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咎 第11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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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槍響,閔九肯定聽到了,人估計過不久就會過來,你想想怎么解釋吧?!闭懿畞G下這句話,甩甩手,跟在柳叔后面進了最近的房子。 “解釋?我需要那東西?”閔可宇看著人的背影,慢慢地走到被所有人遺忘的女人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目光仿佛在看什么卑賤的螻蟻一般。 他抬起槍上膛后,對準女人的眉心。 砰——! 第149章 陳述罪行 e un respiro fra noi ——《per te ci saro》 白熾燈光充斥著整間屋子,帶著手銬的老男人怯怯縮縮地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躲閃著,隔著鐵欄桿,不住地往另一邊的幾名警察身上看去。 林鐘彎下身從身邊的包里拿出幾份證物復制品,于沅則沉默著將記錄表擺好,在上面標上時間信息,看了眼墻上的鐘,朝梧禹點了點頭。 梧禹冷漠地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冷聲道:“姓名?” 胡宇顫了一下,小聲道:“胡宇?!?/br> “家里情況講一下?!?/br> “家,家里三口……”胡宇猶豫著開口,在對上梧禹直盯過來的雙眼時,立馬改了口,“家里四口人!” 慶州市拘留所的另外一間審訊室,比這里的氣氛更嚴肅。 因著付志行的提前叮囑,審訊交給了拘留所副所長,梁亭松和姚枝年來負責記錄。 “我家里四口人,我男人胡宇,兩個女兒章月月和章蓮?!泵鎸Ω彼L的詢問,章海雅并沒有隱瞞,甚至一點懼色都沒有。 “講一下個人簡歷?!备彼L依照著審訊的管理問著,“以前收過公安機關處理過沒有?” “初中學習,以前務農,現在做煙酒生意?!?/br> “知道為什么拘留你嗎?” 章海雅垂頭默了一會兒,而后揚起頭來和面前的警察對視,一字一句道:“……知道,因為我殺了女兒?!?/br> “只是殺了自己的女兒嗎?”副所長沉聲道,他對玫瑰園的案子也是有所耳聞的,虎毒尚且不食子,面前這個女人看起來也只是個市井婦人,是怎么忍心對自己的女兒下手的。 “在此之前,我先是把她賣了?!闭潞Q蓬D了頓,回答了副所長的問題。 “那天海雅從集市上回來,很興奮地抓著我跟我說,她認識了個大老板,我們要過上好日子了?!焙罹o緊抓著自己的雙手,那些往事仿佛被人摁下了播放鍵,在他腦海里橫沖直撞,“我以為是要收菜的老板!我還挺高興的,能過上好日子了,家里兩個孩子都能吃飽穿好了!” “大老板跟我說,他需要小孩,我這樣的人是最好接近小孩的。我心想,這不是犯法的事嗎?然后,那個老板拿出了三千塊錢給我?!闭潞Q艑⑹峙e至半空,來回翻動,“三千塊!那時候的三千塊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嗎?你們知道嗎?我窮怕了!我過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我也知道違法,但有錢啊,我就想著,只賣幾個小孩就行了,賺夠了我們就不碰了……可是那個老板要我們表現誠意?!焙顚㈩^埋在雙手間,手指緊緊抓著額前的頭發,“他要我們交出一個女兒給他,可是我們賺錢為了什么?就是為了讓孩子過好日子啊……” “要是能過上好日子,放棄一個女兒又能怎樣呢,想要我還能生,但是賺錢的機會沒了就沒了啊?!闭潞Q怕柫寺柤?,“但是胡宇攔著不讓,優柔寡斷能成什么事呢?我就跟他說,可以,跟我離婚就行,離了婚我就把兩個孩子都賣了。兩個拖油瓶,跟著我受苦不如跟別人去?!?/br> “所以你們就把孩子賣了?”梧禹皺著眉問道。 “沒辦法啊,至少,至少能保住一個。我們用轉瓶子的方法,選擇了大女兒月月。然后在一天清晨,章海雅就把月月領到了集市上去了。等她一個人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算是成了?!焙畎@了一聲,再抬起頭時,眼下已經有了淚痕。 副所長掃了眼梁亭松提前寫給他的部分問題提示,繼續問道:“那么為什么后來章月月又出現在玫瑰園了?” 章海雅咬了咬牙,憤憤道:“因為她偷跑回來了!我真不知道,她一個小丫頭是怎么跑回來的!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會害死我們的嗎!” “那是個雨夜,我起夜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有哭聲,我以為是哪家貓跑出來了,就去看,結果一開門,就看見月月站在門口。說實話,我真的感覺像是見了鬼?!焙盥曇暨煅手?,“我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見到閨女?!?/br> “我肯定不能留著她啊,要是哪天大老板上門來找了怎么辦?我賺的那些錢不就沒了?我不就會被抓?所以……”章海雅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仿佛講述著別人的故事一般,“我就把她殺了?!?/br> “一開始她還掙扎的,海雅把她嘴巴用布塞住了,她就拼了命哼,海雅把她從門口拖去了廚房,我什么都不敢說,只能跟在后面?!焙钌焓帜税蜒劬?,“在經過蓮蓮的房間時,里面起了什么聲音,那時候我心里一咯噔,完了,蓮蓮沒睡啊。要是出來看到這,該怎么辦?” “講實話,那時候我把二女兒一起宰了的心都有了,可是章月月她不動了,也不哼聲了。房里也沒動靜了,我們就把章月月拖廚房里了?!闭潞Q趴粗媲暗膸讉€警察,忽而笑道,“然后我們就把她殺了?!?/br> “我是個畜生,我是個畜生啊,我現在想想,我真想給那時候的自己一巴掌,為了錢都干了些什么啊我……”胡宇垂下頭抽了自己一巴掌,反手過來又是一巴掌。 遲來的懺悔在此刻顯得無比廉價,無論再怎么說,也回不到當初的時間,或者說哪怕重來一千次,胡宇依然有放任章海雅殺害女兒的可能。梧禹對胡宇的懺悔沒有過多的憐憫,現在需要的是真相:“所以,那個時候你們是怎么殺害章月月的?!?/br> “破腹開膛啊,沒見過嗎?就像砧板上的魚一樣。說起來,人的心臟比雞鴨魚rou還香呢……你們嘗過嗎?”章海雅攥著拳頭,身體不住地往前傾,瞪著眼看著面前的警官,她享受著從他們眼中看到的震驚,難以置信,如果有驚恐那就更好了。 “所以你們……殺了自己的女兒就算了居然還……還……”于沅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手里的筆幾乎都拿不穩,越聽越覺得這簡直就是慘無人道的行為。 “……那天的那頓午飯,擺在桌上的就是……我實在吃不下,但是海雅吃得很開心?!焙钛柿讼驴谒?,吸了口涼氣,“尸體就放在箱子里,然后放在蓮蓮的房間里,我們想的是等那天左鄰右舍沒有人了,拉出來埋了,但沒想到居然讓蓮蓮發現了!” “看到了就肯定不能讓她記住了啊,所以我就找了老家的一個親戚,把章蓮丟給人,又把這事和大老板說了,人送來一個醫生,讓醫生去找章蓮了?!闭潞Q艧o奈地嘆了口氣,“我想的是發高燒死了干凈,可惜了章蓮命大,活了下來,幸好有醫生,所以就什么都沒記起來了?!?/br> “再后來,玫瑰園麗的其他幾戶總說睡不安寧,陸續就搬走了,我們在離開前把箱子埋進地里后,也就搬走了?!焙畲瓜骂^悶悶著說道。 “所以當年的報案記錄和尋人啟事?”副所長聽完章蓮的稱述沉默了良久,方才開口。 “那當然是自導自演啊,不然空白無故少了個人,大家都會懷疑的吧?!闭潞Q胚诹艘宦?,像是有些不屑。 “那些玫瑰呢?”于沅抬頭問道,章蓮說過她再回老房子的時候,那里就被種滿了玫瑰。 胡宇遲疑了一下,想了半天后才道:“海雅說怕箱子被人發現,就拜托人在那塊地上種玫瑰了。這樣別人也不會隨便過來挖地?!?/br> “那個大老板是誰?你們還在聯系嗎?他來自什么地方?”副所長看了眼身邊的梁亭松,接下來的問題是所有人都在關心的,現在就看章海雅夫婦的回答了。 “我有權保持沉默,另外,我要聘請律師?!闭潞Q畔攵紱]想便開口回答了。 “那個老板,是海雅主要和他聯系,我只知道那個老板姓閔,我們這些年也在跟人交易,包括到臨海,也是這個大老板安排的,但是在10年的時候,大老板突然失去了消息,換成了一個小老板過來?!焙钽读算?,老實回道。 梧禹聞言挑了挑眉:“小老板?” “也是姓閔的老板?!焙铧c了點頭,“我們不知道他名字,他看起來大概四十左右,像是個讀書人?!?/br> “你們在臨海這幾年,拐賣了多少婦女兒童?”面對章海雅的回答態度,副所長并沒有結束審訊,繼續開口問道。 章海雅別開頭:“數不清了?!?/br> 愿意承認自己的罪行,也要將身后這位老板的信息保護好。梁亭松停下了手里的書寫動作,抬頭看了眼章海雅。 難道章海雅還認為這個老板會來救她之類的么? “現在向你宣讀筆錄,你聽一下是否與你講的相符?!蹦壳暗膯栴}問得差不多了,副所長看了眼墻上的鐘,即便是拘留所也是人道主義的地方,不能一直持續高度緊張的審訊。 梁亭松將手里的記錄表交給了姚枝年,而后和副所長打了個招呼后,便離開了審訊室,匆匆趕往了胡宇所在的審訊室。 他并沒有直接進去,而是進了審訊室隔壁的觀察室,一個警員坐在里面,正在觀看里面的審訊。 梁亭松走到人身邊坐下,從桌上拿起耳麥:“林鐘?!?/br> 戴著微型耳機的林鐘看了眼側邊的墻壁,用手比了個ok的手勢,兩遍。 審訊情況ok。 接受信息ok。 “問他,為什么在臨海市警方抓捕前就撤離了酒吧?” 林鐘點了點頭,而后趁著梧禹問完的空檔,開口向面前的胡宇問出了梁亭松的問題。 “???”胡宇一愣,緩緩道,“因為小老板和我們說的,警方來了,讓我們走?!?/br> 得到了回復的林鐘,立即向側面墻比出拳狀手勢。 已知情況。 第150章 不相識 senza fine ——《per te ci saro》 姚枝年從審訊室出來后,不見梁亭松蹤影,便直接往梧禹所在的審訊室去了。 梧禹這邊的審訊工作也正好結束,幾人將審訊記錄表整合了下后,向副所長說明了下情況,便往外走。 彼時梁亭松正站在路邊,望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幾人心里都清楚是什么情況,只是現在任誰去說,都不太合適。姚枝年嘆了口氣,把東西交給林鐘,讓幾人先去車上等著。 “組長,付局有沒有跟你說上面要委派新的人來擔任支隊長的事?”姚枝年在梁亭松身邊站定,忽而出聲道。 梁亭松收回望向遠處的視線:“沒有?!?/br> “可能沒來得及說,正好是你在臨海市的那天?!币χδ晏秩嗔巳嗝夹?,繼續道,“不過因著這個案子,上面的意思是,你來擔任支隊的副支隊長?!?/br> 梁亭松沒有接話,但心下已經了然了,這必定是付志行的安排。自己的這個代支隊長本來就是因為謝誠明的離職,頂替上來的?,F在的情況,讓他留在這個位置,只會是受限。 “新的支隊長什么時候到?”梁亭松嘆了口氣,將帽檐壓了壓,朝警車的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已經到了?!?/br> 回到市局后,果然如姚枝年說的那樣,新調來的支隊長已經在辦公室里等候多時了。 正伏案工作的新任支隊長聽見敲門聲,便讓人進來,梁亭松進去后才發現,原來是位認識的前輩,梁亭松早年進入市局的時候也頗受人關照。 把他從限制的地位上調開,又讓熟悉的人接任位置。梁亭松心下一片愧疚,自父母去世之后,付局真的是拿他當親兒子對待了,用心良苦,但自己直到現在還在給人添麻煩。 “柏支隊長?!绷和に沙拜吘狭艘还?。 柏樹禾笑著起身走過來,拍了拍梁亭松的肩膀,“小梁同志,好久不見,已是棟梁之才了啊?!?/br> “承蒙前輩早年間的照顧?!?/br> “嗯,事情我都聽付局說了,你也不要有太大壓力?!卑貥浜填I人走到沙發處坐下,“早上去審訊的情況如何?” “章海雅夫婦交代了作案經過,提到了一個幕后集團人物,之前臨海市警方進行抓捕的時候,張海雅夫婦提前出逃,也是從這個幕后集團得到的消息。還有一些具體的,我想等付局來了,一起進行商討?!?/br> 有溫熱的東西從臉上擦過,刺激得人只往被子里躲,許為溪皺了皺眉,將被子往頭上拉高了幾分,把整個臉都藏在被子下面。 只是剛拉上去就被人掀開了,冰冷的東西就往臉上覆蓋而來,把許為溪刺激得意識輾轉清醒過來。 “想……”許為溪悶悶著呢喃了一聲。 有老者的聲音靠近:“想做什么?” “想……想吐……”許為溪說著已經側身一歪,趴到了床邊,然而腹腔里空空如也,只能不停地干嘔。 柳叔拍著人的背,給人順氣,等到人嘔得差不多了,才把一邊的水杯拿過來。許為溪接過人手里的水,漱了下口,方才癱回床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搭在額上,好奇地看著邊上的老者:“爺爺你是誰???” 柳叔聞言愣了兩秒,盯著許為溪的臉遲疑道:“你不記得我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