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風不偷月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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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br> 項明章答應著,快步走近,抬手攏緊對方身上的披肩:“媽,沒打擾你休息吧?!?/br> 項明章的母親叫白詠緹,五官艷麗深邃,盡管上了年紀,又素面朝天,依舊能看出大美人的風華。 她淺淺一笑,說:“沒有,我抄經呢?!?/br> 項明章攬著白詠緹進屋,偌大的客廳表面上典雅,實際只覺冷清,桌上擺著文房四寶,一張抄好的經文墨跡半干,密密麻麻的,就“阿彌陀佛”算常見字。 一道拱形門連接小餐廳,照顧白詠緹起居的青姐送來吃的,說:“項先生沒用晚飯吧,來趁熱吃?!?/br> 項明章早就餓了,洗手落座,拿起筷子卻不知道夾哪道菜。 白玉柳芽,青瓜粟米卷,芹葉翡翠丸子,只有筍干小籠包不是綠的。 白詠緹信佛,習慣了吃素,廚房沒有葷腥食材。項明章勉強填一填五臟廟,說:“我帶了幾瓶蜂蜜?!?/br> 青姐從購物袋里拿出來,說:“瓶子真可愛,您上次叫人送來的紅茶也包得特別漂亮?!?/br> 白詠緹對華服首飾不感興趣,深居簡出也不缺什么,項明章便經常送一點好看的吃食,或小玩意兒,來討她歡心。 “都是別人送的,我借花獻佛?!表椕髡碌?,“媽,你記不記得楚太太?” 白詠緹想了想:“記得,楚太太很開朗,特別愛笑?!?/br> 項明章說:“她兒子在我那里上班?!?/br> 白詠緹點一下頭,沒詢問來龍去脈,沒接腔往下聊,她湛默地坐在圓桌另一側,單方面終止了母子間的閑談。 項明章習慣了,白詠緹不關心縵莊外的世事,哪怕是圍繞在他身邊發生的,哪怕他再久沒來,流程向來如此。 他低頭吃飯,越嚼越食不知味,索性提前撂了筷子。 母子二人互道晚安,項明章回臥室洗了個澡,許久沒來了,床褥嶄新,散發著比酒店更陌生的味道。 他靠著床頭,精美的房屋沒有一絲人氣兒,屋外天高樹深,燈一關猶如置身寂靜長林,心底跟著落寞。 項明章重新擰開臺燈,床頭柜上放著一杯蜂蜜水,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微甜,溫熱,緩緩淌進受了委屈的胃部。 項明章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按下發送。 楚家書房,楚識琛熬夜做完了ppt,第一次做,對著模板照貓畫虎,估計毛病一堆,但他相當有成就感。 手機屏幕一亮,他打開剛收到的一條微信。 項明章發來:蜂蜜水很好喝。 楚識琛回復:那就好。 兩分鐘后,項明章:這么晚還沒睡? 敲了一晚上鍵盤,楚識琛這會兒慢吞吞地打字,也懶得禮貌周全,直接道:你也沒睡。 項明章:睡不著。 這條回復一發出去,項明章立刻后悔了,他跟一個下屬說這個干什么? 仿佛在訴苦,除了顯得啰嗦沒有任何作用??墒浅坊胤炊说責o銀,等于承認說錯了話。 項明章準備再回一句結束聊天,他不想聽楚識琛勸他早點睡的廢話,更不需要楚識琛關心他為什么失眠。 不料這時,楚識琛發來一份ppt文件。 項明章:“……” 楚識?。何易鐾炅?,你睡不著的話可以看看。 快凌晨一點鐘,秘書讓老板看自己做的ppt,項明章工作十幾年沒遇見過這么離譜的事情。 楚識琛發完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復,他退回聊天列表,將項明章的消息置頂了,免得淹沒在別的消息中。 因為列表第二個是錢樺。 上次夜總會一別,錢樺隔三差五就發消息約楚識琛出去,目前攢了三百多條未讀,包含二百五十條語音。 一開始楚識琛禮貌婉拒,后來實在太頻繁,干脆不再回復。 第二天上班,楚識琛泡好咖啡送進總裁辦公室,然后跟項明章核對一天的工作安排。 說完,楚識琛道:“最近南京有一場研討會要出席,總共兩天,主辦方還沒定下具體時間,在等通知?!?/br> 項明章正翻閱文件:“知道了?!?/br> 楚識琛說:“沒別的事我出去了?!?/br> 項明章忽地抬頭,昨晚沒睡飽,今天戴了一副眼鏡遮黑眼圈,別人戴顯得斯文,他的鼻梁又高又挺,眉目凌厲深邃,細細的銀絲邊鏡框一修飾更叫人瞧不出喜怒。 項明章道:“ppt發你郵箱了?!?/br> 聽語氣不太歡喜,楚識琛后知后覺:“是不是影響你休息了?” 鏡片后的眼睛眨了眨,項明章故作無謂地說:“沒有,很催眠?!?/br> 楚識琛回秘書室查看郵箱,ppt修改過了,最后插入一張空白頁寫了問題和建議。 字體大紅色,沒分段,沒標點符號,一部分甚至沒斷句。 不難看出寫的人當時有點狂躁。 接下來幾天,楚識琛恪守秘書本分,免得項明章伺機挑錯。 第二次交流在歷信銀行總部如期舉行,由彭昕帶隊,交流效果很成功,沒有辜負這段時間項目組的努力。 這個項目分量大,周期長,離競標有一個半月的間隔,大家辛苦這么久可以喘口氣了。 為了犒勞項目組和鼓舞士氣,彭昕決定一起聚餐大吃一頓,然后放三天假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 定好餐廳,彭昕去邀請項明章。 項明章有自知之明,他去了員工肯定不自在,便囑咐彭昕帶大家好好玩,他負責報銷。 彭昕又去邀請楚識琛,入職以來楚識琛私下和同事交際甚少,他有意參加,但項明章不去,萬一有事吩咐他不能不在。 楚識琛只好回絕,準備留下加班。 結果項目組剛走了一刻鐘,項明章瀟灑地拎包下班了。 楚識琛自認倒霉,去辦公室關掉智能系統,收拾東西回家。 他從辦公大樓出來,遠遠望見園區大門堵得水泄不通。 走近聽見爭吵,貌似有人在故意鬧事。 園區大門外,一輛大悍馬橫停擋在路中間,門衛從勸說到驅趕,車主就是死皮賴臉地不肯走。 司機載項明章下班,被堵在門內,正打算報警,悍馬車主突然跳下了車,大喊一聲——“楚識??!” 楚識琛經過一旁,不由得停下。 錢樺跑到他面前:“可讓我逮住你了!” 四周眾目睽睽,楚識琛顧不上尷尬,壓低嗓音問:“你來這兒干什么?” “找你啊?!卞X樺不滿地說,“約你怎么那么費勁?打電話敷衍我,發信息不回,你要跟我絕交???” 楚識琛說:“那你也不能堵在公司門口?!?/br> 錢樺頑劣一笑:“我提前發微信了啊,說來找你,你又沒說不行?!?/br> 這時司機下了車,走過來說:“楚秘書,能不能讓你朋友把路讓開,不然我只能報警了?!?/br> “呦,一個司機這么硬氣?!卞X樺透過擋風玻璃朝車廂內張望,“后面坐的誰啊,是不是項總?” 車窗降下一截,項明章偏頭露出半張臉,神情眼色盡是傲慢,他大伯項琨和錢樺的父親有點交情,他對這個腦殘也有點印象。 錢樺招了招手:“嗨,項總,我來接哥們兒happy hour,一起???” 楚識琛個子高,把錢樺吊兒郎當的身體一拎,低聲警告:“別胡鬧了!” 錢樺扭了扭:“怎么了,我好客,項總肯不肯賞光???” 上次在夜店一夜不歸,估計就是和這個腦殘泡在一塊,項明章說:“不了,別妨礙你們花天酒地?!?/br> 楚識琛聽出十足的諷刺,抬眸對上項明章目光,那么輕蔑,仿佛他已經和錢樺不堪地鬼混在一起了。 錯過聚餐,被這么個大麻煩找上門,被一眾人議論圍觀,再被項明章鄙視,楚識琛的薄臉皮沒經歷過這么豐富的考驗。 他心底激起些微慍怒,只想趕快離開現場。 索性不管了,為了讓錢樺消停,楚識琛大步走到悍馬門前,問:“走不走?” 錢樺屁顛屁顛跑來:“走著!” 項明章冷眼看楚識琛坐進副駕,轟鳴傳來,悍馬調轉車頭飛馳不見了,他升起車窗,隔絕了大門口未散的尾氣。 司機問:“項先生,直接回公寓嗎?” 項明章忽然想打一場搏擊,說:“去俱樂部?!?/br> 悍馬拐出街口,楚識琛抬肘搭在車門上,手掌撐著額角,頭疼。 手機響,南京那邊的主辦方發來通知。 楚識琛看完答復,正事耽誤不得,他切到通訊錄,腦中浮現出項明章在車窗內的表情,稍頓按下了通話鍵。 接通了,楚識琛利落交代:“研討會的時間定下來了,下周一?!?/br> 項明章道:“訂車票和酒店?!?/br> 楚識琛不確定項明章是否一個人前往,問:“要不要帶助手,我發通知?!?/br> 剛說完,錢樺靠過來:“我今晚給你介紹一個尤物!” 項明章聽得一清二楚,在人前沉穩端莊,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讓他差點忘了楚識琛以前是什么cao行。 他握著機身,不經意間譏諷脫口而出:“憋壞了吧?!?/br> 耳邊靜了須臾,楚識琛說:“什么?” 項明章道:“在風月場上保存點體力,周一別耽誤正事?!?/br> 楚識琛顧不上分辯前半句:“你的意思是?” 項明章說:“這次出差,我帶你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