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招惹 第96節
“你就不怕,”虞笙絞盡腦汁的反把事態發展說得惡劣些:“我賴賬,房子住了,錢不給你?!?/br> “怕什么,”他站起來,邊伸懶腰邊往外走:“我一小奶狗,你賴賬,我就咬你唄?!?/br> 虞笙:“……” 見過一米八五,不,現在絕對有一米八八,長得還蠻兇的,小奶狗嗎? 臉都被狗吃了。 段昭來的時候正是中午,從隊里食堂帶了飯菜過來,放在樓下餐廳。 “不介意,”段昭看她問:“留鄰居在你家,吃個飯吧?” “你隨便?!庇蒹戏凑I了,而且他飯都拿來,肯定沒要走的意思。 至于這套房子,段昭弄這么一出,肯定不是在意錢,扣她的二十萬,也就是想要把她留下來,雖然隱隱察覺到他的想法,但她絕對不會往那上面去想。 等到她買下后,就會轉手賣了,再去買別的房子。 有了這樣的想法,她心里頓時順暢多了。 兩人坐下,段昭將飯盒一個個打開:“嘗嘗國家隊的伙食,不比外面飯館差?!?/br> “我自己來,”虞笙從他手里接過一次性筷子,掰開,也很誠懇的回道:“是挺好的?!?/br> 國家隊的飯菜種類很全,她嘗了一小口,夸贊道:“這個筍燒rou,味道還挺正宗的,有機會,我可以去拍一期關于國家隊食堂的專題,很多人都挺好奇國家隊運動員平時怎么安排三餐,既能保證營養,又要兼顧美味?!?/br> 段昭嗯了聲:“家屬,可以隨便進?!?/br> 虞笙咬著筷子一愣,怎么,處處是,陷阱呢? 還能不能簡簡單單聊天了。 她悶悶的閉嘴,沉默的吃著飯菜。 快吃完時,段昭打破沉默:“我昨天說,今天咱倆會見一面,你還記得么?!?/br> 虞笙想起他昨天的話,點頭道:“就是,你這個方式,還挺不光彩的?!?/br> “我賣房子,你買房子,”段昭好笑的看她:“怎么就不光彩了?!?/br> “你也不是沒我電話,”虞笙咕噥:“明明能直接問我的事,卻非要通過蔣星遙,糊弄我,騙我?!?/br> “那還不是,怕你不要?!彼f:“方才出此下策?!?/br> “確實不想要的,”虞笙想了想,決定坦誠道:“畢竟我們之前,”她吞掉一半,含糊道:“反正這樣不太合適,你懂我的意思吧?!?/br> “你就當是,朋友間的互相幫助,”段昭嘆了口氣:“我一個人住不了兩套房子,而且,賣或租給別人,多個不認識的鄰居,還不如給你,所以這件事,你別怪蔣星遙,她也只是覺得,你一個小姑娘自己在外面住,有我這個老同學照應,多少更安全些?!?/br> “你是,把你家留的房子,賣了,新買的這兩套?”虞笙還是覺得解釋不通:“你一個人住,干嘛要買兩套房子?!?/br> 這不是故意,還是什么。 “不是我買的,”段昭說:“這個是我取得大滿貫后,給我的獎勵?!?/br> 虞笙恍然。 那可能,是她想多了。 畢竟她的少年長大后,這么耀眼。 他還是少年時,也很耀眼,只不過經歷過一段低谷時期,而那段時間,就是在匯文的一年多。 他在那樣的情況下認識她,好像,完全,就是個意外。 “對了,”段昭突然打斷她思緒:“網上的報道我看了,這件事對你有影響嗎?” 虞笙怕再給他添麻煩,很客套的搖頭:“沒什么的?!?/br> “是嗎,”他撓撓眉:“實不相瞞,我早上問劉巖磊,他都和我說了?!?/br> “他雖然和我在一個樓辦公,”虞笙忙說:“但屬于兩個單位?!?/br> “我明白,但是他告訴我,”段昭說:“你們那有個叫杜源的編輯,對嗎?” 虞笙神情怔愣。 “我聽劉巖磊說,她以前就是因為家暴,才離的婚,”段昭舔了下嘴唇:“所以看見你那篇報道后,就特別感同身受,急著寫了推薦稿,發出去了?” 虞笙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說,這還挺驚訝的,不過她倒是記得,杜編輯還催過她發微博的的事,大概就是和原先的家暴經歷有關,恨不得為有同樣遭遇的人說話。 只不過用錯了地方。 “不管怎么說,這件事確實是我太著急了,還輕信錢淼的話,我會和關主任說清楚的,”虞笙感嘆的長吁,反問道:“你昨天說,對案子幫助不大,但我會很想聽的話,是什么話?” 段昭微垂眼睫,看她吃完了,他站起來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我幫你,”虞笙拿碗想去洗。 段昭按她肩膀坐下:“就兩個碗而已,我洗?!?/br> 語氣不容拒絕,讓虞笙覺得他好像不愿意面對面和她說,便也沒攔。 他拿碗走到廚房,擰開水龍頭,聲音和著水聲傳來:“當時覺得,警察那邊真相一直沒發出來,怕你沉不住氣,到處亂碰釘子,就想,你采訪我,也行?!?/br> 虞笙有些沒反應過來。 他很快又跟了一句:“錢淼,是我表哥?!?/br> 她遲鈍的“啊”了一聲。 “錢淼mama,是我親姑姑,死的那個人,是我姑父,”他兩個碗都洗完,摞在一起,水還沒關,聲音在嘩嘩聲里,平淡得不帶感情:“以前跟你說過,我5歲時,家里出事,就只有我沒死,蔣叔作為我爸的發小,又是合伙人,幫我料理完父母meimei的后事,后來,他想收養我,帶我出國,但是我姑姑不答應,她和姑父,搶著要養我,知道為什么嗎?!?/br> 他說時,側過臉看她一眼,短暫的這一秒,他對她掛了笑容,然后頭便轉回去,裝作在洗手。 虞笙認真的想了想,問他:“是因為你爸爸生前有幾套房子?” 段昭嗯了聲:“不止房子,還有些錢,在當時,也不算少,所以姑姑和姑父,自然不會放過我的撫養權,這一點,蔣叔作為外人,是沒辦法跟他們爭取的?!?/br> “他們收養你以后,”虞笙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但仍抱僥幸的問:“對你好么?!?/br> 第79章 偏偏招惹 段昭停頓在, 手一直在沖水的這個動作上。 “我是,帶著我爸我媽的遺產,到姑姑家的, 那些錢自然也都歸他們所有?!?/br> “他們既然拿了錢, ”虞笙尚存一絲僥幸的問:“應該能對你好點吧?” “開始還行, 但是那時候我家里剛出事, 總被噩夢驚醒,醒了就哭,姑父嫌我吵, 就挺生氣的, 然后就……” 那段經歷段昭有些不愿說出口,無非是承受那個野蠻男人的責打, 錢淼當時已經上初中了, 往往會是非不分的幫著姑父一起欺負他,所以他那時候總是在想,為什么他沒有死掉。 段昭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將這些含糊其辭, 一帶而過后笑道:“誰讓我當時小,打不過他們?!?/br> 這個答案將虞笙心里僅存的僥幸捻滅,她越聽越生氣:“年紀小是被欺負的理由嗎,而且, 你姑姑, 她畢竟是你親姑姑, 她也能做到坐視不理?” “姑姑跟我爸, 早就不聯系了, 她嫁人時,已經跟家里斷絕關系, 爺爺奶奶都是被她氣死的,我爸因為這個,也愿意不認她,自然,即便是血緣上的親姑姑,對我,也不會有親情可言,姑父和錢淼打我時,她自然不愿引火上身,她覺得,只要打的不是她兒子,姑父就怎么打我,都行?!?/br> 虞笙聽得無語。 這一家還是人嗎?花著人家的錢,非但不能好好待人家的孩子,還打。 “而且一家子,全都嗜賭,”段昭平靜的說:“我爸媽留下的那些錢,兩個月不到,就被他們賠得精光,錢花完后,就開始找我要房子,我也不知道房子在哪,后來才聽蔣叔說,他出國前,把房本什么的,都帶走了,怕姑姑他們搶我的,想等我年紀大點再還給我?!?/br> “幸虧蔣叔叔?!庇蒹虾笈碌南?,如果所有東西都被姑姑一家敗光,他該怎么活下來,怎么長大。 他爸爸mama在天上看到,會有多難過。 想到這,虞笙忍不住鼻子發酸,極小聲的,吸了吸鼻子。 恰好在此時,段昭擰上水龍頭,猶豫著問她:“還繼續說嗎?!?/br> 虞笙不知道如何形容:“我想知道,你是怎么逃離那一家人的?!?/br> “應該說,是他們迫不及待想丟掉我,”段昭狀似無所謂的靠著廚臺:“那時錢淼已經挺渾的,大概初中沒念完,就跟曾瑯混,打架、偷錢、劫小學生,什么都干?!?/br> “曾瑯?”虞笙意外的瞪大眼睛:“就是那個……” “就是他,有回錢淼從家偷錢給他,說是我偷的,姑姑明知不是,但還是幫著她兒子說謊,后來姑父知道,抓起我往地上摔,我就,”他盡量無所謂:“昏過去了?!?/br> “這是,”虞笙險些按捺不住火氣:“虐待兒童,是犯罪?!?/br> “是啊,”段昭語氣松散道:“可我那時候不認識你,不然你肯定會,保護我的,對吧?” “我……”虞笙一直聽得特別氣憤,也特別同情,就是不知道怎么,這事就扯到自己身上了,她有心無力的告訴他:“我肯定會幫你報警,但是我也打不過,”怕他難過,她又補充道:“或者能,抱著你安慰一下?!?/br> 段昭好笑得看她:“那我快點說,說完,好讓你抱著我,安慰一下?!?/br> 虞笙沒有反駁,是因為,她聽得很難過,她長這么大,唯一喜歡過,即使分開,也沒法討厭他,這樣一個人,他小時候,曾被人這樣虐待。 以前她覺得,繼父那種人就很討厭了,縱使繼父再不好,除了那個耳光,后來便再沒有對她動過手,只是冷漠,不理。 相比下,段昭姑姑這家人,就是人間魔鬼。 她很擔心的追問:“他們送你去醫院了嗎?!?/br> “他們不敢,不過幸好,我命大,經過那次以后,姑姑也怕姑父哪天真把我打死,就聯系了住宿的體校,送我過去,可是錢淼跟曾瑯混的,他覺得我有錢,藏著不給他爸媽,就總帶曾瑯去堵我,他就是打小在那個環境,暴躁,易怒,可能都是打娘胎里帶的,所以他能殺死他爸這個事,我也不覺得很驚訝?!?/br> 虞笙感同身受的看他,怕說同情的話,會讓他傷自尊,就猶豫著沒說。 “別這么看我,”段昭不太自在的從兜里摸出煙,拿出一根,咬在嘴里點燃,吊兒郎當道:“我不好欺負,后來我也,誰打我,我就打回去,打著打著,就誰都打不過我,也挺……”他側過身,含糊的吐了個煙圈:“挺那什么的?!?/br> 虞笙記得,他沒有多喜歡抽煙,高中時抽,是因為,在經歷許多無奈后,身上的硬殼碎了,沒有力量再堅持下去,但后來兩人在一起,再到他被選入國家隊,就徹底戒掉了,即便帶著,也是讓煙所用。 他現在抽,肯定因為他身上的硬殼,因為這件事,正在慢慢的碎掉。 那些被踐踏自尊的,讓他性格也險些暴戾、易怒的往事,被揭開。 他會覺得慌。 覺得狼狽。 “我應該再早幾天,跟你說,”他嘆息了聲,依舊沒看她:“你就能整理成采訪稿,去揭穿錢淼和姑姑的真實面目,反正我也沒什么怕的?!?/br> “你早幾天告訴我,我也不會寫這篇稿子,”虞笙走過去,輕輕拍他的后背:“其實你原本,想把這件事,爛在肚子里,誰也不說的,對嗎?!?/br> 這個看似安慰的動作,讓他身體一顫,隨即熄滅剩的半根煙,面朝她轉過身。 一雙黑眸,仍是干凈清透,毫無雜質的看她:“你不一樣?!彼?,很自然的在她頭頂揉了揉:“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以前不說是因為,誰還沒點小秘密了?!?/br> 知道他在故意制造輕松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