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經年看向關青禾，她還在看著那邊，纖細后頸落入他眼中，“抱歉，沒料到阿婆她們會聽見?！?/br>
    “……沒事?！标P青禾回過頭。

    雖然如此，沈經年沒打算錯過這個機會：“我剛才的問題，你可以考慮一下?！?/br>
    關青禾抿了下唇。

    “這婚約只說沈家，沒指名，兩家婚約持續這么久，是長輩的心愿，完成最好，不完成，當然也沒關系，但是——”

    沈經年見她茶涼了，替她換了一杯新茶，語氣平緩：“如果你對我還算滿意，不妨一試?！?/br>
    關青禾不知道該說什么。

    “沈先生，你很好?！?/br>
    沈經年笑了笑：“那就是還算滿意了？”

    他接受這張好人卡。

    關青禾指尖輕輕摩挲著茶杯邊緣，能感覺到茶水的熱度，順著皮膚，十指連心。

    這個信息量太大了。

    沈經年沒再繼續，而是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br>
    關青禾忙不迭點頭。

    沈經年向來只見過她淡然的模樣，頭一次見她這么驚慌，卻又有些可愛，忍俊不禁。

    兩人一起從老宅離去。

    二樓書房，沈母陪在老太太身側，從落地窗看著庭院里一起離開的兩個人。

    老太太問：“你聽到了吧？”

    沈母嗯了聲，想起自己之前注意到的情況，遲疑地開口：“那姑娘手上的鐲子，是望月樓的?！?/br>
    但是望月樓沒有這款。

    又或者是，只做了一款定制的，她沒見過，所以不知道。

    如果是這樣，單獨出現在關青禾的手腕上，也值得深思。

    老太太說：“她出生時我讓人送過禮，定親時也送過。每年生日都會送望月樓的首飾。成年那天，我讓經年去當面送禮，上次問他，他說沒見過?！?/br>
    關家和沈家都比較傳統，看中成年禮，更遑論是關青禾，所以她選了沈經年，以示重視。

    那次送的成年禮，是她親手挑的，包括金銀等等各色材質的一整套首飾，還有玉雕的平安拍。

    另外還有一棟宅子。

    當然，沈安與沈柏生日，關家也會回禮，只不過這禮都在老太太這里，因為交了底下孫媳，恐怕就成了他們自己的。

    沈母側目，“那……”

    沒見過怎么還求婚，兒子不是沖動的人。

    老太太了解孫子，意味深長道：“成年禮上沒見，后面不代表沒見，否則，這鐲子是怎么送的?！?/br>
    她說：“青禾恐怕自己都不知道這鐲子怎么來的，只以為是普通禮物，否則就不會戴著了?！?/br>
    老太太驀地想起上周的對話。

    “不用退，他們就退出就行了?！?/br>
    “你是能代替他們還是怎么著？”

    “也不是不可以?！?/br>
    老太太當時自個以為他開玩笑，還貧了一句“你要能娶上也行啊”，他回得巧。

    就連兩人差了九歲都算得清楚。

    他的心思分明不純。

    沈母也震驚不已。

    她和兒子平日里交流不多，畢竟沈經年也掌家多年，她過問太多不好。

    上次詢問他什么時候成家，他當時的回答在她聽來是敷衍，如今想想，更像模棱兩可。

    平心而論，孫子與兒子之間，她肯定先維護兒子。

    她上次還打趣兒子喝茶能喝出個仙女，這回，兒子聽曲喝茶，真喝出仙女了。

    關青禾那模樣，和仙女沒差。

    只是做叔叔的搶了侄子的婚約，說出去，她也擔心老太太想法不好：“也許就是……”

    “就是什么？”老太太轉過頭，“他今晚問她那句話，你聽到了，難道還不清楚嗎？”

    “可是差了輩分?！鄙蚰刚f，心里想的是一方面，嘴上提前幫兒子打預防針：“年紀也差?！?/br>
    “只差九歲，還不如我?！?/br>
    沈母沒想到老太太這么個態度，又想到她和去世的公公也是年齡差了十幾歲，心下了然。

    “那確實也還好?！彼f。

    “說這些都為時過早，青禾不一定答應?！蓖ピ豪锏谋秤跋Р灰?，老太太取下老花鏡，“經年可不一定成功?！?/br>
    沈母確實沒想到這一茬，問：“那您是不打算阻止了？”

    老太太回了藤椅上，“你兒子的心你自己不清楚？這婚約，換了誰都是沈家人，是曾孫媳還是孫媳，區別不大?！?/br>
    她當年能力挽狂瀾沈氏集團，自然足夠開明。

    “經年一直不結婚，確實難辦，我也cao心?！彼锌骸靶“菜麄冞€年輕，以后結婚也不遲?！?/br>
    老太太瞥了眼佛珠都快數斷的兒媳：“再說，他決定的事兒，沒人能阻止，你不信你去?！?/br>
    最開始從老宅回去的路上，車里都很安靜，司機也覺得氣氛微妙，把音樂放了起來。

    是《聲聲慢》，之前章老師傳到網上去的聲帶。

    聽著熟悉的評彈調子，關青禾放松了些許。

    沈經年偏過眼，“不用想太多?！?/br>
    關青禾側目，也許是他態度足夠溫和，所以她開口也不算難：“您突然說那樣的話，怎么可能不想多?！?/br>
    沈經年說：“我那句話是詢問，現在不用給我答案。不急，你可以多幾天時間考慮，到時再回答也不遲?！?/br>
    他等得了。

    關青禾問：“謝謝?！?/br>
    沈經年道：“這怎么說謝謝，關老師，你或許沒考慮到，我也是婚約對象之一，也算你的追求者?！?/br>
    可誰家追求者是這樣的身份啊，關青禾心想。

    既是她演出的觀眾，又是章老師的粉絲，還是她婚約對象的叔叔——

    最后一個，可以改掉。

    關沈兩家的婚書是只填了關青禾的名字，沈家一方是空白的，當初是為了給關青禾選擇權。

    看上哪個寫哪個名字。

    沒有指名，那便是誰都可以。

    這也是沈經年剛才那樣說的原因，他不畏懼關系牽扯。

    “今晚沈安沈柏不在，我知道你已經猜到了緣由?！鄙蚪浤隃芈暎骸笆巧蚣矣绣e在先?！?/br>
    他彎唇：“其他就不要想了，明天還要演出?！?/br>
    關青禾抿唇，都能想到明天下午他會來聽曲點歌，關系一朝改變，她心都亂了。

    沈經年望著她，眸色黑沉：“關老師，我明天公司有事，可能聽不到你的曲子了?！?/br>
    關青禾一怔。

    她不知道他這句話是真是假。

    是真，那正好給她時間思索。

    是假，那說明沈經年這個人著實體貼，甚至于考慮到了她在想好答案之前不自在的這方面。

    任誰都很難不對這樣細心溫柔的人增加好感，關青禾也如此。

    “沒關系?！标P青禾眼睫顫動了下：“正事要緊，有空過來聽就可以?！?/br>
    她想了想：“明天不會改節目單?！?/br>
    關青禾如今大概沒精力去考慮新節目單。

    但落在沈經年的耳里，這更像是他的特殊待遇，他嘴角彎了彎。

    不多時，目的地到了。

    關青禾與沈經年道別，關上門后長舒一口氣，今晚的變故也太多了。她在院子里坐了一分鐘，給爺爺打電話。

    老爺子現在覺少，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和廣場上的老人們聊完天剛回來，剛剛好。

    果然，電話很快接通。

    “孫囡?！标P老爺子中氣十足：“還沒睡呀？”

    關青禾叮囑：“阿爹，你也沒睡，我不在家，你出門回家都要仔細一點，知道嗎？”

    關老爺子誒了聲：“曉得曉得?！?/br>
    關青禾停頓了一下，“阿爹，我今天去沈家了?！?/br>
    關老爺子立刻問：“怎么樣？沈家人對你好嗎？那沈老太沒對你怎么樣吧？見到沈家那兩個孫子沒？”

    “老太太挺好的，沈家人也還好?！标P青禾聲音輕柔：“阿爹，沈家那兩個是曾孫，我沒見到，他們不在?！?/br>
    關老爺子：“他們為什么不在？”

    關青禾實話實說：“不太想見我吧，也正常?！?/br>
    “我和他們不適合，所以我今晚和老太太提了，把這樁婚約退了，免得生怨，反而影響兩家感情?！?/br>
    老爺子一聽，就知道孫女肯定受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