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笨死你算了!”張鶴澤痛苦的摸著頭上的大包,“別連累我” “我一緊張說劈了……別生氣啊,請你吃包子?!崩钆婺闷鹨粋€三鮮豬rou的大包,包子皮被蒸出薄薄剔透的邊緣,她咽了咽口水,三兩下解決了一個。 “挨打的時候說請鳳和樓,走在路上改成了余記烤鴨,現在倒好,三屜包子就給我打發了……你慢點!都吃了兩屜了你!” “那你吃,我喝粥?!崩钆婧呛切χ?,張鶴澤心里生起一股無名火,勉力壓了下去。 “我看這個金塵子有點道道?!崩钆孢吅戎噙吙偨Y,不慎被燙到,又拿起涼水狂灌,張鶴澤不忍直視的挪開眼。 ”哎呀……好多了……你看啊,他的武功是很高的,走到我身后,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嚇了一大跳——這說明內功至少在我之上,“說話間隙又喝了一口,“而且我感覺他的武器就是手里的拂塵,那玩意又軟又散,等閑人使得起來嗎?你知道讓我想到了什么?” ”青蛇挽?!?/br> “沒錯,不知道耍起來是不是一個路數,咱們在這上頭可栽過大跟頭?!边@幾年李沛苦思冥想,終于有自信不會再被水袖纏住了,可如果招數有變種,自己還能應付嗎?不太好說。 “而且我跟他提煉丹爐,他很緊張?!?/br> 張鶴澤對此倒是有所耳聞,接話道:“他恐怕是違法煉丹,怕被抓住把柄。煉丹是要冒黑煙的,方圓幾里怎么會一縷黑煙都沒看到,這丹是在哪煉的?搞不好他們在其他地方有老巢,萬歲蓮就在那里?!?/br> 李沛贊揚道:“怪不得人家說猴精猴精的?!?/br> 張鶴澤眼睜睜看著李沛又從他屜里偷了個包子,心中有些感慨。 三年前他同李沛于抖擻崖之前戰至昏厥,不知怎的又在山腳下醒來。二人相互攙扶著好不容易走回家,迎接他們的卻是驚天噩耗。 三年了,那件事情他們誰也沒有再提,不想要彼此記起,也害怕自己會記起。 ”我建議這幾天晚上盯緊金塵子?!崩钆婵偨Y道。 “……我的包子呢?”張鶴澤看著桌上三個空屜,有點欲哭無淚。 李沛靦腆的笑了,摸著錢袋準備結賬——摸了個空。 “我的錢袋呢?”她茫然到。 張鶴澤看見她丟三落四的傻樣就來氣,沒好氣道:“是不是掛在左邊了,你別說掉了啊,我可不想陪你回去找?!币贿吤约旱腻X袋準備結賬,忽然臉色一滯——他的也沒了。 李沛渾身摸了三遍,確定不在身上,撓了撓頭。小小飯館里陸續有客人發聲,都是找錢袋的聲音。老板一個頭兩個大,第一次看見組團來吃霸王餐的。 “哪個孫子這么缺德!把我剛求來的送子符偷走了!”一個大肚子的中年人拍案而起,上來就要揪老板的領子,質疑他開的是黑店。一是激起千層浪,反應過來的食客把老板層層圍住。張鶴澤和李沛眼見自己身上被偷了個干凈,指定沒錢結賬了,互相使了個眼色,趁亂溜出飯館。 “一幫笨蛋”張鶴澤因為錢被偷了,很是惱怒,“哪有賣包子的當黑店的?” “……猴兒啊,咱們今晚是不是得露宿街頭了?!崩钆嬗行┿皭?,萬歲蓮的事情還沒著落,躺在病床上的洛云已經等了很久;如今他們自己也身陷齟齬。人生地不熟的,身上沒錢寸步難行。 “不怕,有你猴哥呢?!睆堹Q澤說的太快,沒意識到自己被李沛帶偏了,“西邊,柳安街,齊樂客棧,老板娘是我朋友,晚上帶你去那住,保準上房招待?!?/br> 他一次大哥還沒裝完便被李沛打斷了:“那個人在飯館見過!就是他!”她不由分說追了上去。張鶴澤的豪言生生咽回肚子,一腦袋黑線的跟上師妹。 李沛開始只是隱約看見了水果攤前一個黑色的影子,十分確定自己在飯館才見過——此刻他正在挑橘子呢。沒想到那人回頭看見氣勢洶洶的李沛,嚇得扔下橘子轉身就跑,輕功居然相當不賴。當下李沛就斷定此人正是小偷,又感覺自己竟漸漸被甩下了,兩人距離越來越遠,一時好勝心起,使了吃奶的勁,心無旁騖的直奔目標,張鶴澤差點跟不上。 那人很有些逃跑的經驗,一會躥上屋頂,一會溜進小巷,行蹤難測。更是在巷子里推翻一堆竹筐想拖緩李沛的腳步——沒能成功,李沛才見他向竹筐伸手便已經舉起刀來,將所有滾到眼前的竹筐都干脆的劈成了兩半。 “我還跑不過你了?”李沛自言自語,周身經脈超速運轉,竟生生又快了幾分! 可無論她怎么追,那小偷的身形始終比她快上一些,眼見他就要溜之大吉,李沛心里著急,順手連刀帶鞘扔了出去,刀柄正中小偷的背心,他慘叫一聲,整個人被這一擊撞趴在地上。 那人心里暗暗叫苦,心說不過是個錢袋你至于嗎。他趕忙翻身想要再逃,正看見一只打過來的拳頭,下一秒拳頭擊中了他的右眼。 “??!”他痛苦的捂住眼睛,“憑什么打人!”話還未畢,叮咣五四又是一頓揍,揍完才聽見眼前的女子發話:“誰讓你偷我東西!” 張鶴澤終于氣喘吁吁的追上來??吹窖矍斑@人被李沛全方位壓制,動彈不得。這人長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是融進人群就再也認不出來的相貌——不過此刻他青著一只眼,倒是十分好認。 張鶴澤想攔李沛,自己卻先喘彎了腰,他十分想說不確定是他先別打,張口卻咳嗽起來。 “我沒有!”小偷還不死心,蹲下為自己爭辯。 李沛心里其實有過推理過程,可惜事到臨頭她一句也想不起來,磨蹭半天,又搗了小偷一拳:“看你長的這么賊眉鼠眼,不是你是誰?”說罷伸手去搜,搜的那人直叫非禮——沒有搜到,錢取出來,錢袋早被他扔了。 李沛生氣了,又揮起拳頭,那人被打怕了,在拳頭落下的前一刻大喊:“女俠饒命!” “你們少了什么,我賠就是了”小偷坐起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上了。 “我和猴子……加起來得有四十兩吧,你掏吧,拿不出來就把你扔河里喂魚!”李沛也覺得跑的有點累,口氣不善。 小偷誠惶誠恐的掏了四十五兩丟給他們,一聲不用找了,奮力站起來,很快不見了蹤影,好像生怕他們還要為其他受害者索賠似的。 張鶴澤沖李沛伸了個大拇指:“高,學會搶劫了?!?/br> “搶什么搶,這人我在店里見過,不像個好人……而且不為了偷雞摸狗,正常人誰會把輕功練那么高,武功卻這么低的?!崩钆鏀盗藬靛X,塞進袖子里。 張鶴澤略微有點驚訝,這一節他沒有想到,可能是跑步把腦子跑糊了:“佩服佩服。只是我記著我們丟的不足二十兩啊” 李沛一愣,她把數字記錯了,臉上顯出一點懊悔。 張鶴澤忙說:“反正也是不義之財,搶就搶了?!彼槃菀性谝粋€大竹筐上,似乎重量不太對。低頭一看,有血從竹筐的接縫處漸漸滲出來。 張鶴澤不動聲色的起身,用劍指了指血跡,李沛心領神會滑刀出鞘。竹筐一點動靜也沒有,張鶴澤倏的將筐劈開,露出了藏匿的女子——已經昏過去了,雙手按著小腹的傷口,并沒有止住血。 兩人面面相覷,李沛只覺這人似乎有些眼熟,伸手將她翻了過來。 看到那人的臉,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即使長高了,樣貌變化很多,她還是一眼認出來這是她的小師妹,尹昭。 張鶴澤推開李沛的刀,也被嚇了一大跳。這些年他們反復回憶那晚的情形,確定尹昭并沒有跟上抖擻崖,也不可能被埋進山洞,可就是死活找不到人。李沛圍著松鶴山尋了很久,一無所獲。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把尹昭忘了,一直十分內疚。 尹昭長高了,曾經瘦削的身子圓潤了一些,五官也和從前有點差別。須知三年的時間,成年人的長相不會發生太大變化,但對青少年來說卻會有天差地別的影響。如果說在松鶴門時她是小美女胚子,如今卻已長成十足十的大美人了,走在街上會令人矚目那種。 沒想到她居然會在泗陽縣現身。李沛同張鶴澤對視一眼,誰也不知道該怎么反應。張鶴澤打破了沉默:“她血流的厲害,要先找個地方療傷” 他恰好知道本地的大夫,當下背起尹昭就走。李沛試著為尹昭點xue,好歹血止住了。他們到達藥堂,郎中說其實傷口不深,只是劃破了重要血管,這才令她失血暈倒?,F下已敷了藥,需要靜養至蘇醒。 藥爐青煙裊裊,病床上的女子睡的沉靜。李沛坐在床頭看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尹昭緩緩睜開雙眼。房間內只有李沛在。 她第一眼看到李沛,眼神有些迷朦:“……師姐?” …… 半個時辰后,李沛心情復雜的走出房間。尹昭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她恰好知道金塵子曾在泗陽附近的定國公墓出沒,萬歲蓮有可能在那里。 壞消息是,她說三年前從松鶴山失蹤后,她加入了凌霄派。甚至此次受傷,也與這個身份有關。 李沛大為震驚,再欲問她期間經歷細節,她卻無論如何也不開口了。李沛又一定要帶她回松鶴門,她并不答應,只說自己還有未竟的事情,性命攸關。 凌霄派的大名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是最近幾年,崛起很快,儼然已經成為頭號魔教,人人得而誅之。他們濫殺無辜,手段殘忍,同時又極盡狡猾來去無蹤。有名有姓的名門正派都吃過他們的虧,折了不少好手進去,卻從沒有人報仇成功過,甚至時至今日連凌霄派總壇的位置都沒找到。別說見到這幫魔教妖徒了,便是提到凌霄派三個字,武林中人哪個不是窩了一肚子火。 她怎么能跟這些人待在一處。 可李沛又說錯話了。當時尹昭甫一提到她受傷之事與凌霄派有關,李沛氣的罵凌霄派的人都是大壞蛋,又要去跟他們拼命。沒想到接下來尹昭便自陳她也是其中一員。房內氣氛陡然尷尬,尹昭又擺出送客的態度,李沛也只能萬分懊惱的離開。她離開前想到尹昭孤身一人,恐怕錢財不多,便把身上的銀兩都掏了出來。 尹昭沒有推拒。 現下事情太多,尹昭態度又堅定,甚至說再過幾個時辰便要出發,李沛也沒有辦法阻攔。她暗下決心等找到萬歲蓮,說什么也要把尹昭從凌霄派營救出來。 李沛走到街頭,正撞上匆匆反來的張鶴澤,張鶴澤顧不上跟她打招呼,開門見山的說:“他去定國公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