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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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抒沒待太久。 告別后老兩口堅持將她送出門。 不甚清晰的雨幕里,男人下車朝這邊走過來。 他撐了把黑色雨傘,又著一身黑色衣褲,使得整個人像幅剪影。 高大身影立到檐下,伸手攬過孟抒肩頭,同門里站著的老兩口點頭致意。 孟抒緊貼著站在旁邊被他裹住了一樣,背后看去二人身影似乎要融為一體。 珍姨有些出神。 直到那黑色轎車駛離,她嘆了口氣。 方才聽到孟抒要走,珍姨問她,“那……小鐘呢?” 孟抒聞言低垂下眼睫,看不出情緒,語氣緩而篤定,“我和他,不合適的?!?/br> 一上車孟抒便坐到了最里側的位置。 像是迫不及待遠離他似的。 鐘寅心頭泛起些微躁郁,面上并不顯:“嚴叔的腳怎么樣了?!?/br> 孟抒似在發呆,眨了下眼睛扭過臉看他。 “好多了?!?/br> “嗯,”他垂眸整理手里的直柄雨傘,手指順著傘面上的折痕一點點壓過去,語氣是慢條斯理的決斷。 “傷筋動骨都不是小事,我認識一個專門看這方面的醫生……” “鐘寅!”孟抒打斷了他。 男人視線驟然轉過來,沉黑雙眼對上她的。 “如果嚴叔有需要,他會去醫院的,多謝你的好意?!?/br> 客氣言辭帶著冷淡的抗拒。 他盯著她一言不發。 駕駛位擋板早已升起,車里靜得只聽見雨滴打在玻璃上的悶聲。 半晌,鐘寅勾起嘴角笑了下,“多大點事,這也值得生氣?!?/br> 他說著伸手去握她的指尖,因整理傘面潤濕的手指有些涼意。 相觸的一瞬,孟抒抽手,將臉轉向窗外。 手里徒然捉空。 鐘寅盯著空落掌心兩秒,收回手撫平重又凌亂的傘褶。 雨勢漸大,雨水落在地面濺起白霧,可見度越發有限,車窗外的街景變得模糊不清。 “這樣下去有什么意思……”孟抒語調有些低,像是自語。 但她知道一旁男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我已經對婚姻不抱希望了,不管考慮多久,答案都是一樣的?!?/br> 傘身已經整理好,一折迭著一折,秩序排列圓整。 男人手指摩挲著那點棱角分明的痕跡錯落,耳邊她繼續說著。 “可能是我經歷過了,聽到你說結婚,心里什么感覺都沒有……或許年輕幾歲的話,還會幻想一下吧?!?/br> 有些東西過了想要的時候再出現,只剩不合時宜。 “婚姻沒有那么容易,更何況是跟一個并不匹配的,”她說到這里停頓了下,“也不喜歡的人結婚……” 鐘寅鼻腔里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像是被她的話逗笑,又像是要撇開一個顯而易見的真相。 他語調漫不經心的說:“我不會勉強自己?!?/br> 鐘寅自然是滿意她的。 孟抒側頭看他:“我是說我?!?/br> 她很坦然地看著鐘寅,一次性把以前沒能說出口的話拋了出去,“對于一個不尊重我、不在乎我的意愿的人,我無法忍受和他一起生活?!?/br> 鐘寅臉上的表情凝住,聽著她不帶任何留戀的決定。 “我也有拒絕的權利,不是你給我就必須要接受。鐘寅……” 孟抒不止一次地產生過自厭情緒。 離開后許多個感到孤獨的瞬間,她都會想起那兩年。 那點自欺欺人的溫暖經過反復觸摸,逐漸變成心里難以抹平的陳舊烙印。 無論如何去剖析解離。 她承認,再怎么逃避,那個痕跡都依然存在。 可是…… 可是,比之重要的東西太多了。 所以她從不后悔離開他。 忍住眼眶處漫上來的酸澀,孟抒竭力平穩語氣,“我們到此為止吧?!?/br> 輪胎碾過減速帶,車身微微震動。 傘身滑落地面發出嗒的一聲輕響,未來得及合攏的扣帶解了收束,平整折痕輕而易舉地散亂開。 鐘寅兩眼直直看著她,喉嚨堵滯。 胸口處來回拉扯的疼緩緩蔓延著,身前身后鈍痛一片。 現在換成她,親手將烙印還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