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5節
不過門一開,就又叫眾人心一緊。 不遠處有一駕馬車停著,而門外站著的,是林家大郎,林之培。 兩方人都驚了。 林家收到退婚的信,全家都亂著。林番海猜到是有人截胡,可萬萬沒想到那人是晏綏。林之培更沒想到,先前他與晏綏見過幾次,也聊了不少。 晏綏說,他瞧不起兒女情長這些空泛的事。林之培卻在他一遍遍說著自己的情意。 “若能娶到崔二娘,一生無悔啊?!?/br> 那時晏綏是何反應呢?只是嗤笑一聲。 而今奪人之妻的也是晏綏。 收到信與消息傳開不過兩個時辰,如今人人都恭賀著晏家,詆毀他林家的也不少。 林之培的出現也叫晏綏覺著有趣。 晏綏瞇著眼,根本不屑與這等慫人相望。 崔沅綰倒是多生感慨。 她很久都沒見過林之培了。自他拜為相,崔家便敗落了下去。她住在破屋里,大病都求不來一方藥,都是拜林之培所賜。 林之培是個老實人,也是個想往上爬的野心人。不過懦弱的性子變不了,身份再高貴,在崔沅綰心里也只是個慫種。欺軟怕硬,只是空有個俊俏的皮相而已。 就像眼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長立,一臉不可置信,嘴唇都被氣得發抖。他的眼眸清亮,也正因如此,才叫人心軟,有愧疚感。 最終,他沒提婚約的事,更叫崔發心里愧疚。 林之培憤恨地看向晏綏,怒聲道:“謁禁在大學士面前就是一紙空文么?若是連累臺長,該如何是好?御史臺那可是個吃人的地,臺長那般嚴謹做事,才穩住了地位。若因學士這般莽撞作為被小人告發,該如何是好?” 到底是年輕氣盛,崔發還哄著捧著的人,到了林之培口中,竟成了要害人命的宵小之輩。 晏綏挑了眉,并不在意。反倒是崔發忙把林之培拉了過來,叫宅老趕緊把門關上。 “明頌,御史臺講究避嫌,可官員是人,規矩是人定的,是死的,有時不能這么較真?!贝薨l大言不慚地說著??伤斏吓_長那一年,多少人因謁禁被參了一本,最終不都流放到了儋州去。林之培腹誹著,還是那般抱怨模樣,只是不好意思再說什么罷了。 “你又為何深夜來此?”崔發問道。 林之培身形一僵,囁嚅著:“還不是為了她?!笔种钢赶虼捭渚U,一時間,眾人都朝她望去。 這話自然是在挑釁。 不待崔沅綰說自己委屈,晏綏便頗為護短地開了口。 “還勸林大郎慎言。你指的那個她,不日便是我的夫人?!笨此剖呛眯牡奶嵝?,又何嘗不是一聲警告。 林之培倒是不怕,“是我先遇見她的,是我先表明心意的?!蹦前闵钋槟?,任誰看了都動容。 除卻另兩人。崔沅綰覺著惡心,晏綏覺著晦氣。 “情愛一事,也講究先來后到么?恐怕不是罷?!标探椀吐曊f著,警告之意,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林之培被噎了口。對頭是晏家,他惹不得。 夜深人靜,兩位男子卻針鋒相對。 林家與晏家本就叫崔發分外頭疼,如今兩家倒好,各派了一人來,生怕場面不夠亂一般。 “好了,不早了,都回去罷?!贝薨l看了看林之培,又看了看晏綏,只覺得頭大。 “慎庭,記得方才我說過的,不可掉以輕心?!?/br> 晏綏點頭道好。 “明頌,你是如何來的?”崔發問道。 林之培只覺失算,人就怕比較,一出高下,可他又不能不回話。 “騎驢來的?!?/br> 這話一出來,一旁站著看好戲的張氏笑出了聲。慕哥兒不懂話里深意,看見張氏笑得難耐,自己也笑了起來。 孩童的笑聲更能叫人難堪。 晏綏乘著馬車而來,是臨時買來的。就是他家里最差的馬車,也是別人家重金買不上的。因著晚間出行不引起懷疑,才將就著來的。 而林家確實沒有馬,最好的也是兩三匹驢。 汴京城里,晏、崔、夏、兆四家鼎立。林家雖是升得快,可寒磣的底子一時半會兒變不了。 這就是差距。 往常這時候崔發是要出來打圓場的,鬧得太過日后相見難堪??山裢硭麤]再說話,只是擺擺手,叫兩位才俊趕緊回去。 哪能不在意謁禁呢?他也怕被人參,他不像晏綏那般,做的再過都有官家護著,他一步步都是自己走出來的,自然深知其中艱辛。 晏綏說好,轉身便離去。 林之培好似還不想走,他剛來,想說的話還沒說完。 攻破他最后一道防線的,是崔沅綰的一句話。 “水要往前流,人要往前走。也祝林大郎也找到歸屬才是?!?/br> 林之培一怔,他還是想說幾句話,哪怕崔沅綰不聽。 “聽聞二小娘子前兩日落了水,身子還好么?” 崔沅綰點頭,隨即朝自家爹爹說了句:“不如讓我送林大郎一程罷?!?/br> 崔發朝大門處望了望,不過數十步路而已。 “去罷?!?/br> 于是崔沅綰在前,領著林之培離去。 門開了,門外的狗吠聲隔著幾條巷遙遙傳了過來。 “林大郎慢走?!贝捭渚U站在門里,林之培卻站在門外,一暗一明,卻好似隔了千百道山川一般。 見過薄情郎的虛情假意與背刺,哪怕眼前少年郎的眼眸里有無盡悲戚,崔沅綰心里還是毫無波動。 這腌臜種,誰愛要誰要,她要走新路了。 崔沅綰兀自合上了門,最后一眼,她瞥見林之培眨了眼,竟落下一滴淚來。 霎時光亮也隨之不見。 * 門外,林之培抹去淚,臉冷了下來,與方才的癡情種模樣判若兩人。 他喚來那匹驢,一晃一晃地走遠。 林之培不見了人影,暗巷里藏著的馬車才走了出來。 “查查此人的底細?!标探椀吐暦愿乐嚪?。 車夫說是,隨即駕馬離去。 晏綏盤著手中的菩提珠,閉目養神之時,小娘子的一顰一笑不受控制地竄進腦海之中。 菩提珠意外盤得不順,晏綏睜開眼,玩味之意盡顯。 作者有話說: 上榜前更新不定,有時日更有時隔日更。相信我,沒更的天都在努力存稿!感謝支持! 第5章 五:拜訪 晚間的私會倒是被有心人壓了下去,只是晏家插隊提親的事卻鬧得滿城皆知。不過一日,這林家遭嫌的事就傳過了幾個州郡,有人談笑看逸聞,自然就有人焦頭爛額。 最先去林家拜訪的,是嗣榮王宋幸。 林番海是宋幸與夏昌一手提拔起來的。只是夏昌近日來中了暑,被家里一眾小妾圍繞著,騰不出面來處理這事。宋幸倒是清閑,前年大病一場后,整個人都豁達了起來,把家里的金銀珠玉都贈了出來,整日樂逍遙。與林番海相識,也是因為養生凝神之術。 再有,宋幸家的四女兒承怡縣主還未出嫁,宋幸一眼就相中了林之培這小官人,認定了此人是個能騰飛的人才。何況林之培老實聽話,長得又俊俏,自家女兒嫁給他,也不會吃虧。 宋幸來得早,進林府的時候正巧碰上林番海在悠悠閑閑地練著八段錦。宋幸站在庭院內看了半晌,林番海一轉身才看見人。 “原來是至肆兄?!绷址=舆^仆從遞過來的汗巾,擦了把臉。夏日本就熱,他耍的還是北派的八段錦,自然出汗多,染濕了鬢角。 宋幸揮揮手,并不在意。 “我來是想見見明頌,有些話想跟他說。順便,給林公提了些禮?!彼涡艺f罷,朝身后揮揮手,幾位男丁便提來幾大箱重物。 不消說,都是些金玉銀鐺。 林番海趕忙說不敢當,“林公”的名兒都叫上了,連厚禮也提上了。大清早的,瞧見這場面,瘆人。 “明頌這孩子昨日接了臺長的信后,跟丟了魂一般,膳食也吃不下,茶水也沒喝幾口。這沒出息的樣子不知道隨了誰。人都把自己關在了書房里了,說唯有讀書能解他心中煩悶?!?/br> 宋幸聽了這話,心里大喜。又是癡情種又是好學人,跟他家那嬌嬌女十分相配。 宋幸笑笑,指向那幾大箱禮,“上月相見時,你說自己在整理古文石碑,只是苦于手中缺少書薄,無從整理。我這一月來陸陸續續找來了早些年存著的舊書古籍,想著對你有用,就趁著空閑日趕緊送了過來?!?/br> 林番海聽罷這話才松了口氣。只是古書籍還好,要真的是金條銀條,那可就是賄賂了。 宋幸既然想見林之培,林番海也只得趕緊叫人把林之培從書房里拽出來待客。 冒氏見林之培眼中血絲可見,眼下一片烏青的落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氣惱,趕緊叫人拾捯一通。 “嗣榮王蒞臨,你卻被那狐媚子精迷得團團轉,真是沒出息?!弊焐险f著埋怨的話,冒氏還是端來了熱燕窩叫林之培充充饑。 林之培若有所思,墊過肚子后趕緊跑到前堂去,連看得經史子集都忘了合上。 * 林家來了位嗣榮王拉攏人,崔家也迎來了稀客。 晏綏的祖父,晏老出山了。晏綏那名不見經傳的爹爹也來了,晏綏自然也跟了過來。 晏周當年是開國功勛,封為寧國公。只是后來功成名退,官家與先帝不親近,自然疏遠了前朝的一幫子老臣,扶持新臣上位。晏梁是家里最不成器的小子,兩位兄長年紀輕輕就離世,傷到了晏老的心,自然也不欲幫襯晏梁這個孩子。 故而晏梁官場沉浮半生也只是位小官而已。幸得家里兩位兒子成器,又有祖父寵,晏家才重新升為高門貴家。 晏老來此,也是為了嫡長孫的婚事。 人來得突然,宅老急急忙忙來報信時,崔發正摟著張氏的腰酣睡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