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裝后死對頭彎
“莫怕,我們一處去尋?!?/br> — 中秋日晌午的客棧買賣一如往昔。 行走在外的旅人是沒有家可以團聚的,該投店便要投店,輕易矯情不得。 柜上的博士將將接了一波住客,便見客棧進了人,長身祁立的安西大都護薛瑯一身玄衣進得門來,引得堂上眾人紛紛凝觀。 “潘安可歸來?”薛瑯往客棧內環視一周,于大堂內并未瞧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博士忙哈腰道:“還未歸來?!?/br> 還沒有? 不過是結義而已,怎會耗時這般久。 生了什么岔子? 博士見他眉間一擰,忙道:“東家先一刻已套了騾出城去迎,將軍再等一等,或許要不了多久就能等到潘大郎?!?/br> 薛瑯不置可否,待出了客棧,同王懷安道:“我等現下便出城?!?/br> — 兩騎駿馬躍出城門,沿著一望無際地草原腹地飛奔而馳。 晚霞已鋪了半個天,一輪朔日泰半藏去山背后,只留下一點點腦袋瓜,在遙遠的昆侖山外探頭探腦,終于堅持到一對人馬過了長安橋時,扯著晚霞一起徹底遁入山背后,只留下一輪驚人皓月掛上了樹梢。 親王莊子前的草坡上,有數十個火把在草原上游移,每個火把都代表至少一個人。 縱是龜茲中秋節的古禮,也沒有舉著火把在外奔跑一說。 薛瑯眉頭一蹙,更快往莊子門邊去。 待剛躍下馬背,便見白管家一副心虛模樣要往莊子里躲。 他心下不虞,手起刀出,白管家當即被一柄匕首釘在一棵樹上。 “發生了何事?為何要避本將軍?”他語聲淡淡,其中的威壓卻令白管家喘不過氣來。 “潘安何在?”他轉首四顧,向王懷安一點頭,王懷安當即往偏院方向一躍而去。 白管家深知再遮掩也無用,苦著臉道:“潘夫子,不見了……” “什么叫不見?”他一手便按住了白管家的肩頭,白管家當即痛呼一聲,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莊子里丟了羊,她去尋了羊……” 王懷安一去便已回來,“將軍,潘夫子的物件都在,只他和大力不在偏院?!?/br> 他手中牽著小古蘭,古蘭咚地跪地,哽咽道:“奴同阿兄放丟了羊,不敢告訴莊子,央求夫子替奴一處尋找。夫子出去卻不見了音訊……” 薛瑯知曉潘安憐惜小古蘭,宿日里很是照應這位小姑娘。且“他”又是看重牲畜的,既這般事發生在眼前,以“他”的性子,絕不會置之不理。 白管家忙將話頭接過來:“我等匍一知曉此事,不敢怠慢,當即派人尋找,趙公不久前才到,也已外出相尋……將軍息怒,說不得現下已有人尋見他,正在歸來的路上。某有負將軍所托,未曾看好潘夫子,心中愧疚,適才才不敢見將軍……” 薛瑯見他痛得瑟瑟發抖,額上冷汗如豆,不似說謊,方松開他,當即躍上一棵高樹。 但見夜色朦朧,遠處曠野已是一片黑寂,縱是朔月不吝月華,卻也照不亮這一片深翠草原。 遠處林間寒光一現,他當即踩著樹梢飛躍過去,卻是李劍持劍正在一棵樹上,也似他一般聚集目力往遠梭巡。 “他人呢?”薛瑯一個劈手,便奪了他的寶劍,口中已現戾氣,“我將他交給你,如今他人呢?” 李劍訥訥難言,“我若說他用一道謎來逗引我同他分開尋羊,你信是不信?!” “已尋了哪處?”薛瑯無暇再追責,咬著后槽牙問。 “一共丟了兩百余頭羊,我等已尋回了一百六十幾頭。潘安第三次出去后,到現下已有一個多時辰未曾現身……我等已將方圓五里皆尋過兩回,只要她在,不可能漏下?!?/br> 薛瑯看了看方向,從樹上一躍而下,待到了莊子門前,只同王懷安道:“去屯田營中搬人來,往東西方向尋?!?/br> 他順著馬背一躍而上,離去之前方同白管家道:“莫為難古蘭姑娘,今日事便是換個人,潘安也一定會出手相幫?!?/br> 白管家忙道:“將軍放心,是潘夫子急公好義,我等皆明白?!?/br> 薛瑯一夾馬腹,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時辰似水流走,天上的圓月越升越高,結束了這個被人間定義為花好圓月團圓佳期的夜。 子時夜風轉大。 三更開始霜降。 風將極遠處的動靜送了過來。 什么牲畜“嗚嗚”的叫聲幽遠而凄厲。 深夜的冷風似匕首一般,刮得他肺腔生痛。 薛瑯勒停了馬,望著漆一般的原野與密林,憑生第一回 生出了無把握的慌亂。 四更天了。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寫到兩個人相遇,時間來不及了。先發這些。 第57章 (上半章) 極遠處馬蹄聲漸漸靠攏, 驚起林間夜梟號聲無數。 十幾位將士馳到近前,勒停駿馬,紛紛道:“大都護, 方圓十里東西兩處的山林、洞xue都已搜遍, 尚未尋見?!?/br> 秋日的夜風裹挾著重重寒氣,刮得人透心涼。 薛瑯捏著韁繩,偏首往南望去。 那里有一片烏森森的密林,密林過去再往南, 便是白家莊子所在的方向。 如若白家的人尋見, 或是潘安自己回去了, 會有人打出煙花以做提示。 煙花高入天際, 再高可參天的密林也遮掩不了其攝人的光華。 既沒有, 便是, 依然未尋見。 這是一片看似平靜、實則暗涌叢生的草原。 薛瑯尚未入西域, 只接任了安西大都護一職時, 已是知曉在這片廣袤之地,除了有危險的狼群、棕熊、雪豹、野耗牛,還會有隱藏在暗處的突厥細作。 這些牲獸與細作, 會冷不丁出現在某一處,只需其中的任何一樣, 都會給一個人帶去滅頂之災。 可那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雙眸永遠那般純澈, 玩世不恭的底色下是對危險的懵懂, 只憑著一腔孤勇游戲人間。 他不該遭遇這些。 薛瑯穩住心神,抬手指向北邊:“分散開, 往南北方向分散搜尋!” 馬蹄聲驟然而起, 往不同方位疾馳而去。 身畔兩側的樹飛快往后退去, 夜色憧憧,他一刻不敢停歇。 風呼啦啦地吹過來,每一聲都像有人在喊“救命”二字。 救命,薛瑯。 我怕! 馬蹄聲在這條路上經久不息,腳下草原已不見踩出的路徑,只有時不時一簇簇林木擦著臉而過。 已經走得很遠了,此處連日常放牧的痕跡都已不見。 他調轉馬頭,再順著來路尋找一番。 此次卻只將馬牽在手中,點著火折子步行往前,不錯過任何一個疑心處。 一直行到半途靠路的一簇林木,幾聲老鴉桀桀叫過,風中忽然傳來幾聲微不可聞地“咩咩”之聲。 他腳步倏地一住,一手護著火苗將火折子舉高,但見那處林木樹枝虬結,憧憧看不清晰。上一次經過時,也只以為是長得過近的樹子。 而那羊叫聲仿似幻覺,再不復然。 他撂下馬韁,舉著火折子往前而去,一直到了那簇樹邊上,方隱隱看見大片的樹枝背后黑影憧憧,像是遮掩著一處巨大的山石。 順著山石側身而行,一直繞進去,他方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山石,而是一處廢棄的房舍。 龜茲因地貌與放牧原因,鄉間民居多為氈帳,固定的土坯房舍本就不多??扇粽l家修建了一處,便會竭盡所能傳于后輩,絕不可能輕易拋棄。 他抬首借著月亮的方向再次辨認了一番方位,終于想起一件事來。 當年崔將軍入得龜茲,曾因遏制巫醫作亂,逮住當時勢力最大的一個巫醫,當眾處以火刑。 那巫醫的一處老巢,便在這附近。 據聞那巫醫被燒死之前,曾發下些毒誓,死后又不知誰人借這毒誓生事,出了幾番異象。 此后那巫醫之事便諱莫如深,龜茲鄉民輕易不敢提及,巫醫的處所也便一同荒廢,無人敢占用。 他心下不知怎地,忽然猜想強烈。 一定是在此處。 潘安一定是在這里,躲避四更時的如墨曠野。 一陣風吹來,倏地將手中火折子吹熄。 他緩緩蹲低身子,在草中慢慢摩挲,終于觸見他想找的東西,是花生米大小的圓圓顆粒。 聞之腥臊中帶著青草氣,表皮濕潤,是新鮮的羊糞。 他的手再匍娑,很快便在一簇簇草下或草間發現更多的。 有些已被踩扁。 完全是群羊不久前才經過此處的痕跡。 他的心倏地在胸腔間猛烈跳動,上一次這般跳,還是他第一回 持刀上戰場的時候。 他直起身來,繼續往前。 這簇攀枝錯節的群樹越走越開闊,待繞過前頭最迷惑人的一段,一個黑洞洞的門洞遽然出現。 風從四面八方灌進去,順著門洞吹出來,將更濃烈的羊群的氣息送出來,也再次讓他聽到了幾聲“咩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