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龍廷 第346節
心中卻是暗想,山下之人或許是膽小,自家師叔躲在“百毒吞天陣”之中,卻是謹慎得太過份了。 連下山試一試的膽量都沒有,這又該從何說起? 五位弟子站在最下首的一個年輕人陡然出列,恭聲道:“師叔,不如讓弟子帶幾位妖將下山搜尋一番,此人刀法雖強,卻是慣會偷襲,真正的戰力或許并沒有那般強大?!?/br> “哦,元貞子,你有不同看法?” “是?!?/br> 青年抬起頭來,目中全是冷厲,“此人來歷,弟子一清二楚。據青漁幫三溪長老所說,我那俗家父母兄弟,全都被此人所害,并且,所有家產田地都被占去。據可靠消息,張百齡原來是一個一無是處的迂腐書生,不久前棄文習武,成為捕快,因為一樁事情與我家對上,這些都沒什么,關鍵的是,此人修武時間不長,最多修到罡氣境就已了不得,萬萬不至于練到神武境?!?/br> 蛇盤嶺雖然是個妖怪勢力,但他們并不把自己當做邪門外道,反而規矩森嚴,非經許可,不得下山。 趙元貞一直閉關突破,此時已經達到罡氣后期,可謂是天賦驚艷至極,就算是師父青云大君,對他也是很看重的。 當他知道自家父母兄弟等人全都被殺,產業被奪之后,哪里會不想下山報仇?可是,山中此時正在圖謀大事,不能節外生枝,山主看著,他也不能隨意出動。 好不容易派了一個親信手下穿山,以采買之名下山走上一趟,卻沒想到,過了將近月余時光,那家伙才趕了回來,而且,還不是全須全尾,只是剩下一道殘魂,rou身早就沒了。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清晰的把握住,那張百齡的實力到底如何。 據穿山甲的稟報,對方實力大概是在罡氣境中期,經過一月修練,最多能突破到后期也就并不多了。 根本就不像黑水山主想像的那般,是什么元神級別高人。 完全是自己嚇自己了。 而且,剛剛上山找自己聯絡的青漁幫來人,也證實了這個消息。 有了兩個側證,他才有把握帶人下山,親手報仇。 “青漁幫的人嗎?叫他過來?!?/br> 黑水皺眉沉思,還是有些不信。 大哥二哥此時不在山中,菩提院凄慘被滅門一事近在眼前,面對不可知的對手,怎么謹慎都不為過。 萬一,萬一猜錯了對方的實力,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那可就遭了。 山上這么強大的陣法存在,為何要出山去與對方打生打死? 黑水想得不錯。 有著“百毒吞天陣”,心想就算是天仙下凡,被人間壓制,落到這陣中,都要削落頭頂山花,打散胸中五氣,無論是誰進山,一經發動,定要讓他魂飛魄散。 自己坐擁如此寶地,雄踞一方,實在是沒必要以短擊長,擅自下山與對方交戰。 不過,那山下之人如此挑釁,不應付也不是個事。 問問青漁幫來人也好。 他們在山下有著龐大基業,消息靈通,或許能知道一些什么。 “是?!?/br> 很快,趙元貞就領來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長須老頭過來。 老頭一見黑水山主,立即趴伏在地,諂笑道:“小人見過山主,祝山主仙壽無疆……” “行了,三溪,我問你,那張百齡的消息,你們到底知道多少……咦,你身上帶了什么寶物,這土元之氣可是精純得很吶?!?/br> 黑水山主問到這里,眉毛勐然挑起, 豎眼精光直射,伸手一招,就從三溪身上招出一顆蠶豆般大小珠子。 這珠子發出蒙蒙黃光,卻是與整片山嶺遙相呼應……黑元山主神念一觸即,面色就是大變。 “此珠應是土元珠,但為何,為何土元力如此精粹,竟然隱隱壓制我全身水元法力,莫非是仙家法器降了品級,好,好,正好可以煉制搬山印,配合蛇盤嶺攻擊,可增十倍威力?!?/br> 三溪長老一看就傻眼了,心中簡直滴血,不得不硬著頭皮笑道:“山主喜歡就好,此寶是小人來的路上,心有所感,在一處全不起眼的石頭深處尋得,正好獻給山主?!?/br> 他好像沒有一點介意自己的寶物被搶,接著又道:“說起那張百齡,別的倒沒什么,只是有一樁事情,卻是不得不讓人重視,他竟然收羅有龍神血脈,聽說已經快要培育成為五階,化為真龍,或許是有心圖謀水府一事?!?/br> “什么?” 黑水山主臉色狂變,心中驚喜快要炸開。 自家大兄離山謀奪水府,為了什么,一個原因是為了那水府權柄,匯攏香火,欲圖成就妖仙。 另一個原因,就是想要吞噬那龍君血脈本源,化為真龍之身。 妖與妖不同,仙與仙也不一樣。 以蛇妖之身成就妖仙,哪里比得上以真龍之身成就妖仙。 那完全是兩碼事。 如今,他竟然聽到青漁幫此人說,有一個還沒成為真龍,或許剛剛成為真龍,并沒有太多自保能力的龍血后裔出現了,這不是天下掉下來的寶貝嗎?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步步小心,如意算盤 “說仔細點,那張百齡到底是什么情況?” 黑水山主蛇眸張合間,一股兇意夾著興奮至極的情緒,表露無遺。 洞內諸人全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幾步。 元神大妖可不比普通修士,嗜血貪婪之意,幾乎凝為實質,只是被它這么盯著,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尤其是,眼前這條蛇妖,還是元神中期高手,比起青漁幫幫主于重山還要強上一些的厲害妖物,實在是得罪不得。 三溪長老暗暗叫苦,心想這次合縱連橫前來蛇盤嶺擔當說客竟是來錯了。 不但丟了一件好寶物,此時回話一個不好,很可能惹火燒身,直接就被對方吃掉了。 要知道,妖怪這東西,比魔鬼的名聲好上一丁點,卻也好不到哪去。 大多數都是率性行事,不顧后果。 最離譜的是,這些妖怪,特別看重實力,面對強者,還能好聲好氣,面對弱者,那是隨手打殺,根本就不需要尋找理由。 它們也不會理會,自己到底是不是同盟,是一伙的。 好不容易“撿”來的厲害法器,竟然被對方直接拿去,三溪長老心疼得直滴血,可又無可奈何,腦海里瘋狂轉著念頭,面上卻是討好的笑著回話:“還望山主周知,那張百齡身處巴陵,一向不愛出來行走,世人傳聞,他于不久前收了一位鯉魚化形侍女。也不知用了什么厲害法門,那鯉魚修為竟然飛速突破……據眼線回報,月前,那鯉魚最后一次動手,已經達到罡氣后期,實力非同小可?!?/br> “沒錯了,沒錯了,一定是如此。張百齡必定是掌握了化龍之術,能夠激活龍血,讓龍種快速蛻化。好啊,真是好消息……” 黑水山主說到這里,眼睛瞇成一條細縫,死死盯著三溪長老,冷聲問道;“你這老兒,確定那巴陵縣內,再沒有天策府的高手埋伏?” “真沒有,不瞞山主,我等青漁幫在巴陵也算是經營日久,就算是如今形勢不同,那白龍會一手遮天,卻也不見得就能把我們幫會成員完全找出來。巴陵境內的大小事情,想要插手是做不到,但只是得到一些內部消息還是不難的?!?/br> 三溪長老自矜一笑。 妖怪勢力雖然強大,在探聽消息,打入敵方內部的一些手段上面,卻是差了青漁幫太遠。 這一點,倒是不用妄自菲薄。 “山主可能不太清楚,那張百齡自從聽令出手攻擊菩提院之后,就深受天策府和刺史府的忌憚,原因不言自明,此人竟是把巴陵縣當成了自家后花園,從官府到百姓,全都拿他沒辦法,好好的巴陵,竟然被他弄成了一言堂。如此一來,大禍不遠……從這里就可以看出,此人也是目光短淺之輩,就算我們不再針對于他,用不了多久,他在巴陵也呆不下去了?!?/br> “我管他是否受到大唐朝廷忌憚,我關心的是那條龍……” 黑水山主捋須笑道:“事情很清楚了,你們被騙了?!?/br> 不等三溪長老回答,他搖搖頭繼續道:“天策府等人,肯定是與張百齡做了一場戲,故意演飾其親密關系……如爾等以為,他們之間互生齷齪,異日必將大打出手,把目光全都放在巴陵。實際上,此人十分陰險,卻是悄悄的跑到我蛇盤嶺,以山民為餌,想要引誘本尊下山?!?/br> 他側頭看了看幾位弟子,似考究又似問計:“你們覺得,張百齡為何會以本來形貌特意激怒于本尊,搶走童男童女這事,竟是不加遮掩,他有何目的?難道不怕本尊下山,一口把他吞了?” 幾位弟子面面相覷,心想這話真不好答。 趙元貞低著腦袋,本是心不在焉,聽到這里,心頭狂震,勐然抬頭道:“此人本領就算是再怎么強大,也不可能強到能正面與師叔動手,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的身后有人,而且,還有把握,可以把師叔拿下?!?/br> 他重重的一拍腦門,驚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此人另有所圖啊,明面上是救人,引得師叔下山,像是要對付師叔,真實目的卻不然……他根本沒想過一戰勝與負,而是要破掉我們蛇盤嶺的百毒吞天大陣,趁著師父和二師叔沒在家的時機,把蛇盤山整個毀了?!?/br> “沒錯,這才是張百齡的圖謀所在,我敢打賭,在他的身后,或是十里,或是數十里之外,定然埋伏著天策符的精兵強將。極有可能,秦守道都親自來了。好毒的計謀,好辣的心腸……” 黑水山主智珠在握,沉聲道:“你們幾個記住了,但凡敵人想做什么,千萬不能讓他詭計得逞,咱們偏偏就不能如他所料。蛇盤嶺不比菩提院,有著大陣防護,只要不離此山,不關閉陣法,諒他們就算有滔天本事,也根本不能打進來。 嘿嘿,這些人破滅菩提院,把廣法和尚斬殺,看來是已經嘗到了甜頭,竟然狗膽包天,想要故伎重施,對付我蛇盤嶺,卻是想得太美。 菩提院那些和尚,號稱廣開方便之門,為人自大得很,還不是仗著上界佛陀之威,心想沒人膽敢對他們不利,結果,玩脫了吧。 咱們卻不能這么做,一切還須小心謹慎……都散了吧,各安本份,守御陣眼,不能中了對方jian計。本尊要閉關修行,退下?!?/br> “是?!?/br> 眾弟子不管心里想什么,卻什么也敢表露出來,就算是趙元貞,也只能面色不顯,恭敬應聲,退出洞府。 三溪長老面色失望,連忙低頭,不敢讓黑水山主看出自己的心情。 心里則是在想。 長見識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膽小的妖怪。 敵人只是露了個身影,就嚇得躲在山上不敢露頭。 可惜了這么好的機會,此行竟是徒勞無功。 …… 洞府大門轟隆隆的關閉。 再看不到黑水山主的身影。 幾人面色全都微顯難看。 尤其是三溪長老,更是長吁短嘆,不知道說什么好。 再過一會,就感應到一股股土元氣,從山脈之中被抽了出來,如潮如浪般的灌入洞府之中。 ‘這是在煉寶了!還真把我那珠子煉成搬山印啊,可惜我的寶貝?!?/br> 強行忍住吐血的沖動,三溪長老只能告退下山。 他覺得,有必要把山上的事情,稟報給自家幫主知道。 沒有蛇盤嶺的配合,青漁幫還是不敢對巴陵動手的。 沒有把握。 奈何,奈何。 他一人緩緩穿行在山間,穿過重重密林,跨過一條大河,飛速向著岳州方向行去。 卻沒注意到,離他奔行的身軀數十丈遠,一縷略有些奇異的旋風,穿過樹葉,掠過草尖,隨波吹拂,一路緊緊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