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咎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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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職責所在 “小梁是個明事理的人,況且你兩父輩祖輩關系就擺在這,說開了比藏著掖著好?!苯^開靠在沙發里看著面前垂頭在紙上書寫的青年。 接到許為溪電話的時候,姜繼開還在給自家院子里的花澆水,放下電話簡單收拾了下就匆匆趕過來了。 姜繼開看著那張紙上都快被許為溪寫出花的“梁亭松”三個字,緩緩地嘆了口氣。 許為溪給梁亭松打完電話后就沒有說話了,心事重重的時候,許為溪就會像現在這般,什么都不想說,悶著頭寫字。他其實并沒有想好該和梁亭松說什么,哪些該說哪些不說,這些擱在以前,他會花上很多時間去考慮,但是這次不一樣,他想不了那么久了。 許為溪在心底期許著,梁亭松可以繼續相信他。 “老姜,為什么我以前都不覺得隱瞞帶來的感覺這么難受?”許為溪落在一筆捺,筆尖停在收筆的位置良久,就這那一個點反復的研磨,直到紙張都被筆墨穿透。 姜繼開沒有立刻回答許為溪的問題,他偏頭看了眼窗外重重壓深的云,樹蔭被風打亂,朝更高的地方吹折去,半晌才開:“小梁警官跟我說過,他很喜歡你?!?/br> 很多時候,難受的不是有所隱瞞,而是在意之人對自己的信任消減。 而愛要更特殊一些,它是兩個人將各自的信任雙手捧上,交給彼此。 許為溪聞言手下一頓,猛地抬頭看向姜繼開,“他都沒跟我說過……” “……咳咳……”姜繼開輕咳了一聲,將身側的帽子整理好戴在頭上,而后站起身,“老頭子我話多了,你就當沒聽到?!弊焐想m然是抱怨著,其實許為溪的心已經被攪亂了。他就像個自溺的人,平靜地躺在潭底,沒有人來救那就沉下去。而這個消息就像是一只從天而降的手,將許為溪從名為猶疑的深潭里拽了出來。 姜繼開看著許為溪的樣子,估摸著許為溪心里已經有著落了,至于之后取舍如何,得看孩子自己的選擇了。姜繼開想了想,還是拿起另外一支筆在那一個又一個“梁亭松”的旁邊,補上了許為溪的名字,方才離開。 許為溪看著紙上自己和梁亭松的名字,心下了然姜繼開的意思,他輕輕地舒了口氣,將筆帽塞好,把筆隨意地擺到一邊,現在他需要好好休息,為晚上留足精神。 許為溪往后靠去剛準備休息會兒,卻突然察覺到有人注視著自己。他默不作聲地將桌上的紙拿到手里,攢成一團,借著將紙團丟進垃圾桶的空檔,快速地朝四周掃了一圈。這會兒的餐廳里人不多,大多在看書,或者對著電腦手機處理事務。 大概是真的精神疲倦,都出現錯覺了。許為溪合上雙眸,雙臂交疊靠著沙發小憩。 閔可宇緩緩抬起頭,將手里的書倒扣在桌面上,剛剛他隨便拿了這本書佯裝掩蓋自己的目光。指腹在書頁上輕輕摩挲著,他重新將視線探向許為溪的方向,幾秒后舉起手機對著人的睡顏拍了一張。 手機微震了一下,在袋口附近監視的“雷達”傳回來消息了。 [宇爺,閔仲方已被抓,慶江袋口扎了。] 看來閔仲方膽子也沒有大到直接去求他大哥,閔可宇對著信息界面思索了一會兒,雖然少了一個分盤的對他大哥來說無傷大雅,但人畢竟是在自個兒監視下被抓的,消息遲早是要傳開的,自己手下那幫人難說不會因為這而心神動搖。 再者即便兩兄弟只是維持著表面情誼,他也不希望在這件事上留什么話柄。 閔可宇點開聯系列表,往下翻出那人的號碼,草草地編輯了條短信發過去。 [宇爺,那個黃貨怎么辦,現在已經被耗子們送去醫院了。]“雷達”那邊幾分鐘后又發來一條信息。 房子隔音效果差,這段時間那個女人被關在小屋子里,聽到了什么,聽到了多少,還記得多少都是問題,如果被救活,即便一時記不起來,后續還會有心理治療之類的。 是個不小的禍害。 [你們跟著車,這幾天分人兩頭看著,注意隱蔽。] 光“雷達”在外部進行監視還是不夠,最好是能夠直接安排到女人身邊進行監視,必要的時候直接動手,能做到這的只有“哨子”們了。 慶州市這塊的哨子大多是跟閔仲方這樣的開盤人對接聯系的,一層一層分級明確,雖然有先前上報的名單,但閔可宇一時半會兒想要直接動用這些哨子也沒有那么容易。 閔可宇盯著泛著藍光的屏幕,忽而想起來還有一個人,“講師”。 他站起身往門的方向走著,雨點被風吹著打在門窗上,傘框里一把傘也沒有。閔可宇朝服務員招了招手,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傘框,waiter當即領會,不一會兒便推著一排傘走過來,將其中一把遞給閔可宇。 “謝謝?!?/br> 閔可宇推開門走出去,一手撐開傘,順手撥通了標記著“講師”的聯系人號碼,幾秒后那邊傳來清冷的男音。 “請說?!?/br> 這一小憩就睡到了傍晚,許為溪半懵著抽出手臂遮在眼上,緩解睜眼時光的刺激。 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蓋了一張毯子,估摸著應該是店里的服務員做的。許為溪打了個哈欠,看了眼窗外,零碎的雨點落在玻璃床上,地面有些濕漉漉的,在他睡著的這段時間里,應該是已經下了場毛毛雨了。 許為溪把毯子丟到一邊,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六點多了。他站起身穩了穩心神,而后朝著大門走去。 想起梁亭松的叮囑,許為溪才發現今天出門并沒有帶傘,好在餐廳里還有為客人準備的傘,不過現在就剩下一把了,許為溪也沒細看,將拿把傘拿出來,就推開門出去了。 在屋內時暖和沒什么感覺,但走進街道,冷風裹挾著些許雨絲涌進脖頸里時,許為溪切實地感受到了一些涼意,這點涼轉瞬消弭在衣縫間。這一場覺睡得人精神直到現在還有些萎靡,午后睡眠就這點不好,醒來后無論身邊多熱鬧,一時半會兒都打不起精神。 街上的燈火陸續亮起,騰騰的熱氣從街邊鋪子里冒出來,撲到行人的身上。 許為溪抬手遮去又一個哈欠,而后繞進了酒品專供店了,今天要去老爺子那說正事,得給人帶點好吃好喝的。 “喲,老板,我們這兒酒種多,您是送禮還是自己喝?”老板坐在柜臺后面看著有人來了,連忙笑呵著起身。許為溪站在各色名酒前,半晌沒有說話。 那老板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意思,便兀自介紹起來:“汾酒,老窖,貢酒咱這都有的,您想要清香的還是醬香的……”許為溪看著老板在展示柜前一一介紹著,神思已經游到了別處。 還是不給老爺子買酒了,喝酒耽誤事。 許為溪走出店門,抬頭看了眼天,已經往黑了去了,而雨也開始飄了起來,他將手里的傘往外一抻,傘的內里卡扣像是出了什么問題,紋絲不動。 “……”許為溪無奈地嘆了口氣,光顧著拿傘了,也沒細想怎么偏偏就剩這一把,再買一把又嫌麻煩,他將傘丟進了路旁的垃圾桶里,干脆就站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往墓園方面趕去。 考慮到還有可能有其他的同伙,梁亭松開著警車跟在救護車后面,一路護送著車子到了慶醫。醫護人員已經在大廳里等候,見到擔架車下來后,快速將人往手術室里送。 林羽的父母也在收到通知的十幾分鐘后趕到了醫院,林父依舊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坐在手術室外面的長椅上抱著胳膊,眼只盯著地面。林母也差不多,雙手絞著衣角,想往手術室門看,觸及到丈夫的目光時,又很快的移開了。 警員那邊也發來消息,已經將閔仲方等人送去了拘留所,等待審問,閔仲方那邊也一直嚷嚷著要法律援助。 為了避免打擾到求治的病人,梁亭松繞到了醫院花園里,聽完了警員的全部匯報后,梁亭松簡單的吩咐了幾句,就聯系了謝誠明。這個案件進行到這里,還涉及了傳銷,就不僅僅是公安的事了,必須聯系工商部門那邊。只要工商那邊同樣確認犯罪,這個案子將會由工商部門和公安部門聯合查辦。 電話接通后,梁亭松把現場偵查情況進行了簡要的說明。謝誠明也沒有多說什么,讓梁亭松記得確認林羽的情況無礙后,盡早趕回市局。 梁亭松放下手機,深呼吸了一口氣。連軸轉是很正常的事,擱在平時倒也無所謂,但是今天不行,他看了眼漸沉的天空,只希望今晚能早點把事情處理完。 等到梁亭松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林羽正好被人從手術室里推出來。護士手里拿著一疊記錄表,看了眼站在門口的幾人,徑直走到了梁亭松面前。 “幸好救援及時,患者沒有在低溫環境中呆過長時間,醫生已經給患者進行治療了,等患者蘇醒后還需要再觀察幾天。另外患者身上還有一些外部傷口,這幾天記得按時換藥,等沒有什么大礙就可以出院了?!?/br> 林母聞言連忙起身走了過來,湊到梁亭松旁邊看著護士,“謝謝謝謝,丫頭給你們添麻煩了啊?!?/br> 護士看了眼面前的婦女,又看了眼還靠著長椅上紋絲不動的男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別人家的孩子出手術室,父母都是忙著圍上來問孩子的情況,這家倒是特殊。不過手術室這種地方,見慣了生死離別,人情冷暖的。護士點點頭,便繞過兩人往護士臺那邊走去。林羽則被護送到了住院部的觀察病房。 因著林母的一再請求,梁亭松又陪著林父林母到了住院部病房,將兩人安頓下來后,方才留下了自己的電話。 “林阿姨,我還有公務在身,如果有問題,您打這個電話就可以了?!?/br> “好的好的,麻煩警察同志了?!绷帜笇χ和に闪粝碌碾娫?,一字一字地錄進手機里,又打了遍確認能撥通后,方才帶著歉意地笑回道。 她將梁亭松送出房門,才看到這次又坐到病房外的長椅上一動不動的林父,林母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肩膀,“孩她爸,你說句話,人警察同志……” “這是警察的工作!”林父睨了眼自己的妻子,又抱著胳膊垂下頭去。 林母被丈夫這么一吼,下意識想再說些什么,“你……” 梁亭松伸手止住了林母還想要去拉林父的動作,誠如林父所說,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 五一快樂寶兒們!出行注意安全,時刻謹記戴口罩! 第46章 多久都等你(加更) 梁亭松趕到市局的時候天空開始飄起了小雨,天也逐漸變黑了。他看了眼時間,這會兒還沒七點,估摸著一個小時內應該能把事情處理完,梁亭松給許為溪發過去消息,自己八點到墓園。 刑偵大廳里燈火通明,下午收到消息后,姚枝年就和林鐘去拘留所那邊進行審問去了。而于沅、梧禹和路季商則在市局里幫忙整理要移交檢察院的資料,梁亭松回來的時候桌面上已經摞著一份整理好的資料了。 梁亭松坐下后,開始將今日偵查的情況進行詳細的記錄描寫。 今天的情況看似沒什么大礙,但是如果那個時候沒有控制好閔仲方,讓人先一步跳樓的話,于該案來說都是一個重大失誤。不僅閔仲方不能再被追究刑事責任,作為偵查組組長的梁亭松甚至還要承擔責任。 即便梁亭松的執法行為合法,也有及時的制止,但畢竟是辦案多年,上面那邊說不過去,尤其是謝誠明那關。 以往的案件中也出現過在追捕過程中,嫌疑人威脅警方要自殘自傷的,有些嫌疑人在得以制止后,于審訊過程中對執法的警察進行控訴,而最難辦的是在法院審理時,這會被律師辯訴的一點。 這也是為什么每次辦案回來后,他們這些各個支隊里組長隊長們要對執法過程進行詳細記錄的原因。 “老大?!币χδ甑穆曇舭殡S著兩下敲門聲響起。 “進?!?/br> “老大?!币χδ曜叩睫k公桌邊,將手里的審訊記錄擺到桌上,“對于幾個成員我們都進行了審問,他們是領頭的叫閔仲方的人雇傭的,負責通過網絡或者線下拉攏普通民眾,進行傳銷洗腦。林羽被拐來后,一直不愿意接受洗腦,就被他們關在小屋子里?!?/br> 梁亭松掃了眼那疊資料,點了點頭,“嗯,辛苦了。這個案子涉及的范圍廣,閔仲方是慣犯,之后還要多審訊幾次,看看能不能從他嘴里撬點別的信息出來?!?/br> “明白?!币χδ陥蟾嫱旰缶碗x開了辦公室。 梁亭松手摁在晴明xue附近揉了兩下,就繼續書寫報告文書。而這一寫就是半個小時,待梁亭松伸展了下胳膊,看著桌上的紙質文書,他端起邊上的茶杯喝了口潤潤嗓子,而后又打開電腦打了份電子版。電子版的報告打起來就更快了些,梁亭松將文件發送到謝誠明郵箱后,剛準備站起身走兩步,就看到謝誠明那邊很快地打回了信息。 [來辦公室一趟。] 看樣子是逃不過一頓思想教育了,梁亭松嘆了口氣,扭了兩下胳膊,拿上桌上的文件往支隊長辦公室去了。 于沅等人已經下班了,這會兒換了新來的警員在大廳里值班,正在電腦后面撐著腦袋打瞌睡的警員,眼神微飄看到梁亭松后,一個激靈清醒了,連忙抹了兩下臉:“梁,梁組長好!” 梁亭松原本沒注意,聞聲偏頭看過去,發現人一臉倦相的,便停下了腳步:“晚班會辛苦些,但也要打起精神?!?/br> “明白!”警員騰得一下站起來,不知道該怎么做,干脆敬了個禮。來刑偵支隊第一天,開小差被抓包,還被上司提醒,足夠他清醒一整晚了。 梁亭松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示意人不用那么拘束,便離開了。 輕叩了兩下門,在得到允許后,梁亭松推開了支隊長辦公室的門。謝誠明坐在辦公桌后面,一手摁著鼠標,一手握著杯子,正在喝茶。 辦公桌的前面已經擺好了一把椅子,看樣子是等他多時了。 “謝隊?!绷和に蓮街弊叩睫k公桌前,將手里的報告放在桌上。 謝誠明把手里的杯子放置到一邊,抬頭瞥了眼面前的青年,他松開鼠標往后一靠,把報告拿到手上又指了指椅子,“坐?!?/br> 待梁亭松坐下后,謝誠明草草翻了兩下報告后徐徐開口:“小梁啊,我原本也不想找你說這些的,道理重三遍倒五遍地說,我說得累了,你聽得也煩是吧?!?/br> “謝隊是前輩,能夠在百忙之中給我進行工作上的指導,我受用不盡?!?/br> 雖然是客套話,但謝誠明很吃這一套,當下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將那疊報告扔回桌上,雙臂搭在座椅扶手上,望著梁亭松,“你也是刑偵支隊的老人了,今天這樣的錯誤能犯嗎?” 謝誠明將手腕搭在桌上,伸出食指點著桌面。 “這個案子我一直關注著,楊舟月和韓江雪那案子,兩名相關人已經死亡,如果今天這個案子里,救援晚一步,再導致傳銷頭目和被拐女孩死亡,這后果是你能承擔的嗎?” 梁亭松沒有說話,只是將背挺得筆直,認真聽人的訓*。 “上面信任你,給你比別人更寬的權限,我也相信你有能力,所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墒亲罱陌讣?,從上個月開始到現在,死傷人數不斷上升。刑事案件偵破難度大,你這段時間的辛苦我們都看在眼里。但前有媒體追問,后有網絡輿論,如果持續這個狀態下去,要我們如何給受害者家屬交代,如何給慶州的市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