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招惹 第3節
虞笙又搖頭。 又搖頭。 段昭這點耐心快被這孩子耗沒了,要不是聽見那聲苡苡,他都懶得管這閑事。 現在跟著了魔似的。 車上,教練探出半個身子喊他:“昭兒!你跟誰說話呢!” “沒誰?!倍握艳D頭沖他說:“箱子倒了,我扶起來?!?/br> 他說著,裝模做樣的拉開虞笙面前那個箱子,這樣,她面前就毫無遮擋了。 “下來?!彼睿骸案惆謰尰丶??!?/br> 虞笙的“安全區”被破壞,又被他兇了一嘴,倔脾氣也上來了:“他不是我爸!他是我媽男朋友!” 段昭微微皺眉,沒作聲。 “他們倆要帶我去美國,我不想去,我想回家找阿公阿婆?!?/br> 虞笙一口氣說完,看見小哥哥目光變得復雜。 “本地人?”小哥哥垂眸問。 虞笙點頭:“阿婆家就在這,你讓我跟車走,到地方以后,我自己就能回去,”說完,她特意補充:“沒騙你?!?/br> 怕小哥哥不信她了。 段昭輕笑一聲,虞笙從他的笑聲里聽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不行?”她眨眼問。 “我想想,”他尋思問:“你媽那邊呢?” “我到阿婆家以后,就給她打電話?!庇蒹险Z氣里帶了些央求:“只要能見著我阿婆,就什么事都沒有了,求你了?!?/br> 小姑娘聲音軟糯,非常悅耳,一雙澄澈的小鹿眼,就這么盯著段昭,讓他狠不下心說不行。 “行吧?!倍握衙蛄讼麓?。 虞笙松口氣,忽然想起個事,心又懸起來。 新聞有報道過,車里悶上一段時間是會死人的,大概也就…一兩個小時? “等等?!彼栃「绺纾骸斑h嗎?” 段昭饒有興致的低嗯一聲:“遠呢,長途,中間還不停的那種?!?/br> 虞笙:“……” 段昭:“最起碼兩個小時以上?!?/br> 虞笙:“……” 她心里正盤算妙計,眼前的小哥哥卸下背包,從包里掏出個東西,忽然彎腰,半個身子鉆進車廂。 那種淡淡的沉木香味再次席卷而來。 虞笙第一次和一個男生,在密閉空間,如此近距離的…面對面。 緊張之余,她一屁股坐在車里。 “咚”的一聲輕響,段昭扔下手里的東西,那玩意兒骨碌到虞笙腳邊,她猶豫著抓起來,車廂里黑,看不清瓶身上的字。 “氧氣瓶?!?/br> 段昭解釋,大概是真被她磨得沒耐心了。 虞笙哦了一聲。 段昭道:“車程最多二十分鐘,蓋子擰開就能吸氧,別憋傻了?!?/br> 虞笙好奇的擰開蓋子:”你怎么還…隨身帶這個?“小哥哥怕不是得了什么病,需要隨身攜帶氧氣瓶? 心臟??? 肯定是,剛才撞他時,他還捂了胸口。 這么一分析,虞笙非常愧疚,又仔細觀察段昭的臉,膚色冷白,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出于擔心,她發自內心的對他說:“氧氣瓶給了我,你犯病的時候能挺過去么?” 段昭:“?” cao。 他腦袋是被門縫夾了,才撿了個這么個煩人的人類幼崽。 段昭挑眉:“哥哥要是挺不過去,記得給哥哥做人工呼吸啊?!?/br> 虞笙:“?” 這種話是能開玩笑的嗎?有意思嗎? 麻煩您做個人吧! * 車上坐的是省短道速滑隊的隊員,去高海拔地區進行訓練剛回來,都是半大小子,精力旺盛,上車也不消停。 段昭最后一個上來,右邊倒數第二排靠窗那位子是他的,雷打不動,隊友都給留著。結果他上來后奔左邊汽車輪子那位置去了。 “吳聰,換個座?!倍握蜒院喴赓W,目的明確。 吳聰瞪大眼,一臉驚狀:“昭哥,你要…要干啥?” “就換個座?!倍握阎噶讼拢骸澳阕夷??!?/br> 賀昀從后座鉆出腦袋,趴椅背上:“天王老子來了那座也是你的?!?/br> “我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段昭有點無奈:“你是要給我釘那嗎?” 他還真沒說過,就是習慣問題,愛坐右邊,愛往后坐,連著坐幾次,就沒人跟他搶了。 段昭嘆了口氣:“困了,那邊光線太強沒法睡?!?/br> 他這個理由倒也合理,吳聰換過去,其實他沒理由,吳聰也會換過去,不光因為段昭是隊長,他成績也有目共睹,賽場上的大拿,速度一等一,排名第二的賀昀都被他甩出一大截,大伙自然是崇拜里帶著一絲絲不敢不服。 段昭坐下沒多久車就開了,他半瞇著眼,琢磨著腳下車廂里藏的那個小孩,應該不至于被憋死。 偏偏途徑國道時,堵車了。 躲在車廂里的虞笙只能靠車速來判斷路況,眼前黑蒙蒙的一片,剛還顛簸的車子突然勻速、緩慢下來。 應該是堵車。 車廂里悶熱難耐,連一絲空氣都沒有,偷渡的感覺也不會比這更糟糕了。幸虧小哥哥有先見之明,給她留了續命的氧氣瓶,虞笙擰開蓋子,狠狠吸了幾大口,感覺好多了。 手機振動,她從褲兜里翻出來,點亮的屏幕上顯示“mama”二字,看著發憷。 果然,電話一接通,虞婧文冷颼颼的聲音飄來:“你還知道接電話?我以為你都要不認我這個媽了!” 虞笙頓時忘了熱:“我沒有啊,我…” 血脈相連,她真沒有這個想法,她還想著以后虞婧文沒有男人陪了,她也不會把她送去養老院,還是會讓她感受到女兒的天倫之樂的。 可是虞婧文根本不給她說話機會:“在哪兒?趕緊給我過來!” “我打車回家了?!庇蒹闲囊粰M:“回去也來不及,你和叔叔先走吧?!?/br> 虞婧文急得喊她全名:“虞笙啊虞笙!我就沒見過你這么不懂事的孩子!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就供出一個冤家,讓你成天跟我對著干!” 虞笙插不上話。 “去美國有什么不好????就這點事,我還做不了你的主?真是越大越不讓人省心,還當著你叔叔的面,你不丟人嗎?” 插不上話,虞笙干脆就不說了,手機無力的攥在手里,里面尖銳的訓斥還沒停,亂得連成嗡嗡一片,和她現在心情挺像的。 特別煩。 她不是虞婧文口中那種“不懂事”的孩子,相反,mama無論和誰在一起,她都是沒有干涉過的。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選擇的機會。 從…她的爸爸開始。 她出生在南方,一個叫三都澳的海港。 聽阿婆說,虞婧文還是大三學生時,就和她親爸爸好上了,兩個人的愛情也是轟轟烈烈,至死不渝。虞婧文大學沒畢業,就懷了她,可是她親爸爸已經回城了,虞婧文執意把她生下來,一邊養著,一邊等著,望穿秋水,也沒把她親爸給盼回來。 虞婧文對那個男人的恨,多少也牽扯了點到她身上,她兩歲多點時,虞婧文就把她扔給阿公阿婆,獨自北上闖蕩,沒兩年,又在洵陽結了婚。 虞笙是八歲時被虞婧文和繼父接到洵陽的,那個家一點也不像家,虞婧文天天陪老板陪客戶,一門心思往上爬,繼父就恨不得要個兒子,倆人成天撕得天昏地暗,繼父更是怎么看她這個拖油瓶,都不順眼。 終于有一年,虞婧文懷上了,可是沒出一個月她就把肚里的孩子打掉。 虞笙猜測,可能是自己的出生耽誤了mama的學業、事業,以至于有了前車之鑒的虞婧文,說什么也不會再生養第二個拖油瓶。 那段婚姻不用問也知道結果,虞笙十四歲時,兩人終于結束這出鬧劇,還鬧得很難看,因為虞婧文出軌某個老總。好在那段時間,虞婧文也攢了不少錢,在洵陽買了房子,還把阿公阿婆接來照顧她,虞笙這才覺得日子有了小時候的溫暖。 美國國籍這個,是虞婧文和老總分手后在一起的。 虞笙是沒有資格過問虞婧文的生活的,她也不想管,她早就學會了一套保護自己的生存方法。 虞婧文想怎么樣都行,只要別托著她,她們的母女關系,就能維持。 大巴車突然加速,車廂里箱子噼里啪啦的倒下來。虞笙被晃得一個踉蹌,本來就沒拿牢的手機飛了出去。 “哐當” 倒下的箱子直勾勾砸中手機。 一切靜止,包括虞婧文的聲音。 虞笙跪在車里,摸黑扒出手機,按了半天,手機沒反應,看來是壞了。 這就是所謂的莫·喪非定律,只要開始倒霉,就會連著倒霉。 就好比她不知道還要困于這黑暗之中多久,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阿婆。 虞笙格外喪的抱膝倚著車角坐著,總覺得大腿傳來陣陣涼意,突然,傳來鐵皮門的摩擦聲,她微微抬起眼皮。 一束刺眼的光筆直的投射進來。 虞笙下意識捂眼睛,從黑到亮,完全沒有緩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