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宮鷨年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抱緊眼前的人，起初的慟哭也都化成了微絲的吸鼻聲，五指捏緊在她的手臂里死也不放，深怕放開，人就不見了，像是造了一場夢一樣曇花一現。

    隨著時間的流淌，宮鷨年的感官神經才給出她一個訊號，她緊捏的人是真真實實的。從她懷里松開來，捧起展昕那張比回憶里瘦了一圈的臉龐，低啞擔憂地問：「所以……你是沒了一些記憶了？記得我們那些嗎？」

    她從那場戰斗里活下來，但失去了記憶，才會消聲匿跡了兩年。

    「大部分吧，我不清楚，也許有些沒記起來?！拐龟枯p抱著她的腰，貪婪地聞著熟悉又帶點陌生的香氣，是屬于鷨年的味道，眷戀地將鼻子湊過去她的脖頸之間，也僅只在皮膚前流連，未敢與她有過份的肌膚之親。

    她平白沒波瀾說著的話，揪緊了鷨年的心尖，替她這兩年的經歷心疼，特別聽著她細說被克杰文夫婦救起來之后躺床昏了一個月，幻想展昕毫無血色躺在手術床里像死掉一樣，想多一秒也拎她懼怕。

    「記不起不要緊，我們以后再創造更多美好的，那些痛苦都不要想了?！国喣昝钃崴奈骞?，姆指定格在那雙比以往失了點光彩的眼睛之下捨不得松手。

    「嗯，我不要再離開你了，太可怕了，我無法想像若我記不起來…..唔……..鷨……年…….」她要假設的話被鷨年印上來的吻封住，胳膊把人帶入懷里圈緊，讓她們更貼近，連吻也綿緊地纏繞，唇舌細膩地滑過彼此的唇腔里，緊纏不休。

    被涼在一旁，由小玟服侍著吃飯的小軟綿吃了個滿足，她掙開小玟，從她腿上爬下來，短腿咚咚地來到沙發那邊，吮著姆指，藍色大眼閃爍地看著兩個人扭成一團，孩童思路簡單直接，以為她們在玩游戲，手短腳短的她身手利索爬上了沙發，再擠進二人的中間，嘟起小嘴也親了過去。

    深吻被小傢伙打斷，宮鷨年率先推開展昕，低首看向正好擱在她大腿上的小孩子，她尷尬對她溫溫一笑，伸手把小軟綿抱著，打趣地問展昕：「她就是杰克文夫婦的女兒堤喀？」

    展昕因為剛才的吻在喘息，緩了緩呼吸捏揉小軟綿的臉頰點了點頭道：「嗯，我叫她小軟綿，之后我想辦手續將她領養了，姓展，可以嗎？還是你想她姓宮？」跟誰姓都沒所謂，她己把小軟綿納入為她的親人了，也是她的責任，對克杰文夫婦的責任。

    聞言，宮鷨年雙頰染上了一層緋色，小聲嘟嚷：「我們都沒結婚，這么快領養一個孩子…….」

    「沒事，要替小軟綿重新造一個身份也需要點時間?！咕脹]見到鷨年可愛的地方，展昕更是深情地看緊她，頭顱擱在她肩上看向小軟綿，對她說：「小軟綿，以后這個是你的新mama?！?/br>
    「mama？」mama的聲調很久沒聽c說過了，小軟綿有點陌生感。起初小軟綿也要吵著找mama的，經過展昕日夜耐心對她解說爸爸mama離開了做了天上的星星，她算是接受了爸媽不會回來的事實……

    突然cc說她有新mama了，小軟綿軟柔的內心像被一串暖流滑過一樣，除了c，她找到了一處可以讓她安心依靠撒嬌的人了。

    「你……喜歡我嗎?」鷨年小心地問，雖然這樣問一個才兩歲的小孩好像有點傻的。

    「歡！我……歡……也…..歡cc?！剐≤浘d撲進鷨年的肩窩里撒嬌，抬起小臉討她地往鷨年臉上啾了一吻。

    二人抱著撒嬌的小軟綿玩耍了一會兒，門外響了門鈴聲，她們將小軟綿抱給小玟，小玟也喜歡這個小女孩，眼睛藍色圓又大，怪可愛的。

    木門打開，展昕見到展雨的一瞬間再次淚崩。除了小孩年代，她從訓練里學會哭是沒用，即管她無數次在嚴苛的cao練后在被窩里偷偷地哭，但只要在展雨面前，她就不再顯露她的脆弱了，學會了堅忍著脆弱的淚水。

    這一回從鬼門關前溜了一圈回來，她又學會了一件事，在至親面前不必強忍，讓她們知道你的脆弱，那怕會被展雨看不起，展昕一見著人就想哭，有點點向她哭訴她為甚么沒來救她。

    展雨靜靜地看著她哭了一會兒，咬破了下唇，慢慢伸出雙臂將女兒抱緊，與她一樣展露自己的脆弱，在她耳邊邊哭邊咒罵：「該死的……該死的……我就知道你不會死……你沒死……你沒死…….」

    兩“父女”抱成一團哭得難看，她們身邊的鷨年和思藍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忍不住流露出欣悅的笑容，不過要哭也不要站在門口，她倆一人一個把人分開，雙雙領進屋子里再團聚。

    待小玟泡了茶離開，鷨年也借口哄小軟綿去午睡也跟著上樓，適當地留點空間給展昕與雙親團聚的時間，她知道丈母娘一定會問展昕這兩年發生甚么事，她不愿再聽展昕再說一遍，覺得太過揪心了，寧愿抱小軟綿回房回避。

    展昕將兩年的經歷簡化了一點說出來，思藍聽到女兒受了這么重的傷心口都要堵住，要展雨抱著她才能繼續聽下去，兩年的經歷說到結尾，展昕像老人一樣輕嘆了一口看淡一切的氣，醒起小軟綿的事，少有地請了展雨幫忙。

    「媽，你可不可以幫我快點弄個身份給小軟綿，她快要三歲，要準備上幼稚園呢?！拐龟繉π≤浘d特別上心，一心是想替克杰文夫婦照顧好他們的女兒。

    「你打算領養她嗎？」展雨問。

    「嗯，她父母死了，我不想她是一個孤兒?！?/br>
    「你要認她做女兒，那就是我的孫了，替我的小孫女辦點事當然沒問題?！拐褂晗肫饎偛批喣晔直е氩[眼睛一副很睏模樣的小娃兒，雙目不禁彎起來，想起了展昕小時候的樣子。

    展昕給她一個擁抱謝謝她，后面展昕談起她全副家財的處理，展雨聽著她簡單粗暴地只想將全部東西轉到女婿名下，唇瓣勾起，心唸女兒真是老婆奴，一點私己都不留，日后一定哭鼻子，不過一切都是她的選擇，也許她十分享受被管的生活。

    展雨知道女兒把處理的方法告訴她，是想她幫她一把早早替她找律師給辦了，難得女兒示弱求助，她心里一直寵她的，當然全部應了下來。

    晚上，雷紫薰和宋桑培也趕來見見死里逃生的乾女兒，桑培也是一開門見到真人慟哭了好一會，哭到收不了，要秦漫澄安撫很久才捨得松開小昕，展昕又一次再再簡化了故事給她們說了一遍，從故事里得知自己當奶奶了，一時間有點接受不來，怎么又大了一個輩份，明明她們還年輕！

    嘴上說得多不愿意做奶奶，口口聲聲說不認這個孫女，偏偏見到鷨年抱著剛醒的小軟綿下來那副可人模樣，加上金發飄飄卷卷，小軟綿就成為她們的團寵，每人都爭著要抱抱她，連紫薰也難得展笑顏把小娃抱起端示了可愛的五官，甚是滿意小娃的精緻容顏，大手一揮將錢打入鷨年的戶口里，淡笑道：「是給小軟綿的成長基金，以后唸書了我再打錢給你?！?/br>
    老大帶起頭，其馀兩個小弟也跟著拿出手機順手一揮，兩筆巨款前后腳打進鷨年的帳戶里面。

    啲咚響了三聲，鷨年手機響音提示，她滑開查看，三筆巨款己匯到她帳戶里，美目含閃爍地看向被抱得團團轉的小軟綿…..

    她是不是……母憑女貴了？？

    至于三位老大的妻子們聽到小軟綿連一件好看的衣服都沒有，連著宮鷨年身為人母了，焦急的和她們一起出去逛商場，有幾個丈母娘的障眼法掩護下，被人拍到她買小孩用品也沒被懷疑甚么，第二天的微博上就寫她陪著神秘富婆買小孩子的東西而已。

    晚餐她們也索性沒外出，默契的先讓展昕與小軟綿留在別墅里尋一點安全感，一大堆人吃飯，小玟根本忙不過來，展雨便安排了幾個大廚過來別墅處理，連帶小玟也沒事做，負責替一群“老闆”泡茶換水。

    “老闆們”見著小玟乖巧替她們忙里忙外，而且小軟綿也喜歡黏她，再次小手一揮，三人把一點錢打給了她，說是讓她好好幫展昕鷨年照顧小軟綿，怕兩隻傢伙初為“人母”不懂照小孩，歪打歪撞小玟無端成為小軟綿的專屬媬姆……

    這一點，小玟有點無言，帳口莫名多了六位數的巨款，她咬咬牙，決定向資本主義低頭，連媬姆工作一同做了。

    小軟綿常常膩在紫薰的大腿上，眼神閃閃的瞅住那對紫色的眸子，短指想摸上去，可惜被眼睛的主人阻止：「不行摸，眼睛很重要，會傷到?！棺限沟诺匦ψ⑺Ш?，捏揉小軟綿的小嫩頰。

    大概小軟綿覺得自己的眼睛也跟她一樣，與別人的不同所以好奇。

    「呢，小軟綿，你的cc在這里，怎么不黏我了?！拐龟坑悬c小吃醋，蹲在雷老大前面戳小軟綿的肚子。

    「雷雷……美美，你……nono?！剐≤浘d靦腆羞笑，還害羞得轉過來撲住紫薰的懷里。

    「！你這個顏控??！」展昕不服，伸手sao她。

    小軟綿就在紫薰懷里被sao得咯咯大笑，逗得四周的人抱起一張姨母笑來，特別雷紫薰，更疼了她一圈，把她抱起躲開展昕的sao擾，向懷中小人兒低聲道「雷雷帶你去花園走走?！?/br>
    嘴甜的小軟綿哄得雷老大心花怒放，在小軟綿忙著看小花的時候，再掏出手機大大大手筆一揮把巨款打到女婿的帳里。

    遠在商場與丈母娘們血拼得正高興的人聽到手機提示音，打開查看，怎么老大丈母娘又打一筆巨款給她？？

    仔細一看，巨款上標注了：將商場最漂亮的衣服、最好的用品都買給小軟綿。

    宮鷨年秀眉緊蹙，她己想像到小軟綿長大后一定持著有老大丈母娘撐腰而成為最具公主癌的嬌縱小女王。

    重點是，她與昕都不敢治的那種。

    小軟綿到晚上特別黏展昕，貼心想讓兩位重聚的金主mama獨處一晚的小玟用甚么方法哄騙她跟自己睡不也行，特別扭捏，展昕每走一步她都要用短腿跟著。

    「綿綿要cc睡睡……」臨睡前，小玟不死心在主臥室前攤手要抱她，小軟綿馬上扭身將展昕抱緊。

    「小玟，好了，就這樣，小軟綿初來這里不熟，你也跟她才一天時間，沒關係了，讓她跟我們一間房?！国喣瓴[眼笑看著小軟綿，也讓小玟回去房睡覺。

    她們兩大一小躺進舒適的被窩里，太久沒睡過這般軟硬適中的床墊，軟熟帶非常保暖的被褥，重要的是蓋上之后鷨年的氣味nongnong地罩著她，使她前所未有地覺得踏實和安全，展昕躺下那刻不自覺地舒嘆一口氣，側過身將小軟綿安置在她與宮鷨年的中間。

    小軟綿今天陪各位奶奶抱抱飛飛玩得有點過頭，倒入展昕懷里加上舒服又安全的環境，小眼皮掙扎不到兩分鐘重重地闔上，胸口律規地起起伏伏，軟萌可愛。鷨年見狀抹起恬靜的笑靨，替她掖上了一點被褥。

    她側過身，與展昕的雙目正好在半空撞在一起，她倆同時也愣了一愣，很久沒這種悸動的情愫出來了，凝望在對方的眼內，身體告訴她們眼前人是最親密的人，接過綿長的吻便可以肯定的，當想到要再進一步要有肌膚之親上，總有股太久了所以不敢亂來的無形的墻擋住，怕嚇著對方。

    「媽說小軟綿的身份很快可以辦妥，我們得替她改一個中文名了，她隨你姓宮，好不好？」展昕靠近一點，把小軟綿抱過一點，把胳膊伸過去也將鷨年擁過來。

    鷨年低首看看金發卷卷的小頭頂，發轉轉得很漂亮，指尖小心地摸向她的小臉頰，輕聲說：「小軟綿那么黏你，也是你帶她回來的，你不想隨你姓嗎？」

    展昕抹笑抬起手尖掃她的鼻子，打趣道：「兩年前你不是常把要娶我的話掛嘴邊嗎，我嫁你便要隨你姓，若小軟綿姓展不就有點不對了，我知道你想甚么的，別擔心我的感受，我想女兒隨你姓?！?/br>
    「你這么恨嫁啊?！国喣瓴[眼取笑她，反過來捏她高挺的鼻子。

    「鷨年?！拐龟堪驯亲由系氖治障聛?，五指扣在她的指縫里，神色認真地道：「經過這一次走過鬼門關，我變得膽小，不再無畏無懼，找回了一點記憶的那刻，我發誓能夠回來的話，只想待在你身邊而已，那里都不去了?！?/br>
    「真的哪里都不去嗎？怎么我剛才聽到丈母娘跟你說甚么代任總長之類的事，你是要抽時間回去薩爾瓦多，對吧？」鷨年想到她又要回去那個鬼地方又生氣了，甩開她的手轉過去背著她。

    她也很怕，不想再經歷那種揪心之痛了。

    真誠帶甜的蜜語被宮鷨年狠狠地粉碎，堵得展昕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宮鷨年的背影比她記憶里消瘦了一點，偷問過小玟，小玟說她失蹤以來，鷨年的體重簡直是直線向下，若不是現在拍的電影要求不能那么瘦，她可能不足80斤。

    聽到小玟的話，心都是揪著的，沒想到她的失縱帶給鷨年有這么大的影響，小玟還提過剛開始鷨年會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耳邊叫她，后來投入工作就沒再出現了。

    展昕把身軀再擠過去一點，手掌軟柔地擱在鷨年纖瘦的腰上，上面一點rou都感覺不到，直接摸到她的胯骨，她低喃：「你瘦了很多，要多吃點。我過一陣子才回去一趟，是最后一趟，媽也說了，到時候會陪我一起過去，你放心?！?/br>
    「我怎放心！」鷨年轉過來，強忍的淚水凝在了眼邊，一眨眼便丟下來，沾濕了軟枕。

    「你哭我傷口痛?！拐龟堪醋「骨簧?，假意裝可憐哄哄她。

    「你就痛吧！」鷨年嘴上是這么說，手背趕緊擦走淚水，調整情緒?！肝也环判?，我也想陪你過去?！?/br>
    「太危險了?！拐龟狂R上否決。

    「你也知道危險？危險還要去！甚么總長，就視頻讓他正式上任好了，根本不用你回去！」她不愿讓步，兩年來的夢魘全部始源于她目送展昕上機的那幕，每每醒來，臉上全是淚水與汗水。

    「鷨年……最后一次?！拐龟肯霚愡^去把人抱住，但被鷨年掙開，更退開了兩個身位。

    「總之你不帶我一起，就別想回去，如果你堅持不帶上我，那……我們就這樣吧！」鷨年氣得說了重話，虛浮的眼神飄開，連帶人也轉過去再次背著她。

    “我們就這樣吧！”一字一句像刀片一樣割開了展昕的心，比起差點沒命回來的那種畏怯，原來也不及鷨年說出一句宣告她們關係要終結那么可怕。展昕懊惱的瞅緊對方堅決的背部，長長的秀發散亂在香枕上，光這畫面也相當撩人吸引。

    她怎可以讓彼此終結呢？但薩爾瓦多……很危險，加上身手生疏了，她有點不敢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