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么?！彼种覆吝^那個疤痕。

    少女倔強的撥回劉海，別過頭不讓看：“不疼?！?/br>
    他手掌罩在她頭頂，揉了揉。

    這一下險些把她眼淚揉出來，摔傷后，虞婧文都沒問過她疼不疼，就只關心她什么時候好。

    “小朋友，”他從桌上找到她的手機：“你也把手電打開，有光就不怕了?！?/br>
    虞笙接過手機照做，她其實沒那么怕黑。

    段昭拿著手電，找到位于后門的電閘盒，打開，拿手機對著檢查：不是掉閘?！?/br>
    關上閘盒時，他摸著個東西，從手機殼鉆出來的，他仔細一看，居然是張一百塊錢。想到小朋友剛才的舉動，他心里頓時明了。

    “這一片都黑了，看來是電路問題?！庇蒹吓吭诖芭_，轉頭看他：“我們這是什么運氣?！?/br>
    “是啊，”段昭走回來，尋思怎么和她聊聊這件事。

    虞笙借著光，從包里翻出他中午買的零食：“沒想到會被困在這，都沒吃飯，你也餓了吧?！彼粯訕油饽茫骸昂迷谶€有這么多零食?！?/br>
    段昭拉椅子坐下，想起停電前的對話：“你剛才是問我，想不想我爸媽？”

    虞笙也想起來，嗯了聲，拿一個小包裝的rou松餅給他：“蔣星遙提過，說他們是…因為火災？”

    段昭很自然的拆開，還給她：“是啊?！?/br>
    虞笙咬了一口，覺得不對：“我是給你吃的?！?/br>
    “哦?！倍握焉焓忠莻€被咬掉一口的rou松餅：“那給我吧?！?/br>
    “這我已經吃了，”她又找了一個放他手里：“你吃這個?！?/br>
    段昭沒吃，拿著在手里玩：“是場意外，我那會兒也就五歲，記得好像是個假期，我爸陪我在小區廣場踢球，我媽帶著我妹在家，看見好多鄰居往我家那棟樓跑，說著火了，我爸帶我過去時，已經燒起來了，整個樓都是煙?！?/br>
    “所以你媽和你meimei…”她都不敢問了。

    段昭稍頓：“我爸進去救人了，拉不住他，結果全都沒出來，其實我媽和我妹……”他神情一晃，沒往下說。

    虞笙把吸管插進酸奶里：“給你這個，香草味兒的，甜?！?/br>
    另一個是原味兒，比香草的酸，香草的甜，想把甜的給他。

    段昭挑了挑眉毛，帶了點調侃：“心疼我？”

    虞笙嘬著吸管：“就覺得，挺倒霉的?！?/br>
    “是啊，”段昭讓她這個評價給弄樂了：“我一直也這么想，怎么就是我呢，這么倒霉?！彼麌@了口氣：“不過后來想通了，趕上誰是誰，意外這種事，控制不了?！?/br>
    虞笙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后來是不是過得挺難的？”

    他有點走神，緩了緩調侃道：“你又想給我買張五千塊的飯卡？”

    虞笙：“……”

    “也還行，”段昭把rou松餅放回去，抓了一把夏威夷果，沒找著開口的小鐵片：“你那個手機更亮，給我用用?！?/br>
    虞笙把手機給他，他倒了個手，在袋子里翻，總算翻出來，手機還給她。

    安靜的屋里，傳來一聲聲剝硬殼的脆響：“后來住我姑姑家，不至于上街要飯，而且我沒跟你說過吧，我爸媽在世時家里經濟情況挺好的，我爸和蔣星遙他爸是發小，關系特別鐵?！?/br>
    “這個我知道，”虞笙道：“蔣星遙說過，他們是從小就認識的?！?/br>
    “老鄰居，”段昭剝著夏威夷果：“我爸下海干房地產，拉著蔣叔一塊，倆人干起來了，干得還不錯?！?/br>
    虞笙感嘆：“那你爸要還在世，你家也挺有錢的?！?/br>
    “現在也行，開發房子的，哪個家里不自留幾套?！?/br>
    “??？”虞笙有點懵，嘬得吸管呼呼響。

    “沒了？”段昭從她手里抽出酸奶盒，換了一小把夏威夷果仁：“喝一肚子空氣，小心胃疼?！?/br>
    虞笙看著手心那一小把白色堅果仁，都驚呆了，以為他自己吃呢，結果全攢著給她。

    段昭喝著酸奶，往后靠了靠：“我就是想說，我經濟情況沒你想的這么差，我爸給我留了好幾套房子，其中一套賣了，買的我現在住的，另外‘這里’那間底商也是我的，裝修也是我和賀昀一起掏的錢，所以店算是我們倆合伙干的，而且房租收回來也不少，比開店掙的多?！?/br>
    虞笙啊了聲，都不知道怎么說了：“你還是個包租公？”

    “就算，”段昭笑了笑：“是吧?！?/br>
    “那還挺自由的?！庇蒹铣粤艘活w夏威夷果。

    “嗯，要是還在省隊，還有工資拿，”他嘖了聲：“現在還得倒貼學費，怎么都覺得虧?！?/br>
    “你怎么不在那了？”虞笙清晰的吐出兩個字：“省隊?！?/br>
    他良久沒作聲，空氣沉默下來。

    等待的過程，虞笙開始緊張，堅果在口腔一滑，發出突兀的咔嚓聲。

    “想知道？”段昭看她。隊里那些事，他還真沒想好要說。

    “你要不想說，”她快速嚼碎堅果咽下去：“也不用跟我說，畢竟咱們就是，同學關系，我開始以為你經濟狀況不行，又幫過我幾次，所以就想作為感謝，替你分擔點，但你過得還行，我就不會再做那種傻事了?！?/br>
    “同學的關系，”段昭抓住重點的重復：“我就沒必要多說了，但因為拿你當朋友，可以說，”稍頓，他沉聲道：“我是打架被開除的?！?/br>
    虞笙一愣，半張著嘴，沒發出聲音。

    “前一陣省體育局派人來檢查，說我服用興奮劑，罰我禁賽，” 他聲音壓得很低：“當時心情不好，特別煩，那天你在學?？匆娔莻€人，他來找我麻煩，我就跟他干上了，后來…”

    段昭捏了捏眉心，跳過一些東西：“他那邊有一個人被捅傷了，后來，我就被開除了?！?/br>
    虞笙聽出很多疑問：“是你捅傷的人？”

    “也不重要，”段昭說：“開不開除我也不能比賽了，結果都一樣?！?/br>
    “禁賽…”虞笙憑借僅有的了解問：“是不是有期限的，過了這個時間，你還能比賽？”

    “七年?！倍握殉ㄖ?，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目光空洞的看著地面。

    虞笙能感覺到，這件事，讓他抬不起頭來，是件能把他壓倒的大事。

    她只能一點點嘗試著安慰：“七年以后，你也才二十三四歲，還年輕，能參加比賽?！?/br>
    “二十三四歲，”段昭輕嘆了口氣：“是一個運動員的巔峰，是已經拿成績的年紀，而我，中間缺少七年比賽經驗，在別人到達巔峰的時候，我才剛爬起來準備，太遲了，況且，像省隊、國家隊這樣的地方，是不會收我的，我，成績再好，也沒用?！?/br>
    虞笙心里像堵了塊大石頭。

    原來這就是朱思明當初說的，他打架還嗑藥。

    他嗑藥……

    “你是…”她很在乎的問：“真的服用興奮劑了？”

    段昭抬起頭，眼里是黑白分明的清澈：“沒有?！?/br>
    她懸著的心落地。

    “是被人陷害的，”段昭皺了皺眉：“但是找不到證據，沒法申訴?！?/br>
    遲疑，他問了句：“你信嗎?！?/br>
    “信?！彼焓?，在他眉心上戳了戳：“會找到的?！?/br>
    小姑娘指尖冰涼涼的，碰到皮膚，段昭內心有一瞬間的異樣。

    “我不知道怎么勸你，這件事放在誰身上，都挺難接受的，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挺喜歡你練的這個項目吧？”虞笙眉眼清亮的看他：“你是不是，總能拿獎？”

    “是啊?！倍握延悬c懷念的說。

    虞笙感興趣的問：“你拿到過，什么獎？”

    “最好的成績是，去年全國錦標賽，還有年初世錦賽的，冠軍?！倍握蜒劢尬㈩?，扯了扯嘴角：“還提這干什么，都過去了?！?/br>
    “我不這么認為，”虞笙倔強的看他：“你這么棒，就不應該隨便放棄?！?/br>
    段昭神情微怔的看她。

    虞笙態度誠懇道：“你應該繼續訓練，你的教練、朋友，肯定都在想辦法，也許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證據，”她重復的說：“肯定用不了七年這么久?！?/br>
    段昭也看著她，這話他不是沒勸過自己，就是心里別不過這勁。

    他一直想好，想往上爬，偏偏腳上拴了塊石頭。

    他嘖了聲，笑著帶到另一個話題：“小朋友，你以后想干什么？”

    “嗯？”這問題太突然了，虞笙眨了眨眼：“想考大學…”

    “這不廢話，”段昭好笑道：“考個什么專業，再往后呢，有什么夢想嗎?！?/br>
    “沒想好，”虞笙仔細想了想：“想考京大，至于專業，確實沒想好?！?/br>
    她還沒想這么遠，從小，她就鉚足勁學習，以前給自己定的目標就是京大，因為是國內最好的大學，就業肯定不成問題，她考進去，就能出人頭地，逃出虞婧文和繼父那個破敗不堪的家，帶著阿婆阿公過好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但其實現在，虞婧文也不和繼父在一起了。她也該好好考慮自己到底喜歡什么。

    “你聲音條件挺不錯的，”段昭忽然說：“你說會不會哪天，我打開電視，你坐在里面播新聞呢?！?/br>
    虞笙覺得這個想法實在是太不著邊：“電視臺哪這么好進的，而且我也沒學過播音，我就是覺得好玩，在學校念念稿子?！?/br>
    “沒學過，”他吃驚道：“你要是學過，那還了得？”

    虞笙讓他夸得直樂：“你夸我，能不能夸得實在點？”

    用他的語氣，回敬他。

    “我沒覺得不實在，”段昭感嘆：“說不定以后奧運會比賽，都得你去采訪?！?/br>
    “那行啊，”虞笙手攥成話筒伸到段昭唇邊，清了清喉：“請問段昭先生，您已經實現衛冕冬奧會短道速滑冠軍的愿望，請問下一步的計劃是什么？”

    什么鬼。

    他笑著，眼前一晃，仿佛出現一副畫面：一屋，兩人，三餐。

    “娶，”少年停頓，這個想法太荒唐了。

    “取什么？”沒聽清楚的少女，笑意盈盈，眼里閃著光。

    “你?！?/br>
    第31章 偏偏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