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違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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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旁的書懷學長面對「另一邊」是處于中度盲聾狀態,聽得模模糊糊,我只好再原原本本轉述一次給他聽;愈聽他的眉頭就愈是糾結,貌似想起什么不太好的記憶般,連臉色都沉了下去。 我立刻噤聲。因為每個人的想法不同、立場不同,看事情的態度就會不同,我尚能理解那個男生的心情,是因為我可能和他擁有差不多的背景,不過我明顯比他多了更多牽掛。至于書懷學長…… 他大概,不能理解自愿放棄生命的人吧,畢竟他的親meimei想活都活不了啊。 于是我沒再說下去,轉向了直屬學長。 「所以,他是自己一個人?」我不著痕跡將自己的身家背景透露出來:「那跟我一樣,都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嗎?」 此話一出,眼角馀光果然瞥見了書懷學詫異地抬頭,盯住我。 我轉頭微笑對他聳了聳肩,又將視線移回直屬學長身上。 「不是?!怪睂賹W長朝我搖搖頭道:「他出生在單親家庭,母親是未婚mama,不知道爸爸是誰。mama去年……身兼多份工作太過cao勞吧,在工廠里猝死了,死后是留下了一大筆存款給他沒錯,誰知道銀行卡居然在他舅舅手上保管,后來找了各種理由塘塞,就是不還他?!?/br> 「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要回來吧!」我脫口而出,又隨即捂住嘴。 好吧,或許男生可以請人幫他把卡要回來,不過請誰呢?而且請人想必也得花錢,他哪來的錢?又兼法律上未成年,更是寸步難行。 長者總是能以相當冠冕堂皇的理由壓制晚輩,無論出發點是好,或是壞。 除此之外,稍后我也從直屬學長頗有深意的眼神,以及小陰差居然開始冒泡泡淚的表情中,明白了男生拿不到卡的原因。 ──說不定,他的舅舅不是不愿意還他銀行卡,而是不能還,恐怕里頭的財產早就被領空了吧,沒留下幾毛錢給他。 或許,就是猜到連母親的親人都將她拚命賺來的辛苦錢搶走,而且連最在乎的女生……陽壽也盡了,才會讓他徹底感到生無可戀。 「對了,學妹,」直屬學長忽然像想到什么似地問:「最近梧桐……不,學校那里沒發生什么事吧?」 「什么樣的事???」我一頭霧水地將問題丟回去。 「你能這樣問,那代表沒想到什么大事啦,哈哈哈!很好很好!」直屬學長往我背上猛拍,我登時咳出聲來,真的很想請他至少顧慮一下我是個女孩子。 可是沒關係,他沒顧慮,總會有人顧慮到。書懷學長一秒就將他的手從我背上捏開,很感冒似地瞅著他,頭發只差沒豎起來。 「不要打她!」嗯,看來是真怒無誤。 可惜,直屬學長一句話就完敗了書懷學長。 因為他燦笑著問:「你是誰?」 我實在不想理會一邊一個要我說明的眼神,轉向了斜前方看好戲的青年說:「請給我一杯冰水,我須要冷靜一下……」 傍晚的時候,我跟書懷學長啟程返回學校。 離開前,我還特意遠遠地、無聲地問了那男孩一句:「不后悔嗎?」 他似乎為此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后,才用嘴型給了我一個「不」字,接著冷硬地撇過頭。 而我當然不可能干涉他的決定……不如說,我也沒這個權限能夠更改。 偶爾會聽人說「活著比死了還痛苦」,當然大多都是玩笑話或自嘲。不過從我這種人所能看到的角度而言,并不是死了就一了百了,死后的確不必再承受某些作為「人」所要受的苦痛和憂愁,但死后,新的煩惱和問題也會接踵而來。 但我畢竟不是他,即使心境再類似,我也無法完全體會他的想法。 所以,就這樣吧,他有自己的選擇,而且也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人的心很小,真的無法在乎太多、考慮太多,否則……百思不得其解的謎題,那就太多了。 回程路途上,原本以為書懷學長會追問關于他稍早知道的事情,哪知他一句都沒有提,彷彿沒有特別在意似的,雖說有點驚訝,但老實說,我的感覺還不賴。 是啊,在育幼院長大又如何?不知道我的父母親是誰又如何? 蕭以柔就是蕭以柔! 可是書懷學長明顯被我直屬氣得不輕,除了「你是誰」之外,又被他取笑是「半調子」,而且我不幫忙說話只管喝茶,書懷學長整個人鬱悶到不行,最后乾脆一路沉默到底,也不開口了,只聽我、直屬學長和陰差聊天,害我感覺不太習慣,有點怕他真的把直屬學長說的話放心上。 坐火車時也是,他一直維持著沉思者的姿態,我很想試試他到站時會不會肌rou僵硬……后來還是作罷了。 我學小陰差用手指戳了他兩下,「學長,還在生氣???」 書懷學長抬起頭,頗幽怨地望了我一眼,又嘆出一口氣,最后才搖搖頭。 他這到底是有沒有生氣??? 我滿臉狐疑,正想出聲,就聽他慢悠悠地啟口道:「我只是在想……你們要找個水系精靈那件事?!?/br> 這話題跳太大,我差點反應不過來,拉回思緒后才「哦」了一聲。 因為直屬學長莫名說想找個水系精靈丟在我們學校的湖里,可以跟梧桐「互利共生」,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但我實在不懂意義在哪,而且要找到跟梧桐程度相差無幾的水精靈,那一點都不簡單。 梧桐雖外表是個小孩子,可修行時間早就破千了!我剛知道時以為她在開玩笑,還要她好好加油,人小志氣高嘛!但后來她當著我的面,把一隻跑來找她玩,修行超過八百年的鳥妖踩在腳底下時,我就信了…… 我認識不少水精靈,可惜沒有千年以上的。 「我忽然想到以前國小,有一次在學校的水池旁邊看到一個老伯伯,穿得很怪,不是現代人打扮,白色鬍子有這么長?!箷鴳褜W長比劃了一下,那鬍子長度真是驚人,都可以往脖子上繞了?!府敯l現我在注意他時,他好像很驚訝,還問我覺得學校好不好,我說好,他就笑了……但我就只見過他那么一次?!?/br> 欸?這瞬間,我已經意識到書懷學長打算告訴我什么了。 學長的體質原本就處于中間值,只要天時地利人和的話,也能夠「看見」的,只是機會極少,而他看見那位老伯伯時,大概正巧磁場對了。 「你說是水池旁邊?那所學校校齡很老了嗎?」我沉吟片刻,偏著頭問:「或者,那個水池有什么特殊名字或傳說之類的?」 基本上,精靈們的外型都偏向年輕秀氣,水精靈更是擁有一種通透慧黠的氣質,因此要看見水精靈是老人的外形……我猜不是沒有,但真的很少吧!至少我就從沒見過。 「校齡我覺得算老了,后來幾棟樓有修建翻新過,所以看起來還好?!箷鴳褜W長翻了手機出來,可能是想搜尋那間小學的歷史沿革,我也跟著湊過去看。 結果一查,資料并不算太多,只知道那所小學的建地前身是個湖泊,并沒有正式的名字,湖泊在周圍山地開發后日漸淤積,愈變愈小,成了池塘,小學興建時又稍微填過土,后來就成了學校里的那個荷花池。 從湖到池,這變化可真是大!不過,我開始懷疑學長看到的那位伯伯并不是精靈了,而是湖泊的「自然神」,簡言之就是──湖水之神。 山神、水神、林地神等等,聽直屬學長說過,這些由自然孕育而生的神祇,反而是最常選擇前往安寧之地的。山遭移平、水斷其源、林地開墾……人們對于自然的破壞,讓這些神祇們不忍卒睹,更無力守護,索性眼不見為凈,離去。 并非神祇背棄了我們,而是我們先背棄了神祇。 不過,也有某些鐘愛世間與人類的神祇,會選擇留守在小小一方屬于自己的天地,觀望四季遞嬗,見證興衰,陪伴著人類一代又一代出生與死亡…… 而學長看見的,約莫就是這樣的自然神。 「學長,我覺得你很幸運?!刮夷笾掳?,揚起嘴角,「說不定那個老伯伯一直想找人問那句話哦!你給了讓他高興的答案?!?/br> 聞言,書懷學長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停頓幾秒,又納悶地問:「我剛剛為什么跟你說這件事???」 我瞇起眼,涼涼地說:「學長,你現在就得癡呆癥會不會太早了?」 他乾笑兩聲,又回到沉思者的姿勢,這次絕對在想他是為什么跟我提了水池邊的老伯伯吧。 沒吵他,也沒打算替他解惑,我將視線轉向了窗外快速移動的景物,忽然覺得有了一點睡意,眼皮變得稍嫌沉重。我靠著椅背打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發現梧桐跪坐在我的膝蓋上,她滿臉凝重,小小的嘴唇一開一闔對我說了幾個字,身形便緩緩消失。 我嚇了一跳,伸手去抓,脫口喊出:「梧桐!」 然后我醒了,察覺自己仍身在火車上,旁邊的書懷學長睜大眼睛望著我,彷彿受到什么驚嚇。 我按著自己的胸口,腦海中很清晰地浮現梧桐在夢里告訴我的那一句話。 「以柔,出事了,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