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美人 第107節
可蘇皎皎也清楚,陛下的生母并非是太后而是另有其人的事是人盡皆知的,只是大多數的人不知道究竟是誰罷了。 若只是正面知道了蓮妃名號又有什么要緊,陛下不愿被她知道的定然不是這些。 而是嬤嬤對他太多了解,會把他從內到外的剖析給她看。 陛下在蘇皎皎的眼里,從來都是一幅漫不經心的薄涼神色。 運籌帷幄的鐵血手腕,待人從不曾真正用心,略略一皺眉,便叫人感受的到壓力。 是個沒有弱點的帝王。 雖然對她格外寵愛一些,可她也清楚地知道,這些遠不到特殊的程度。 這幾年來了解到的陛下和嬤嬤所說的溫柔疏離相差甚遠,便是她,都有些意想不到,原來陛下,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 他也是人,也會脆弱,會有自己的渴望。 蘇皎皎啪嗒落了兩滴淚水:“可皎皎心疼陛下?!?/br> 第108章 躲著她 讓陛下自己冷靜幾天。 看著她的眼淚, 沈淮心口猛地顫了一瞬。 一瞬間,那種讓他難以克制的異樣情緒迅速上涌,滿溢在整個胸腔, 堵在喉間,想說什么, 卻又不知道要說什么。 他下意識想去抱她,可這個念頭剛一出現, 就被更多想要回避的念頭所淹沒。 蘇皎皎的眼睛微微泛紅,雖帶著眼淚, 卻澄澈而干凈,如同清晨沾露的玫瑰。她的美貌早就看過無數次, 可今日再看, 卻覺得仿佛比從前還要美麗幾分。 方才她的那句話雖乍一聽平常,卻如同石子墜入平靜的湖面,蕩起一陣陣的漣漪,正如沈淮的心, 此時此刻還在微微發顫。 這種感覺強烈又陌生, 沈淮的不自然地挪了視線看向另一側,不再看她, 語氣還刻意放淡了些, 想要同她疏遠來讓內心恢復平靜:“朕如今好端端地站著,你哭什么?!?/br> 蘇皎皎上前了兩步, 想去牽陛下的手, 簌簌落著淚, 嗓音溫柔:“陛下是真龍天子, 九五之尊, 江山社稷莫不臣服在您腳下。您如今看起來, 好像是什么都不缺的,可皎皎卻覺得,您并非真正的歡悅?!?/br> “若心是冷的,就算身邊站著再多的人,也暖不熱?!?/br> “可皎皎想要溫暖陛下……” 沈淮的心中本就因為她剛剛的那句而泛起漣漪,如今更是掀起了驚濤巨浪。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在他知道蘇皎皎已經了解到他的過去以后,她越是溫柔,他就越是覺得心亂。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不想貼近,只想遠離。 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平靜。 沈淮刻意放淡了語氣,說道:“朕還有政務處理,你自己逛吧?!?/br> 說罷,蘇皎皎便看著陛下率先往前走,身后遠遠跟著的蔡山見狀頗為詫異,趕緊招呼了侍從快步跟上,走到她身邊的時候,蔡山忙躬身示意了番,這才離去。 蘇皎皎的眼淚仿佛凝在了眼眶里,并未掉下來。 她伸出手帕輕輕將水珠兒擦去,神色平靜地好像剛剛陛下并不是將她丟下先行離去一般。 陛下今日的確行為有些異常,蘇皎皎知道跟嬤嬤所說的那些相關,可她想不通,陛下如今明顯的疏遠和冷淡,同那些又有什么關聯。 就算是不愿被任何人知道這些往事而發了怒,他也該比現在更冷漠,剛剛懲戒于她。 若是并不因為她知道了而生氣,不說嘉獎,也該比從前更溫柔些才是。 像方才那樣,不獎不罰,卻也不親不疏,平白地冷淡了些。 就好像是不愿看到她,也不愿再和她說那么多,陛下心思難測,蘇皎皎也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 身后的魚瀅和小松子快步趕上來,魚瀅看著陛下已經走開一段距離的御駕,皺眉輕聲說著:“陛下這是怎么了?奴婢總覺得陛下今日瞧著和平常不大一樣,像是情緒不好似的?!?/br> “你也看出來了?”蘇皎皎定定地看著陛下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魚瀅點頭說:“今日陛下同您說話的時候,奴婢也悄悄打量了幾眼陛下,其實陛下對您并未冷淡,只是總讓奴婢有種……” 她搜刮著合適的形容,忽然如恍然大悟一般,忙說著:“有種是不是在躲著您的感覺?!?/br> 躲著她? 蘇皎皎有些驚訝,轉頭看過去:“如何看出來的?” 魚瀅在蘇皎皎的右側站著,小聲說:“陛下表面乍一看好像沒什么反常的,可奴婢從前常常服侍在身側,知道陛下待您是什么模樣。今日明顯是離得遠了些,目光落不到您身上,總是看著別的地兒?!?/br> “沒說兩句話就要走,可不就是在躲著您?!?/br> 若非魚瀅,蘇皎皎自己倒是沒發現,陛下這些異常的行為是在躲著她。 可是有什么好躲的?蘇皎皎思索著當初嬤嬤跟她說著的那些話,想要找出一些有用的來。 她不過是知道了陛下那些不為人知的經歷,知道了他的喜好,恐懼,知道了他從前是個溫柔的人,知道了陛下并非真的薄涼冷血,朝三暮四—— 這又有什么關系? 從來只說女人心深似海,如今看來,男人也不遜色幾分。 蘇皎皎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去想,讓陛下冷靜冷靜罷了。 也許是因為陛下不愿被人看透過去,有些不習慣才想要躲著她。 其實換位思考想想,若是蘇皎皎有這些悲痛又不為人知的經歷,一直不被人知道,忽而有一天,被枕邊人知道了個一干二凈,任誰都會覺得不習慣,想要平復一下心情。 眼下這幾日不承寵更好,cao之過急,反而不好。 主仆三人沿著石子路往瀛洲玉雨的方向走,在路過曲荷園的時候,卻瞧見荷花池上的涼亭內,好似有幾個人的身影。 背對她的那人穿一身淡黃宮裙,雙手環抱著什么的姿勢,像是祥貴人抱著二皇子。 蘇皎皎駐足停步了一會兒,遠眺過去,淡聲說:“馬上要到正午了,想必祥貴人也要走了。只是祥貴人和愉才人向來走得近,今日抱著二皇子出來透氣,倒是沒見愉才人跟著?!?/br> 魚瀅說著:“說起這個奴婢才想起來,今兒晨起時,聽說愉才人因為舟車勞頓而動了胎氣,身子十分不適,想來如今應是在屋里歇息養胎,不便出門才是?!?/br> “胎動不適?”蘇皎皎回身問著,“去給她把脈的是哪個太醫?” 魚瀅屈膝應道:“是愉才人自己用慣了的劉太醫?!?/br> 劉太醫在太醫署也資歷頗久了,只是他醫術不如其余的幾位精湛,在宮里一直不受重用。 但再不受重用也是同林太醫安太醫之流相比,對比尋常太醫,還是要德高望重許多,竟會專程負責給愉才人安胎。 蘇皎皎心里生了疑,抬步往前走,說著:“午膳后你去請柳太醫過去,就說聽聞愉才人身子不爽,珍貴嬪給的恩典,叫柳太醫再好好診斷一番,以保龍嗣無虞?!?/br> “記得,你親自和柳太醫一同去?!?/br> 魚瀅頓時便會意了娘娘的意思,說著:“是,奴婢定會辦好?!?/br> 瀛洲玉雨內,蘇皎皎帶著小松子和魚瀅剛回來,等待門口的魚靄幾人便立刻迎上來扶她坐下休息。 侍奉在一邊的佳喜看到人原原本本的回來了,眸光微閃,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同人一起上前行禮迎接她回來,明知故問地笑著說:“娘娘可看見并蒂蓮了?是不是美麗非凡?!?/br> 蘇皎皎舒眉一笑,喝下半盞茶,不動聲色地說著:“遠遠瞧見了,是很美,只是中途發生了些事,不曾靠近去看?!?/br> 佳喜知道珍貴嬪沒有靠近,否則,如今也不會回來好好地坐在這了,只是可惜了這么好的機會。 她很殷勤地跪在地上給珍貴嬪揉腿,說著說:“娘娘遇見了什么事?這一路走過來,肯定是累壞了,奴婢給您揉揉腿?!?/br> 佳喜諂媚,活像個狗腿子似的,竟然這樣自作主張地給娘娘按摩。 魚靄一臉不滿瞪著她,身側的凌云反而輕輕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表現出來。 凌云屈膝說著:“快要用午膳了,奴婢和魚靄去派人準備著?!?/br> 她說罷拉著魚靄便走了出去,殿內只剩下小松子還候著。 蘇皎皎并未阻止佳喜獻殷勤,反而似笑非笑地見著她,說道:“你這樣懂事乖巧,可見這半年在避暑山莊學規矩學得很好,難怪今年分到了瀛洲玉雨伺候?!?/br> “你盡管好好侍奉本宮,少不了你的好?!?/br> 蘇皎皎低頭看著今日搬石頭磨花了的指甲,淡笑著說:“不過你好像很好奇本宮去了哪兒?!?/br> 佳喜的動作猛地頓住收手,雙手都放在膝上,低頭說道:“娘娘恕罪,奴婢初見娘娘便覺得親切,如今有機會侍奉娘娘更是深感歡喜,見您回來了,一時高興才多問了句,還請娘娘不要誤會奴婢?!?/br> 蘇皎皎垂睫看著她,眼神微冷,語氣卻很溫和:“你性格活潑,本宮昨日第一次見你便知道,你是個話多膽大的,如今會問一嘴,也是性格所致。你侍奉本宮如此盡心,本宮又怎么會怪你呢,快起來吧。若是動不動就跪,倒讓人覺得是本宮苛待了你?!?/br> 佳喜連忙搖頭,抹淚說著:“娘娘是宮里最體恤下人的主子,奴婢萬不敢抹黑娘娘的名聲,只求娘娘不嫌棄佳喜蠢笨就好?!?/br> “自然不會,”蘇皎皎牽唇一笑,朝著旁邊的小松子說,“佳喜能說會道,又生性活潑,本宮很喜歡。只是避暑山莊不比皇宮,倒是沒那么多好東西可賞,小松子,你帶她去庫房挑些好的賞賜給她?!?/br> 佳喜驚喜地抬起頭:“奴婢多謝娘娘!” 小松子帶著千恩萬謝的佳喜退下,蘇皎皎才不緊不慢地給自己斟了杯新茶。 佳喜這樣的宮女,雖不算笨,卻也和聰明不沾邊,成不了什么事。 她如今倒是好奇佳喜背后的人是誰。 是厭惡她至極的毓貴嬪?還是蟄伏已久的皇后,亦或者,是愉才人,想要監視她? 不出很久,魚瀅帶著柳太醫回了瀛洲玉雨,進屋說著:“奴婢給娘娘請安?!?/br> 蘇皎皎看了眼清瘦沉穩的柳太醫,問著:“愉才人的胎象如何?” 第109章 見紅了 目標是誰 魚瀅瞧了眼屋內侍奉的人, 怕人多眼雜,隔墻有耳,便淡聲說著:“娘娘馬上要用午膳了, 你們都出去備著,不必在屋里伺候了?!?/br> 等屋子里的幾個宮女走了出去, 魚瀅才看了眼柳太醫,皺眉說著:“娘娘, 愉才人推三阻四,根本就不給查脈象, 越是如此,奴婢才越是懷疑有鬼?!?/br> 蘇皎皎掀眸看她一眼, 十分鎮定:“當時她是怎么說的, 說來聽聽?!?/br> “當時奴婢進去,就瞧見愉才人正在屋子里躺著,臉色看著不大好。奴婢就趁此情況說您聽聞愉才人胎氣不穩,加之身子不適, 特請了柳太醫來給小主再請一次脈, 也好同劉太醫再商議一番,穩固小主的胎氣?!?/br> “誰知愉才人說, 劉太醫是她用慣了的人, 最熟悉她的胎象,且柳太醫如今頗受陛下娘娘信任, 她區區才人, 不敢用娘娘的人?!?/br> 魚瀅擰眉說著:“無論奴婢怎么說, 愉才人都用話擋了回來, 最后還說自己身子不適, 請奴婢和柳太醫出來了?!?/br> 蘇皎皎掀蓋抿茶, 淡聲說著:“她這么不愿意柳太醫給她診脈,無非兩個原因。要么是太在意這胎,生怕我有什么陰謀詭計要對她使,要么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敢讓我知道她的胎象究竟如何?!?/br> 她看向柳太醫:“柳太醫可看得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