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嘗試過了。

    這是第一千次設法安慰自己，卻還是克制不住內心的失落。

    何暮凡離開后(這狐貍眼跟我媽道別后竟頭也不回的就這樣走了)，mama獨自坐在床邊，楞楞看著小窗外的夕陽，馀暉降臨病房，將死白的簾子和床單染成鮮艷的嫩橘色。

    我蹲踞在椅腳，盯著朝思暮想已久的母親；如果沒有這場意外發生，那張無瑕的臉龐也不會刻上這么多紋路。

    「程曦?！挂宦曒p喚嚇了我一跳，「你應該聽得見mama說話吧?」mama傾身靠近床上的女孩，溫柔撥開凌亂的劉海，端詳起她的睡顏。

    「別睡了，趕快醒來，你睡了好久好久好久，爸爸mama都快難過死了?！顾煅实?，下一秒竟然動手捏了女孩的臉頰一下，「明明答應畢旅回來就會把你那亂糟糟的房間整理乾凈，結果呢?還不是又落到mama頭上!我真是受夠了你那邋里邋遢的個性!」

    說完，mama掩面哭了起來，「你這孩子有夠沒良心，只顧睡你的大頭覺，留我們在這里傷心!」

    「mama……對不起……」我的眼淚跟著潰堤，好希望她能聽見我的聲音，更希望能親手替她擦去淚水，但無奈什么也做不到。

    太陽沉落地飛快，窗外的最后一抹昏黃消失于天際，轉眼間已經到了夜晚，爸爸還沒回來，mama用濕毛巾擦拭完我的rou體后便累得沉沉睡去，她趴在床緣，雖然睡著了卻依然緊皺著眉頭。

    我伸出手，不捨地撫過她的發絲，但凡人燒灼的氣息又燙的我馬上收回手。

    你真可憐啊程曦，連自己的mama都碰觸不了。

    深吸口氣，顧不得靈體的不適，我俯身親了親沉睡女人的額頭，然后走出病房調適一下心情。

    護理站附近有一處可供家屬休息的交誼廳，擺滿了色彩繽紛的椅子和一臺大電視。

    突然我頓住腳步，目光被一顆眼熟的后腦勺吸引住，那頭烏黑柔軟的頭發激似某人。

    不可能，絕對是認錯人了。何暮凡早就回家了，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我越走越靠近，仔細一看，那男的身穿白色襯衫，塞著藍芽耳機，懷里抱著一個大背包。

    靠!果真是何暮凡!

    幾個小時前不是已經跟他說再見了嗎?

    「你怎么還在這里?」我大叫，男孩轉頭，那對快要闔上的眼睛花了一段時間才定焦在我臉上。

    「你終于出來了?！顾f。

    抬眼一看，電視正好播起了晚間新聞，「不是……你你你不是早就該回家了嗎?已經晚上七點了耶!」

    「沒有，我在等你?！?/br>
    我一呆，「等我?為什么?」

    「帶你回家啊，走吧，再晚一點就沒客運了?！顾目跉夂芾硭斎?，站起身，將包包背好。

    「為什么要帶我回宜蘭?」

    「不然你想繼續待在醫院嗎?反正不管怎樣都得等到rou體甦醒，那還不如和我一起回宜蘭待著比較安全?！?/br>
    「可是……」

    「是奶奶吩咐的，她知道你會想要留下來陪父母，但是待在醫院對你這種……嗯情況特殊的人來說很危險?！?/br>
    「危險?怎么說?」我咽下緊張，連忙問。

    「嗯……」他瞄起四周，沒有回答問題，「先離開再說?！?/br>
    我望著眼前的男孩。

    要跟他走嗎?還是留下來陪爸媽?

    兩種猶豫在內心拉扯，但看見何暮凡平淡的臉上竟多了明顯的憂慮，「好吧」兩字就下意識的迸出了嘴邊。

    此時，一股毛骨悚然掠過靈體，交誼廳的燈光似乎變得陰暗，不同于在宜蘭的醫院所感受到的不安，這次的感覺是貨真價實的。

    有『東西』在附近，而且不懷好意。

    我轉向男孩，他的表情已經不單單只是擔心，而是瞬間變得死灰；有一種預感告訴我，他還沒說出口的話，或許是很恐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