對你如何了?可是打了你?” 安四郎面上卻沒有半分傷痕。 她當即要揪他的衣裳,他撥開她的手,只淡聲道:“我無事,虛驚一場,莫擔心我?!?/br> 她當即回首,問一旁的玄青:“舅父身上,可有傷處?” “并無,郎君……周身都好好的?!比舨凰愫蟊车膸滋幾脑?。 “難不成,她向你下了毒?”她登時面色大變。 敖包節上薛瑯中了孔雀綠時的模樣還歷歷在目。那還是薛瑯及時服過解藥,卻仍要將沾了毒的腐rou剜去一塊。 她也是那時方知,許多刁鉆毒藥都是出自西域。 只她去探安四郎的手臉,看他的眼眸與唇色,卻并無中毒的痕跡。 “她擄你,到底所為何事?”她仔仔細細看著她舅父,又沒有受傷,也未中毒,周身看似并無變化,可不知怎地卻似乎又同往日不一樣。 可這不一樣究竟在何處,她卻完全說不出來。 安四郎依然咬死一句話:“我無事?!?/br> 又道:“我乏了,你出去吧?!?/br> 安四郎性情陰郁,往日但凡他有不想說的,安家任何人都不可能問出來,只有她尚能哄得舅父說上兩句。 只今日他卻連她都不說了。 他越發這般,她越發明白一定發生了什么。只舅父咬死不說,她卻拿他無法,只得同玄青道:“照顧好舅父?!狈睫D身而去。 院中空曠,一株寒梅斜斜從花園中探出來,露出一點粉淡花蕊。 安四郎推動車輪到了窗前,怔怔望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 - 婢女端來火盆,房中漸漸和暖。 嘉柔令婢女關掩上門,方問道:“昨夜之事,你詳詳細細說一遍,不可漏過一個字?!?/br> 那婢女便將昨夜事細細道來,亥時初刻七公主如何出現在莊子門前,如何交代下人先去請潘安、若潘安不在再尋個能替潘安拿事的,下人如何去請了安四郎出去,那七公主如何忽然撒了一把迷藥將包括安四郎在內的三個人都迷暈,最后卻只擄走了安四郎一人。 她聽著這話,不由生疑。 難不成七公主真是為了她而來,本是要擄她,卻因她不在而擄了舅父? 既是為了她,公主為何不在宴上候她,卻要舍近求遠專程跑來莊子? “夫子歸來前的半個時辰,七公主方帶著人親自將左家郎君送回來。她說,說……” “說什么?” “她讓婢子告訴夫子,莫打算尋她,狡兔三窟,她能去的地方多,最后不過是將夫子累死?!?/br> “哼!”她勃然大怒。 擄過她,還擄過她舅父,卻還這般猖狂。 這女魔頭真真可惡! 可惜不是在長安,如若在她的地頭,她定要她好看! 她賭氣坐了一陣,方同婢子道:“收拾些干糧,外頭都護府的十個將士還急等著走?!?/br> 婢子忙去后廚,將各式rou脯裝了一包,又端了數碗溫好的酒,好驅寒。 嘉柔帶著婢子到了月亮門外,將吃食與酒水送上前,方道:“請轉告將軍,今日事乃虛驚一場,勞煩幾位阿兄冒雪相送?!?/br> 忖了忖又道:“薛將軍曾說‘事急生亂’,如今我將此話回贈于他。雪災要救,他也要抽空歇息,待雪災平息,我再去都護府探他?!?/br> 那幾人自是應下,將酒水飲罷,揣上rou鋪,方縱馬離去。 嘉柔一路送出去,但見遠處屯田營冷清一片,這個時候只怕多數都已外派救災,留下的只負責鎮守營中。 不止安西軍,白銀親王也一大早便帶著白三郎到處去巡視,以免轄下的鄉民被突如其來的大雪擾得流離失所。 反倒是他麾下在外放牧的仆從的氈帳因秋日恰好加固過,方逃得此劫。 只救災一事卻不僅僅是安西軍的事。 過了兩日,便傳來消息,言將士們的氈帽與冬靴皆缺。 各部落的王妃們帶頭親自給將士們縫制鞋帽與冬服,鄉間民眾們自是效仿。 拿不了針線的男子,便自發跟著莊子的私兵前去救災,刨雪救人,重建氈帳。 便連嘉柔的偏院都參與進去,李劍破天荒不再固守著她,整日扛著鋤頭往外去;余下的自是幫著縫制鞋帽,搓麻擰線,日日忙個半宿。 一直過了七八日,兒郎們搭建氈帳之事還在進行,這縫制氈帽與棉靴一事卻終于告一段落。 嘉柔將針線一丟,便昏天黑地的睡過去。 一覺睡醒時已是晨光漫天。 房檐上積雪的融水滴答不歇,秋末大雪后的第一個大晴天將整個偏院照得亮堂堂。 外間鳥雀啾鳴不斷,隱似留守龜茲的喜鵲吵個不停。 嘉柔隨意攏了衣衫便去了院中,仰著首往院中樹梢上看了好一陣,方喃喃道:“也不見有何喜事,喜鵲卻叫得歡?!?/br> 婢女端來洗漱熱水,她正要返回房中,卻聽“吱呀”一聲,她舅父的房門被從里拉開,一道緋紅身影大喇喇邁出來,便要往外頭去。 她大吃一驚,大喊道:“站??!” 跳下臺階便去阻在了七公主面前:“你,你怎地會在四郎房中?!” 七公主容光煥發,比哪次都更嬌艷。 她雖穿著一襲冬裳,胸口卻開得極低,飽滿的雪脯隨著呼吸一起一伏,于這冬日光景中十分誘人。 七公主聞言,向她挑一挑眉,聲音蠱惑又神秘:“一個美貌女郎同一個英俊郎君共居一室一整夜,你說,他們能做什么?念書么?” “你,你將我的……他,你將他如何了?你欺負了他!”嘉柔只覺腦中轟的一聲。 那七公主慢悠悠道:“你小小女孩不知這其中滋味,此事怎能稱為欺負?該叫歡愉,兩個人的歡愉?!?/br> “你這個女色胚,你為何要挑上他,我打死你!”嘉柔一聲咆哮,便合身往前撲去。 七公主輕易一轉身,便躲去樹背后,“試問這世上,有誰既有潘安的幾分英俊,又有薛將軍的冷冽嚴峻?不,我應該說,你面上有他的幾分英俊,薛將軍身上又有他的幾分冷冽,可你們終究都不是他。而更完美的是,他患有腿疾,跑也跑不脫。試問,這世上最完美的男子,有哪個女子能抵抗得了?” 嘉柔險些咬碎一口銀牙:“你無恥!” 七公主卻哈哈一笑,“很快本公主便會是你的長輩,怎能這般辱罵長輩?” 她再次將嘉柔細細打量一番,方頗有興致道:“你究竟是誰?安三娘?還是安四娘?” 嘉柔不由一怔。 舅父連這都說了? 不,決不會是舅父所言。 這兩位meimei都尚未成親,舅父沒有拿幾個小輩的名聲討好這妖女的道理。 她當即同仆從高聲喝道:“你等都出去,我同七公主有話要單獨講?!?/br> 仆從們退個干凈,七公主方搖搖頭,“倒都不像。我隱約記得安三娘長著兩顆大門牙,安四娘唇邊有顆饞嘴痣。那么你是……崔五娘?” 她大吃一驚,不由脫口而出,“你怎會知曉這般多?” 七公主聽她如此說,卻反倒怔了怔,“原來你真是崔五娘?你倒是膽子大,敢往突厥人一直盯著的龜茲跑?!?/br> 轉瞬卻又笑嘻嘻,“如此看來,日后你要喚我一聲舅母。既如此,你我恩怨一筆勾銷?!?/br> 話畢轉身便要走。 “你站??!”她哪里肯輕易放她走。 七公主回首,“你便是真想同我打一場,今日卻不成。本公主要去雀離大寺將戒葷和尚擄來給安郎治腿疾。明晚再打?!?/br> 話畢打個呼哨,立刻便有兩個昆侖奴牽著馬站到了月亮門邊。 一人伺候她披上披風,另一人扶著她上馬。清風一忽兒吹來,她一甩馬鞭,便隨趁著風勢而去。 嘉柔咬緊牙關、雙手握拳。 還有明晚! 她蹭地回首,但見安四郎不知何時已到了門邊,明媚的日頭照在他面上,反倒為他的平靜中注入了幾許悲涼。 她提著如灌了鉛的雙腿,“咚咚咚咚”朝他行去,重重站在了他面前,“安!四!郎!我希望你能給個合理的解釋!” 安四郎坐在胡床上,嘴唇囁嚅半晌,方道:“三年前,她曾去過一趟長安,因一時受傷被我所救。我不知她身份,曾將她帶回府中養傷……” “我怎不知?” “那日,”安四郎看她一眼,“便是你于西南王獻俘路上生事,街巷兩旁觀看的民眾受此驚擾起了一陣短暫的慌亂。她恰逢在那處,因此被踩踏受傷。當日圣人便下了圣旨令你禁足兩月,你不能出府,自是不知。待兩月后你能出府,她早已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