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咎 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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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鄭竹陽會更冷靜點,沒想到一來就是這樣的場景。 “你去打電話,來兩個人跟我上天臺,我們盡量拖延時間,先把救生墊給布置好?!痹S為溪拍了拍身邊警員的肩膀,隨后帶著兩個警員奔上樓。 梁亭松的聲音從耳機那頭傳來,剛剛許為溪的話他已經聽到了:“我已經打電話給消防站那邊了,他們已經出發了?!?/br> 雖然人在去往廢棄幼稚園的路上,他依然時刻關注著耳機那頭許為溪的動向。 教學樓一共六層,許為溪的體力畢竟比不上專業人員,一口氣上到五樓后就有些氣虛,借著扶手的力,總算是到了天臺門口。這會兒他才能喘口氣,給梁亭松回應一聲。 許為溪只平復了幾秒,便伸手推開天臺的門,鄭竹陽已經不是坐在天臺邊了,他張開雙臂,任風鼓動衣服,寬松的袖子像一雙羽翼一般往后翻卷著。 鄭竹陽一步接著一步,似是丈量著天臺邊的長度,聽到聲響,他偏過頭來看向許為溪。 太陽懸于空中,暖色的光墜落在鄭竹陽的側顏和衣服上,模糊少年的模樣,而背光的一面,則將人冷漠的表情勾勒完全,亦正亦邪。 宛若天神遣送人間的行刑者。 第80章 舊事重提 “能不能讓那兩個警察往后站點,我過敏?!编嵵耜栂乳_了口,有些嫌棄地看著許為溪身邊的兩人。 “鄭竹陽,或者,我該喊你赤烏?!痹S為溪自然不會讓警員后退,他緩慢地往前移動了幾步,“現在依然有回旋的余地?!?/br> “說實話,一開始我還有點意外,你們是怎么知道我是赤烏的,不過后來想想,你們脖子上的那玩意兒畢竟不是擺設,也還是會干點人事的?!编嵵耜柗畔码p臂,垂在身體兩側,自嘲著說。 鄭竹陽對于警方的誤解偏見更多來源于高中這三年的經歷,話也是帶著點罵的成分在里面了。 許為溪輕嘆了口氣,開口道:“你很聰明,有些手段是普通犯罪者都做不到的。幼稚園密室是你做的,是嗎?” “嗯,對?!?/br> “失蹤的學生也是你做的?” “是,也不是?!编嵵耜栆荒槦o辜地看著許為溪,他將雙手插進兜里,語氣里滿是無所謂,“我對那些人沒興趣?!?/br> 幼稚園密室出自鄭竹陽之手,但那也只是三個孩子,還有二十來個孩子不知去向,單從鄭竹陽的語氣來看,他很明顯是知道那些學生失蹤的原因的。 “你說要揭開慶州一中的秘密,關泓升已經被逮捕了,你的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學生們是無辜的?!?/br> 鄭竹陽移開目光,望著遠方,高樓林立如巨大的樊籠,樊籠外的天空被撕裂得不成型,“我這樣子看起來是不是特別沒勁?” 許為溪沒有回應,這個時候最好的應對措施就是讓鄭竹陽放松警惕,把想傾訴的傾訴出來,他能更好的對癥下藥。 “這兩天里,我有坐下來認真思考過,我過去的人生里所經歷的事,可能是平凡人一生都不會經歷,或者理解不了的?!?/br> “我原本不是在這里出生的,我出生的地方門口有一片荷塘,房屋邊是林子,該上幼兒園的時候,mama帶我來了慶州。那是一個像城堡一樣的幼兒園,推開鑲著木質小熊的大門,就能看到樹下有好多的玩具,還有和我一樣大的小孩?!编嵵耜栒f著,伸手在半空中比劃著,仿佛真的推開了一扇門。 “那時候幼兒園外面有許多擺攤的,花花綠綠的裝飾,甜到粘牙的糖人,我會跟mama央求很久,然后拿一兩塊錢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F在沒有,現在全是雜草了,蟲子倒是一堆,有沒有蛇也說不準?!?/br> “后來,我又買了自己喜歡的去幼兒園,記不清是什么了,但是老師跟我說,小男孩不可以帶女孩子的東西……啊,想起來了,是一個蠻好看的小狗發卡?!编嵵耜柲艘粫?,緩緩道,“然后我跟老師哭著說了很久,她選擇打電話給我mama,我坐在院子的木馬上,路過我的小孩子都笑我,說我不知羞,說我玩女孩子的發卡?!?/br> “那個時候,住我鄰家的一個男孩子站出來了,他把那個發卡往頭上一帶,說有什么好笑的,他覺得很好看。你應該很熟悉他的名字,叫卓然?!?/br> 失蹤的學生之一。 許為溪心下一凜,這段時間他們的重心幾乎都放在查找失蹤的孩子身上,雖然懷疑到了鄭竹陽,但幾乎是把工作交給了謝圖南,也沒來得及去調查鄭竹陽的人際關系,成長經歷。 這對于許為溪來說,是很失敗的一件事了。如果能夠撇開一部分調查重心放在鄭竹陽這邊,那摸出這條線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 戀愛使人頭腦發熱,許為溪覺得,自己出現這種失誤,問題在于梁亭松。 而梁亭松那邊才抵達幼稚園,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手頭的搜救工作上,現場那些金屬碰撞的聲音以及雜亂的腳步聲,都窸窸窣窣得,反饋到許為溪的耳朵里。 許為溪伸手揉了揉眉,繼續聽鄭竹陽的訴說。 “我覺得有些事情就是很巧,同樣的我也很心疼我媽,我爸不要她了,她又生了我這么個怪胎。如果不是卓然,我可能都不會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男生?!?/br> “我的小學,我腳踩的這棟樓,陪我度過了漫長的六年?!编嵵耜栒f著,腳用力地在地面上碾了碾,“來到這個小學后,我發現我跟卓然又在一個班了,六年,都在一個班,我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我們分享了彼此最純真的六年,直到快畢業的時候,我跟他說我喜歡他?!?/br> “你猜他說什么?” 許為溪已經猜到了些許,卓然應該只是把鄭竹陽當做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而已,但在這個過程中,鄭竹陽明顯把卓然對他的善意曲解了。他試探地回應了一句:“當時的卓然一時半會兒難以接受是正常的?!?/br> “難以接受?”鄭竹陽聽完后止不住的大笑,“對對對,就是這樣,所以一畢業,他就逃得遠遠的,舉家搬遷的那個晚上他mama跑來我家罵我是神經病,是沒教養的胚子,而他只是站在他媽身后,什么都不敢說,就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獸?!?/br> 不只是那段時間里,甚至直到現在,同性感情依然是市井人民避之不及的話題,大部分的人生活在社會中就是圖個安穩,他們拘束著自己,并以這種道德規范拘束著身邊的人乃至陌生人。 人們一生都活在“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的生活之中,一般的異常行為已經會引得別人側目了,更何況是這種足夠離經叛道的事呢。 “有些事情就是這么離奇,居住的地方拆遷了,恰逢我考上慶州一中,我媽就在這邊租房子住下來了。三年的時光,我都快忘了卓然這個人了,直到我在分班名字上看到他的名字?!?/br> 鄭竹陽嘆了口氣,幽幽道:“那時候我就在想啊,人生啊,真是一出戲,可能這就是命?!?/br> 話畢,鄭竹陽沉默了很久沒有說話,他站在天臺邊,任憑風涌進他的衣領了。而陽光灼燒水泥的塵土味卷進人的鼻腔,將呼吸壓在喉頭間。 其實單幼稚園建筑來說,范圍不大,但周邊因為成年無人搭理,雜草橫生,以及一些拆除到一半的建筑破房,搜救人員為了防止鄭竹陽把學生們分散在這里,也進行了搜查。 在把每一間屋子都進行搜查過后,他們在一個看起來是活動室的小房子里找到了失蹤已久的三人。 120救護車緊隨警方車后,當即把幾個孩子送上了車。簡中逸后腦勺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了,但看著還是讓人覺得觸目信心,趙荷衣則是嚴重脫水,兩人倒在一處不省人事。而卓然的情況則是另一種,他并不是昏迷的狀態。 梁亭松破開屋門的時候,卓然的身上套著寬松的袍子,帽兜摘下來時露出少年慘白的臉以及一雙失神的眼睛,他是清醒著的。那時,聯絡器里正好是鄭竹陽說卓然搬家的事。 梁亭松喟嘆了口氣,看著卓然像是個木偶人一樣,被醫護人員送上車?,F場留存的痕跡太多,梁亭松安排了熟悉的警員帶著一部分人進行現場取證清理,隨后開車跟在救護車后面。 這時候也快臨近考試結束了,路面上人多,難免不會引起sao亂,梁亭松得確保這些學生平安抵達醫院。 “其實,那時候我真的只是想好好學習,我一點也不喜歡卓然了,可是突然某天,有人往我的桌肚子塞紙條罵我是骯臟的同性戀,然后有人往學校的群里投稿,說我酒吧坐臺兩百一晚,說我隨隨便便賣屁股……”明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段話,鄭竹陽的面上卻還是強作一副看淡的模樣。 “我能找出所有的可能,最終都指向一點,那就是這一切都是卓然制造的,但我仍幻想著小時候的交情一場,他看起來也不像是這樣的人。我解釋著,我抗爭著,我在這樣的流言蜚語中升到了高二?!?/br> 鄭竹陽聳了聳肩,“然后差點死在了慶州一中的水塘里。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在假期的時候到學校嗎?因為有人說想真心地給我道歉?!?/br> 所以少年天真地赴約了,以為能夠得到尊重,可是等待他的并不是所謂的道歉,而是讓他險些喪命的校園暴力。 拋開rou體上的傷害,這更多的是人格侮辱。 “最好笑的是,那時候關泓升看到我被拉走了,但是他沒有上來阻止。在落水前,我聽到有人說真不要臉啊,纏人家幾年還不夠?!?/br> “一群傻逼?!编嵵耜栍昧艘痪湓捒偨Y了這段說出來都是精神折磨的歷史,“自以為正義,實則無聊透頂的傻逼?!?/br> “最可笑的是,連警方也沒懲罰他們,因為他們年紀小,因為學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們依然嘻嘻哈哈的每天上學?!?/br> “我以為的人生就快到頭了,想死的心都有了,直到我遇到了講師?!?/br> -------------------- 下周見 第81章 放肆自己 “講師?” “人這一生,從這個世界上走一遭,前世來生什么的都是假大空,活好當下最重要。講師告訴我,不要輕易就被那些人打倒?!编嵵耜栐冗€有些低迷頹廢的精神氣,在提到講師這個人后,突然變得振奮了起來,少年眼底的那點被重新燃起的光比六月份的驕陽還要耀眼。 “倘若人生已經夠爛了,這人也夠爛了,那不如讓它爛得有意思點,只要能夠讓自己活得盡興,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付出再多又如何?所謂的犧牲也不過是成功的必經之路?!?/br> “那么綁架走學生,也是你成功的必經之路,也是講師給你指明的方向嘛?”許為溪皺了皺眉問道,他腦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楊舟月的那個案子。 楊舟月也是在人生失意時遇到的閔仲方,被人誘惑著進入圈套里,一步步走入絕地中。鄭竹陽的情況更要復雜些,講師出現在他受盡欺負的時期,帶給他的影響是一朝一夕無法動搖的。 “……”對于許為溪的問題,鄭竹陽身上那股精神氣立刻消減下去了一半,他沉默了一小會兒繼續道,“他已經沒有資格了,他背叛了我們?!?/br> 許為溪一愣,鄭竹陽這話不僅沒有對前個問題進行反駁,反而向他們透露出了另一個信息——內部產生了矛盾,這場綁架案中還有別的參與人員,可能也是和鄭竹陽一樣大的孩子。 話已至此,許為溪基本上已經明白了鄭竹陽做出這一系列行動的原因,不公正的對待,校園暴力,加上外部的蠱惑,處于懸崖上的少年,自甘墮入灰色的一面。 所謂的付出、犧牲,出賣rou體,步步為營,明明是自己痛恨的人,卻又甘愿在人面前求全。鄭竹陽不相信無法庇護他的律法,也不相信警方,所以他要化身成赤烏,代替律法來制裁這些“惡人”。 “這些人坦然過活一生,也不過是人渣!敗類!他們的生存對于這個社會起不到一點作用,他們自私可笑!他們狂妄貪婪!”鄭竹陽抬起拳頭錘了錘自己的左胸膛,“我只是用我的方式,去執行正義,為社會清理人渣!我犯了什么錯?” 少年的聲聲質問沖破夏日熱浪,迎面擊來,闖進許為溪的腦海里,他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疑問瞬間。初學律法時,因為課題需要,許為溪查閱了不少案子信息,加上實時關注社會動態,他也接收了不少社會新聞。 那時候的許為溪,只覺得這世界糟糕透頂。但與鄭竹陽不同的是,那時候許為溪身邊有老師姜繼開,后來又遇到了幾位闊達樂觀的師哥師姐。 “鄭竹陽,律法是一道紅線,人性的底線,所以在這個社會中,約束人的大多是道德標準。生活中不乏有很多人,品性不端,肆意妄為,但這并不是公權 力可以隨意處置的?!睕_動上頭的少年是沒有那么多思考的,許為溪盡量放緩了語速,用最簡單的方式給鄭竹陽梳理,“公權 力就好比一柄劍劍,當這把劍被使用泛濫時,便如同懸于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人人自危,這絕不會是一件好事?!?/br> “倘若你真的覺得律法不公,不如爭取機會,進入這個領域,總好過同公權 力激烈碰撞?!?/br> “話說的好聽,你也不過是和那群懦弱的警察一樣的人。什么達摩克利斯之劍,人人自危,你根本就不明白!人是有奴性的,帶上枷鎖才會老實本分,就是因為沒有懲罰,他們才那么囂張,肆無忌憚!” 鄭竹陽越說越激動,他抬起手指著許為溪以及他身后的幾個警員,大聲斥責著。 “我為了今天的這一步,我放棄了那么多東西,你在這里跟我談人生,談理想,你跟瘋子講道理?” “鄭竹陽,你很清醒,甚至可以說,你的聰明超出了同齡的大部分人。你想用自己的方式警醒那些人,但你要知道人的偏見是始終存在的,無關身份行為?!痹S為溪的藍牙里,梁亭松不時地囑咐他一句冷靜處理,許為溪的性格容易在談話中偏向傾訴方,在做到感同身受的同時也容易讓傾訴方情緒泛濫。 談判的場地畢竟是天臺,如果鄭竹陽情緒失控,會很麻煩。 “我該說你是沒經歷過還是該說你也是天真,你真的明白一些與社會相悖的事情被公之于眾后,后果是什么嘛?你覺得假如被公開同性性取向的人是你,被校園暴力傷害的人是你,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心安理得地站在這里和我談論嘛?” “你敢試試嗎?” 然而許為溪并沒有說話,他站在那里看著鄭竹陽,少年玩味兒似的盯著他,像是等待著一出好戲開場。 耳機里,梁亭松也清楚地聽到了鄭竹陽的疑問,此時他還驅車跟在救護車后面護送,在將幾個孩子送進手術室之前,他都是不能離開的。 “為溪,轉移到別的話題上,不要順著他的話走?!?/br> 許為溪自然懂得這個道理,但在那一瞬間,一種奇怪的勝負欲自他心底涌了出來,這種欲望在聽到梁亭松的聲音后,更甚。 在三十秒的沉默后,許為溪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上安置的藍牙,“這里,是跟警方的聯絡器,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清楚地傳到慶州市公安局所有警員的耳中?!?/br> 梁亭松聞言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這個聯絡器只是刑偵支隊使用,且是在線使用的人才能接受信息。許為溪編的這么個謊言是想要做什么,他心里有了個大概。 “你不相信也沒關系,在場還有這兩位警員,他們的身上也是有聯絡器的?!痹S為溪向前邁了一步,“鄭竹陽,勇敢地承認自己的性取向,大方地展示自己所愛,并不是什么令人羞恥的事。人生來便被賦予了愛與被愛的權利,不應當為任何人所詬病?!?/br> “至于敢不敢嘗試……”許為溪輕笑了一聲,隨后將手移到左胸膛的位置,“我的愛人是男性,所以我是同性戀,換而言之,我愛他,所以我的性取向是他?!?/br> -------------------- 小溪:你居然問我敢不敢,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鄭竹陽:我跟你打賭,你給我秀恩愛?? 松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