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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理寺考公寶典在線閱讀 - 大理寺考公寶典 第16節

大理寺考公寶典 第16節

    柳子:我不高興了。

    為壓字數,明天請一天假,后天見。

    第十八章

    楊枝任由他橫抱著自己,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一句話脫口而出:“大人,你昨日才說過,男女授受不親……”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說出這句話,出口才后悔,依柳軼塵的性子,難保不聽了這話直接松手,任由她摔在地上。

    然柳軼塵卻腳下絲毫未頓,從容往外走:“你怕污了自己名節?”

    泥潭里打滾的人在乎什么名節?楊枝笑:“大人說笑了,我怕污了大人名節?!?/br>
    柳軼塵一愣,仿佛當真思考了一會:“說的也是……”

    完了,果真要來了——楊枝只恨自己嘴臭,眼一閉心一橫,絕望等待著屁股著地的酸爽。

    卻半晌未等到柳軼塵松手。

    再睜眼時,他正好邁過門檻,半身明半身暗,楊枝抬頭,他的下頜恰好撞入眼中,有青玉的瑩潤,又有刀劍的硬朗。

    明亮的春光忽然鋪灑下來,暖融融的。楊枝覺得仿佛有些熱,垂了眼。

    “無妨?!背炼宄旱穆曇魪纳戏絺鱽?,攜著撓人的春風:“嫂溺,援之以手,權也。[1]”

    權也,權宜之計。

    店外街肆熱鬧,一下子將那聲音淹沒其中。

    楊枝抓住那聲音的一點尾巴,心好像被一鍋剛蒸騰出來的熱氣籠罩。

    好一會,方找回平日的腔調:“大人,我沉嗎?馬車停在何處,我現下覺得好些了,可以自己走著去……”

    柳軼塵卻并未松手,略抖一抖身后的披肩,遮住她頭面,腳下沉沉,徑往街角走去。片刻,方像想起什么似的,應道:“不沉……幼時家貧,扛豬半子上街賣,和這差不多?!?/br>
    “你……”

    “我什么?”柳軼塵聲音如常,可楊枝不知怎的,就是聽出一絲隱秘的笑意。

    她縮起腦袋,悶悶的聲音從披風內傳來:“……你又罵我……”許是日光太暖,許是春風太柔,那一句有些埋怨的話竟無端溢出了一絲撒嬌的意味。

    柳軼塵覺得自己腳下步子似乎亂了一拍。

    可又分明是沉穩如舊的。

    半晌,才有些冷硬地擠出一句:“我說你一句促織便是罵,方才毛蟲倒是扮得怡然自得?!?/br>
    楊枝一愣——這么說來,柳軼塵早早便到了。那適才她與薛穹相認,也全都落進了他的眼里?

    薛穹那一句“阿敏”呢,他可曾聽見?

    嘉安王庶女李敏,可是記在大理寺的罪囚名冊上的。旁人或許查不出她的身份,但他是大理寺卿。

    怎么辦?

    楊枝腦中飛轉,身體亦本能一緊。柳軼塵覺察到手上的變化,卻是一哂,沒頭沒腦說:“放心,你不想我聽見的,我一句也未聽見?!?/br>
    頓一頓,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眺望遠處,補道:“人人皆有秘密。你不愿,我不會再往下探查?!?/br>
    紫青色云錦披風遮著頭臉,楊枝窺不到他的神色,只能透過光燦的日光看見一片片綿延不絕的四合如意云紋。

    她想起無數個靠在母親懷里看天的日子。那時候的云是多么的閑逸逍遙,無憂無慮。

    如流水般清澈的聲音就在耳畔,可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楊枝覺察到自己的心口在噗噗直跳。大概是片刻前緊張的。

    口舌也變得前所未有的笨拙,半晌,才鬼使神差地擠出一句:“大人不怕我來大理寺是另有所圖嗎?”

    柳軼塵的輕笑隔著披風傳來:“你難道以為自己藏的很好?”

    “大人!”

    “我說了,我不會往下探查?!绷W塵道:“你要是能在我手下圖到什么,那是你的本事?!?/br>
    這話挑釁意味十足,楊枝卻半分意氣也生不出。

    他是什么樣的人,短短三日,她已見識過太多回了。

    如今更是干脆打起了明牌,更可見她的圖謀是多么的遙不可及。

    說話間兩人已到了馬車邊,柳軼塵將楊枝抱上車,扶她在車壁靠好,方自尋了位子坐下:“但是有件事我今日得問問你?!边呎f邊解了披風,丟到她身上。

    楊枝眉頭一皺,既不知他要問什么,亦不知這披風丟得所謂何意?

    只見過人不豫的時候丟書丟瓶丟碗丟石的,從未見過有人丟起披風來。

    她的不解落入柳軼塵眼中,他不等問自道:“衣裳已被你弄臟了,索性物盡其用吧……蓋著?!?/br>
    “嗯?”

    “重傷在身,易感風寒?!绷W塵轉開臉,毫無感情道:“本官可不想請一尊菩薩進衙門,做不得事,還得時時供著?!?/br>
    果然——天下沒有好當的差,亦沒有白白獻殷勤的上司。

    楊枝伸手,將那披風往身上拉了拉,一低頭,見那紫青云紋上果然一片深紅,不由垂了眼,斂起腹誹的心思,反浮起一絲愧疚。

    三日下來,柳軼塵除卻一身公服,未見穿過什么華麗的衣裳,不是粗布,就是麻衣。這一件云錦披風,怕已是壓箱底之物。

    倒是她連累上司破家了。

    思緒胡亂轉了兩轉,柳軼塵便似會讀心,冷道:“洗凈了還我……若是洗不凈,這半年的俸祿就別想領了?!?/br>
    ……誰說一定破的是他的家呢?

    楊枝心中哀嘆,嘴上卻不敢多言,只是鵪鶉似地應了聲“是”。

    作者有話說:

    [1]《孟子·離婁上》.

    抱歉哦,還是為了圧字數,更得少一點。入v之后我就撒丫子狂更,我保證!

    第十九章

    兩人對默片刻,柳軼塵方撿起之前的話題,問:“你與江行策[1],究竟有何過節?”

    車夫已趕起馬車,不知是否柳軼塵有囑咐在先,楊枝仿佛覺得那車比以往趕得慢了些,以往從倚翠閣回大理寺衙門不過兩刻鐘時間,今日這情形,卻像是要翻番。

    楊枝側臥在馬車內,胸口隱隱的疼痛綿密傳來,卻未較先前更為嚴重。

    思緒在那得得的馬蹄聲中也漸趨清明,舊事紛至沓來,經柳軼塵一問,更似歷歷在目。

    楊枝思忖間,柳軼塵又補了一句:“江行策雖然恣意,卻并不愚蠢。他知道你是我的人,不會無故為難?!?/br>
    柳軼塵擅察人心,楊枝已見怪不怪。她早知那日酒樓一會,必將埋下今日的禍端。所幸與江令籌的過節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事,于是道:“去歲在江州,江大人為難一位算命老伯,我出手相助了一回,被江大人和他的從人盯上,追到桑湖……一時情急,便將他逼入了水中。誰知江大人是個旱鴨子,狠嗆了一口水,昏了過去。我將江大人拖到湖心的船上,后來趁人不覺,方將他送了回去?!?/br>
    “江行策武藝高強,你如何逼得他?”

    “我……”楊枝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我用了伏火雷?!?/br>
    “……”

    “好在你并未趕盡殺絕,否則就不會只是今日情形了?!绷W塵覷她一眼,眸光落在她胸前血跡上,微微一黯。須臾又問:“那‘小知了’之名,又是如何來的?”

    話落,起了玩心一般,忍不住添了一句:“你倒是和蟲子有緣?!贝竭叢蛔杂X蕩開一點笑,少年人清朗自在的一點笑。叫明亮的日光透窗一照,有種萬物生發的意氣。

    萬物在楊枝心底悄無聲息地生發。

    良久,方道:“屬下小名叫小知了。彼時、彼時怕江大人半途醒來,給大人……喂了點藥……捱到了晚上,才敢將大人,送回府中去?!?/br>
    “許是大人途中醒了,聽見了屬下同伴的呼喚?!?/br>
    柳軼塵一笑:“你難得老實一回——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何救那算命老伯?”

    楊枝仰目,道:“老伯受人欺凌,我看不過去?!?/br>
    “看不過去?你還真是個大善人……”柳軼塵道,話中帶著明顯的譏誚。

    “屬下不敢?!边@譏誚不知怎的,激出楊枝胸中一股莽氣。她垂眉咬唇,須臾,方一字字道:“我顛沛時有人救我助我,我有能力時,自亦當如此。投我木桃,報之瓊瑤?!?/br>
    “那那些曾經欺凌過你的人呢?你不恨他們怨他們嗎?”柳軼塵不知想起什么舊事,眼底泛起幽微的光。

    “恨呀?!睏钪Φ溃骸八愿搹纳频謵?。欺老凌幼本就是不對,又何須我格外良善?”

    “可這世上不對之事不勝凡幾,你又待如何?”

    “既然不對,就該改之?!边@是她幼時犯錯時母親教她的。念及此,她眸光頓了一頓,卻只片刻便揚起臉來,一張滿是塵污的臟臉上綻開一抹仿佛一往無前的笑:“我知道大人在笑我不自量力,自保都難,還妄圖周濟旁人、扶正祛邪。只是人活百載,活的并不單是那一菜一飯、一行一臥,若心中昏昏,黑白不辨、是非不分,又與行尸野獸何異?我雖力小,仍進一寸,是一寸?!?/br>
    柳軼塵微怔了怔,旋即卻是一哂:“你倒是會起高調,沒讓你去翰林院,看來是委屈你了?!?/br>
    楊枝渾然不覺,笑出了幾分無恥坦蕩:“是大人自己說的,蟋蟀身小而鳴遠,軀瘦而體健,是吾輩榜樣,我不過是牢記大人教誨罷了?!?/br>
    “巧言令色?!绷W塵一個詞到了舌尖,卻滾了幾滾,吞了下去。面對她的厚顏,這非但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還恐怕會被她認作夸獎。念及此,她的笑也連帶著如同日暈一般一點一點在他心頭蕩開,輝煌到刺目,心尖也被那日暈的溫度烘暖,不知怎么,無端笑了一笑。

    回過神來,見她漆黑眼瞳灼灼落在自己身上,下意識別開目光,正要胡亂說點什么掩飾,便聽見她問:“敢問大人,朝中那么多部司,大人為何獨獨選了鳥雀不敢棲的大理寺?”

    她的話落,馬車恰好軋過一塊石子,車中輕輕一顛,柳軼塵心中不由一動,下意識伸出手去,扶住她身子使之不至滑落。

    馬車一穩,又立刻抽回手來,微微別轉臉:“朝中安排,吾等為官者如何左右?談何選擇?”

    楊枝虛弱地笑了笑,直直看他,眼底亮的驚人:“大人的才智,有幾個能左右得了?”頓一頓,又補了一句:“屬下聽聞太子曾聘大人為東宮詹事,叫大人拒了……”

    柳軼塵典典衣袖,淡淡道:“前一句馬屁中聽,但太過生硬了些?!?/br>
    “大人我不是……”

    “此等狂悖之語,往后不要再說了?!绷W塵道:“我的話問完了。時候還早,你閉目歇上一會?!?/br>
    楊枝明白他不愿再多談此話,遂住了嘴。

    其實第一日見她就瞧出來了,太子敬重柳軼塵,卻又時時有一種奈何不得的牙癢癢。

    雖說他明面上是太子的人,可到底不能全心全意地甘為驅指。

    若非太子仁善軟和,若是將如今的太子換成當日的英王……他怕是早已有了性命之憂。

    或許,他正是知道太子為人,才行事中多了幾分恣意?

    楊枝不得而知,依言閉了目——京中的事,她何必摻和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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