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15節
張氏手指一伸,指向那處逗著慕哥兒玩樂的崔沅綰,“這才是要緊事呢。二姐明早便要起來到家廟告別,今晚你倆都再說說體己話罷?!?/br> 王氏扭頭一看,燈火葳蕤處,崔沅綰拿著蠟摩羅逗弄慕哥兒。盡管笑著,可她臉上還是有道下不去的憂愁意。 畢竟是親娘,十月懷胎生出來的孩兒,縱是再與之疏離,又怎會全然不懂孩兒的心思。 王氏是家中獨女,無兄無弟,當年攀上了崔家的高枝,得了甜頭,再不想過從前的糟糠日子。她想叫自家兒女都活得更好,心沒錯。不過到底獨慣了,也不知當人阿姐是什么滋味。想來姐弟一家人,弟好總比姐好要體面得多。 “我自然cao著心?!蓖跏相驼Z,“不過該說的前幾日都說完了,明日事務多,今晚就叫她好好歇息罷,不叫她再來一趟了?!?/br> 王氏望著崔沅綰的臉,只覺這孩子哪里同先前全然不一樣了。細想來,還是那么倔,那般清高。 這孩子,長得美,學東西快。就是心性剛,剛極必折啊。 王氏心里悵然,抬頭望月。娥眉新月,漫天星河璀璨。王氏心里求著老天,保佑孩子事事如意。 * 亥時三刻,崔沅綰躺在床榻上,合眼許久,卻遲遲不能入睡。 成婚無非是那些禮節,不同的是場合與身旁的新郎。 心里明知,嫁到晏家后,好戲才方開始??呻x家的前夜,心里還是不得安寧??傆X著落著一塊大石頭一般,叫她喘不上氣來。 “秀云,你去看看阿娘屋里的燈還亮著么?回來同我說說?!贝捭渚U撐起身來,叫來正整理婚服的秀云。 “亮著呢?!毙阍撇患偎妓鞯鼗氐溃骸拔覄側s扇時從大娘子屋里過,燈還亮著。平日里這時辰大娘子早都歇下了,今日卻還坐在床上不肯睡。我覺著疑惑,叫來守門的巧久一問,原來大娘子今晚說自己分外精神,欲想坐到天亮呢?!?/br> 崔沅綰聽罷,無奈嘆口氣。 “又不是她成婚,慌什么呢?!贝捭渚U想了又想,又道:“著衣,我去阿娘屋里一趟。反正今晚爹爹又歇在了姨娘房里,此時正忙著呢,自然無心顧及我這事?!?/br> * 王氏見崔沅綰深夜前來,似有早就料到一般,不驚不乍,一臉平靜。先前還有話要交代,現今倒是不知說什么好。 這晚,說什么話全憑崔沅綰做定奪。母女倆聊著須臾過往,王氏嘆著過得快,一眨眼孩子就嫁出去了??捎讜r記憶對崔沅綰這個活過一輩子的人來說,未免太過遙遠。 她聽王氏倒生育撫養的苦水,來回說的就那幾句,聽得耳朵都出了繭。 不知誰起了頭,最后竟說到了慕哥兒身上。一提到慕哥兒,王氏便打開了話匣,怎么都說不完。 每夸慕哥兒一句,崔沅綰的心便寒上一分。 最終,她問了句話:“若是我與慕哥兒壓在一塊石板下,救我則石板壓到慕哥兒身上,救慕哥兒則石板壓在我身上。而阿娘只能救一人,子女非生即死。阿娘會救誰呢?” 答案崔沅綰心里再清楚不過。然見王氏一臉為難模樣,心里便愈發不是滋味。 “于公,我會救慕哥兒。他是崔家的根,不能斷?!蓖跏祥_口回道:“于私,都是我的孩兒……” 王氏沒再說下去,而崔沅綰在心里把話給補了全。 她看向對面的王氏,王氏眼神逃避,兀自噎著茶。 最后一夜,一方圓桌,她坐在這邊,而她娘坐在對面,最遠的距離。哪怕到了最后一晚,娘都不肯同她親近。 “不早了,阿娘早些歇息罷?!贝捭渚U起身,走出去合上門。 她有意走得慢些,合門再小心不過。直到最后一絲縫隙合上,王氏都沒再看她一眼。 已經很晚了,晚到府里的仆從都早睡了去,晚到姨娘屋里的吟哦聲都小了下去。 偌大的府里,竟無一人真心在乎她的事。 清淚淌到衣襟里,滿腹委屈卻無人訴說。 “睡罷,明日再說?!彼龑π阍普f道,也是在同自己說。 路既然走到了頭,那便換條新路走罷。今晚斷了最后一分念想,此后,再沒人能叫她傷心了。 作者有話說: 綰姐:再沒人能叫我傷心了。 晏綏:真的嗎,老婆(貓貓流淚頭jpg.) (下一更在8號0點,是結婚章!上一章新增幾百字,闊以去看一下) 第18章 十八:新婚 晏家的迎親隊來得早,寅時剛過,府外大道上便一陣吹拉彈唱,漢子抬著幾大箱禮,新郎官坐在高頭駿馬上,意氣風發。 百姓不常見朝堂上的官,這清早見一俊俏郎穿著婚服朝崔府去,一想便知,這位便是乘云行泥的大學士。 迎親隊順著晏綏的意思,特意走得慢些。晏綏說,想是他家的新婦也起不來,叫這些漢子莫慌,路上大搖大擺地走。晏綏想叫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崔家二娘子是他的人。 不過也正如他所言,崔沅綰賴在床上貪睡了會兒。昨晚心力交瘁,今早迷糊之間,婚服便穿到了身上。 王氏拉著她就往家廟里去,“就要走了,給列祖列宗求個日子圓滿?!?/br> 王氏倒是精氣神足,把昨晚的事忘了個干凈,叫崔沅綰跪下念禱詞。 說不疼孩子也不真。崔沅綰瞧她娘今日精心打扮,戴著華貴的冠梳,穿的是金絲衣裳。抹了口脂后,倒是比張氏還要嫵媚。 崔發聽見府門外的動靜,想是人來了,趕忙叫幾位小輩去攔門。又叫宅老查清利市錢,到時往外面去灑。 這些事宅老再清楚不過,想著家主是初次嫁女,笑著叫他莫急。 “家主,您就放心罷。晏家迎親隊里都是明白人,這過場自然清楚。咱府里都試了幾次了,二娘子的事沒人敢怠慢,不會出錯的?!闭细薨l往前堂屋里走,一面說著。 崔發連連說好,想問張氏何在,她不在身邊心總不安。又想今日二姐大婚,該在他身邊站著的,是王氏才對。 “夫人呢?”崔發問道。 話音剛落,王氏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待會兒二姐要和女婿敬茶了,我本想著早些過來,不曾想剛出了家廟卻扇便不見了,陪著二姐找了片刻,這才來晚了?!蓖跏洗咧薨l往堂屋里走,也不管崔發皺眉不滿,自個兒樂呵呵。 府門外的親朋也知攔門只是過場,隨意出了幾句詩來,叫晏綏對下句。 晏綏帶著幾位官場同僚來,一身紅衣被眾人擁著,芝蘭玉樹光風霽月,恍如麒麟閣里的文人君子下凡了來。門被男家推開來,女家男郎欲想攀個關系,在晏綏身旁擠著說好話。 奈何這新郎官心不在此處,滿腦子都是崔沅綰那般嬌艷明媚的模樣。心頭一熱,步越邁越大。過了連廊,見持卻扇的崔沅綰靜靜站在廊下,心才落了下來。 “走罷,新郎新娘,去敬茶?!崩蠇嬛鞒执髨?,引著新人前去。 敬茶過得快,可笑崔發王氏都巴不得崔沅綰早些走,連體己話都顧不得說,叫二人早去男家拜堂。 望著崔沅綰迤邐而去的身影,王氏長吁口氣。 “嫁出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還望我女莫要忘了娘家的恩眷才是?!蓖跏险f著,竟落下幾滴淚來,趕忙拿帕子抹去,生怕晦氣。 崔發拍拍王氏的背,給她順著氣,“你若是想得緊,三日后新婦還要回門呢,到時也能見見她。天長日久,她也就是晏家的人了,出去都要叫晏崔氏。晏家人也不多,二姐倒成了一門宗婦。不過這孩子自小聰慧伶俐,族里家里的事想必都能處理得好?!?/br> 王氏驀地被崔發一碰,倒覺得膈應得慌,連忙點頭說是。 * 車里晃悠悠 ,崔沅綰覺著悶,掀開車簾想看看外面的景。秀云綿娘跟在馬車旁,見她掀起了簾,趕忙湊上前去。 “我叫你備的那桶簽子可備好了?”崔沅綰低聲詢問,卻扇始終擺在面前,生怕失了禮。 “早就備好了?!毙阍苹氐?,“娘子放心,那桶簽子和壓箱底的物件放在一起,沒人會動。娘子昨個問過一次,難不成是什么要緊物件?” “算是罷?!贝捭渚U說罷便拉下了簾。不過是木簽上刻了幾個字,丟到路上旁人也只當是腌臜物件。不過那簽也是她看了百副春宮圖所得,特意把好的名兒挑出來,到時叫晏綏選。 溫水煮蛤\蟆固然是好,可她沒那么多時候費在這方面去。 從晏綏搶妻提親那刻起,崔沅綰便下了決心,要花最短的日子去俘獲晏綏的心。 重活一次,她不能再叫崔家與朝酒崔氏走下坡路了。養育之恩大于天,何況她含著金湯匙長大,此恩情不得不報。 晏綏是她唯一的籌碼,不能輸。用做戲換取日后的自由,崔沅綰甘愿這般做。 下轎,撒谷豆,踏上青錦褥,跨馬鞍,入中門,由養娘領著,便進了堂屋。 “新郎,新娘到!” 崔沅綰只覺耳旁轟鳴不堪,一路來的熙攘擾得她心煩,盼著早去新房里清凈。 剛邁進堂屋,便聽得左右坐著的幾位姨娘低聲說著什么話。 崔沅綰心里好奇,豎著耳朵仔細聽了一番,無非是夸她驚艷的話。大抵是沒想過那位汴京一絕,都城貴女會走進晏家家門。 “夫人,這便是慎庭的新婦?!标塘航o一旁目光渙散的于氏低聲解釋著。 “新婦?我兒娶了新婦?”于氏一聽晏梁的話便樂了起來,趕忙起身來,圍著崔沅綰繞圈,好似在看什么稀奇珍貴物件一般。 幾位妾室見她這般癡傻模樣,竟大膽地偷笑了起來。當著新人的面,說著于氏的不是。 “噯,新婦怕是不知,家姑竟是個……” 話還未說完,便收到晏綏一計眼刀。他為這次大婚忍著自己的壞脾性。排場浩大是威懾一些有所企圖的人,不曾想倒是叫圍觀者都看著崔沅綰來。心里本就郁悶,眼下幾位沒腦子的姨娘又想找事,這火自然都發到了這幾位身上。 晏綏側目望去,卻扇后,崔沅綰一臉從容。新婦坐得住大場,自然叫他歡喜。只是心里不免吃昧,原來竟是半點都不在乎他。 “娘,拜堂要緊?!标探検疽?,養娘便攙著于氏拐了回去,將人按在椅上,低聲說了幾句,于氏果真不再動。 “拜堂……拜堂要緊?!标塘阂卜磻^來,瞪了幾位妾室一眼,復而又滿面和藹地瞧向這對新人。 拜天地爹娘,從始至終,崔沅綰都緊緊守著禮,半點逾矩都無。 入了新房,滿屋的紅意撲來,也叫人生出幾分心猿意馬起來。撒帳合髻,縱是有養娘的撮合,崔沅綰也沒覺著多羞。偏偏時喝合巹酒時晏綏輕笑了一聲,這下滿屋里都是旖旎氣息。 養娘夸著她烏發玉肌,嘆著她媚眼如絲,滿臉笑意地交代事。 無人看到的角落里,崔沅綰持著的卻扇歪了幾分,側臉露到晏綏面前。 晏綏不解意,想著提醒她把卻扇拿好,免得叫那幾位多嘴的養娘和慣會通風報信的老媼抓個正著。不曾想卻是欲言又止,只是看著崔沅綰歪了歪頭,那步搖垂珠也蕩了起來。 崔沅綰騰出一只手來,攀上晏綏的衣袖,在袖上有意無意地點著。 晏綏挑眉,不解。 手指靈活一挑,袖下藏著的手便被翻了出來。崔沅綰似是毫不在意前面正攀談的養娘,愈發大膽,勾起晏綏的小指,就想往里鉆。 晏綏瞧她這般大膽,心火燎原。似是被無數蟻蟲爬過一般,那片被崔沅綰撫過的肌膚,酥麻不堪。 就在崔沅綰想與他十指相扣時,晏綏一把握住了那雙作亂的柔荑,狠狠捏了下柔軟不堪的指腹。 他不懂崔沅綰是何意,卻也不想在她面前占下風。 不過崔沅綰倒是見好就收,朝晏綏遞了句口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