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龍廷 第30節
只不過,是為了鏢局兄弟的生計著想,再加上一些約定俗成的潛規則。才對許多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較真。 多年未曾對外亮刀子,沒想到,趙氏兄弟,竟然開口閉口威脅鏢路…… 這是想要砸了鏢局的飯碗,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對這種情況,最忌諱的就是內部離心,想要息事寧人。 鏢局里許多人卻是不懂得這個道理,竟然有一大批人,想要把張坤交出去,真真是豈有此理。 “也不是?!?/br> 張坤搖頭:“我請師姐查探的病人情況,有了結果沒?” “你要這個干什么?結果倒是有了,總共在外城區查到四十多位垂死病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都是一些家徒四壁,無錢買藥,只能等死的重癥。你等一會,我拿給你?!?/br> 說著,就走進換洗間,拿出一本薄薄的冊子。 鏢局下面還有些產業,也請了一些小掌柜和伙計。 辦些小事,根本就不用鏢局的趟子手出馬,直接吩咐幾人就辦好了。 “多謝師姐?!?/br> 張坤沒有多做解釋。 謝過之后,拿著冊子回了住處。 花了一些時間,在臉上手上涂涂抹抹,沾上假胡須,做出假皺紋。 出現在李小宛面前的就是一個年約六十多,面相清矍的老者。 雖然扮得不是維妙維肖……身形步態,也沒有真正老人那種蒼桑和龍鐘老態,糊弄普通沒有見識的百姓,基本上也夠了。 “走吧,咱們去義診!我是來自滄州的名醫,張大夫,你現在就是我的學徒,來,給為師背著藥箱?!?/br> “是,表……師父?!?/br> 李小宛接過藥箱,眼中就有些疑惑。 “要是治不好怎么辦?” 她不好直說,心想這位“表哥”才學了幾天醫術啊,還是自己教的呢,這就要去救人。 好心倒是好心,萬一辦壞了事怎么辦? “治不好,就治不好,直言相告就行??偰苡龅娇梢灾魏玫?,好歹也算救了一些人命?!?/br> 選擇的病人,都是無錢治病只能等死的類型,再差能差到哪去? 再說,他遇到有把握的才會出手醫治。 并不是所有的重癥都是疑難雜癥……有些貧苦百姓,連吃飯都吃不起,更別提抓藥看病。 一些小病稍加耽擱,也會成為要命的大病。 這種普通病癥,其實不難治。以張坤如今“精通”境界的醫術,再有李小宛從旁幫忙,還是可以cao作的。 他也不圖個什么。 撒下大網,治的人多了,又不要錢,對方總得回饋一些什么吧。 不是說,免費的都是最貴的嗎? 病人被治好之后,那份激動之心,感恩之情,不會不舍得吧? 那可都是龍氣點。 十個人里面只要有兩三個,懂得感恩。張坤覺得,就已經不虛此行。 第三十一章 裝神弄鬼 “賊子,還想殺人害命,別走?!?/br> 張坤和李小宛兩人急急奔走在前,后面烏泱泱的追著一大群兇神惡煞的男女。 追在最前方的,是一個四五十歲,面色枯黃的老婦。手里舞著掃把,直似要把兩個準備“好心義診”的醫生當場打死。 身后更有拿著鋤頭,拿著菜刀的,舞著糞叉的…… 直追殺了兩里地,才停了下來。 張坤倒是沒什么,只是回頭望去,緊皺眉頭,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李小宛就憤憤不平了。 “明明是受了風寒,只要列缺迎香支正風門、風池、合谷xue,就可緩解,開兩付藥也就治好了,偏要說我們殺人。還說會惹得神靈不喜,真是,真是……” 小丫頭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跑得太累,在一旁干嘔著,好不容易才回過氣來。 “愚昧,太愚昧了?!?/br> 兩人的醫術算不得太高,也只能治療一些常見的病痛,以緩解為主。 雖然不知道張坤為何想要費力花錢為人治病,但既然“表哥”決定了,李小宛自然也沒什么意見。 她在旁邊擔當一個十分合格的“參謀”,兩人斷癥之時,基本上不會出現偏差,動手之時還是很有把握的。 問題出在哪呢? 問題是,人家不肯治啊…… 走訪的這五家,一戶人家靠著人血饅頭喂食小孩,根本不肯讓張坤兩人靠近。 有兩戶人家,從光明教堂求來了圣水,給自家孩子服下,然后一臉開心的等著孩子好轉; 一人在青真寺挖到香灰,摻水調成黑糊糊,灌給病人……張坤說要行醫開藥,剛說起來意,就被罵成騙子。 根本就沒有出手的機會。 剛剛那家老婦人,當家老漢得了風寒,發燒得厲害,腦子都快燒糊涂了。 這家人不知在哪里得到的偏方,把老漢搬到地窖里晾著。這里濕冷陰涼,被嗖嗖冷風吹著,溫度倒是降了一點,半條命其實已經丟了。 而她的家人,就在狐仙神位前,燒香祭拜著,十分恭敬。 張坤連嚇帶唬,連勸帶誘,好不容易說得老婦人同意自己治病。等到銀針拿出來,還沒開始針灸,就被老婦叫來一大堆人追殺。 “策略出了問題,我倒是犯了想當然的毛病?!?/br> 張坤卻沒有氣餒,不但不怒,反而笑了:“難怪俗語有云,醫不叩門,道不輕傳。來得容易就不加珍惜,反而要被懷疑,甚至遭人厭棄,古老的智慧的確是非同小可?!?/br> 他其實還是低估了這個時代的百姓,低估了他們的愚昧程度。 腦子里的觀念十分奇葩,偏偏又根深蒂固,你說啥他們都聽不進去。 “咱們拿出針來,刺他的xue位。她家沒見識過,反應過激也不奇怪?!?/br> “那就不治了,難不成還求著治病,天下沒有這個道理……”李小宛雖然也懂得這個道理,實在是剛剛被追殺得怕了,主要還是氣憤,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呢。 “當然不能不治,不過這幾家是不能去了,已經露了形藏,他們心里也有了成見?!?/br> 張坤搖頭:“小宛啊,你說,對一個癔癥犯者,你要怎么跟他說話,才能讓他平靜下來聽你說話?” “要不,順著他說?”小丫頭還是有靈性的。 “沒錯,你有沒有發現,這些人普遍有一個特點,不是去光明教堂,就是去道觀和寺院,求得符水和香灰。甚至,還會相信自家守護靈,如狐仙、蛇神等護佑平安?!?/br> “是啊,這么信神,也不見神靈把他們給治好。唉……咱們也不是神,怎么說他們都不會聽的……” 李小宛說到這里,突然愣住,抬眼望來。 “裝神……弄鬼!” “對,小宛真聰明?!?/br> 張坤點頭笑道。 得了夸獎,李小宛已經不氣了,笑得眉毛彎彎,眼睛瞇起:“那要怎么裝神?” “神靈咱們是扮不了,但是,和尚道士嘛,還是可以。裝扮和尚需要剃頭,有些不太方便,還是裝扮道士吧。而你,扮個白鶴童子都不用怎么化妝的?!?/br> 張坤一拍手掌,立即決定。 這次兩人改變思路,先去城北關帝廟那里捐了點香火錢,找廟祝買了洗得發白的舊道袍,再來改容換裝。 “為何要舊道袍,還有脫了毛的拂塵?”李小宛身著小道童的衣服,一點也不顯違和,雖然衣著陳舊,仍然遮掩不住她身上的清麗出塵之氣。 張坤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和假道髻,舞了舞手中的拂塵,一副老神仙作派:“你說,為何戲文里凡人遇到的仙人菩薩,都會是衣著破舊襤褸?或是在山里,或是在水邊……” “許是他們認為,這神仙和菩薩,也跟他們一樣窮?”李小宛不確定的小聲答。 說著就笑了起來,自己也知道這話有些不靠譜。 “跟他們一樣……這幾句話,就揭示了其中的奧妙啊?!?/br> 張坤拊掌嘆息。 人的信任感,親和力,其實是一種很唯心的東西,說不清道不明。 世人只相信自己能想象的東西,就如他們相信,皇帝也會拿著金鋤頭來耕地,萬萬想不到,認知之外的事物。 事實上,就算這世上,真有著神仙、菩薩,人家也是高高在上,哪會去管你平民黔首的死活。 “走起?!?/br> 兩人又殺了回去,按圖索驥……不對,是按著冊子走訪病人。 這次果然順當多了。 這一家,滿臉憔悴的老婆婆,已經有了油盡燈枯之相。 見著有人上門,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眼神木然,宛然一副等死的模樣。 她其實沒啥病。 病的是她的兒子。 一個年約二十七八的干瘦男子,躺在木榻之上……稀爛的薄被遮住腹部,高高隆起,像是懷胎十月。 男子臉上汗水如溪淌落,時不時的發出陣陣痛哼,身體還時不時的陣陣抽搐,想是難受到了極點。 “道長,這是魔胎入體,可能伏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