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美人 第96節
“明日就是南熹百日禮,本宮也算是親眼看著他出生的,怎么能不來呢?這不,本宮叫魚瀅備了厚禮給你送來,本宮本想著順便看看孩子,倒是不巧了?!?/br> 祥貴人受寵若驚地站起來,說著:“妾和二皇子有今日,娘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又怎么敢勞煩娘娘送這樣貴重的禮?!?/br> 她目光躲閃了番,說著:“娘娘若是想見,妾便讓乳娘把南熹抱出來給娘娘看?!?/br> 蘇皎皎搖搖頭,溫聲道:“孩子還小,既然睡下了又何必再把他叫醒,總還有下次見他的時候?!?/br> 她將剛剛翠梅遞上來的瓷杯放下,看著祥貴人的眼睛,說著:“只是本宮近日有些疑惑,還想讓祥貴人為本宮一解?!?/br> 祥貴人看著珍貴嬪的眼睛,不覺得有些心驚rou跳,就仿佛自己如今是剝光了站在人前似的,全身上下像個透明人。 可她近日一門心思都在南熹身上,又有什么事,惹怒了珍貴嬪? 她眸光微閃,咬著下唇說著:“你們都退下去,本主和娘娘說些體己話?!?/br> 殿內侍奉的宮人頷首退出去,殿內只剩下蘇皎皎和祥貴人。 珍貴嬪這才溫聲說道:“本宮聽說,祥貴人近來和愉才人走得頗近,你自從生下南熹便很少出門,如今肯交新朋友了,倒是稀罕?!?/br> 祥貴人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有些震驚。 她和愉才人是從去年尚且在避暑山莊時便已經開始聯絡了,但一直聯系的相當隱晦,很久才會有一兩次溝通,珍貴嬪又怎么會知道,難道是她在調查自己? 當初愉才人尚且是云寶林,被宓賢妃打得奄奄一息,祥貴人當初位卑言輕,也是為了將來或許用得上愉才人,才特意給了雪中送炭的情誼。 那時生產二皇子時,祥貴人本也想的是指望愉才人在年宴上能夠得到陛下的喜歡,好能幫她一把,結果最終還是沒能成功。 愉才人能重新入了陛下的眼,的確是同她有聯系,只是…… 大恩大德在前,珍貴嬪又如此得寵,卻也從來不曾讓她難做過。 可是受制于人,始終讓祥貴人不安,心中不暢快。 珍貴嬪曾說,日后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可是到底是什么時候,她能不能做得來,又會不會影響二皇子以后的前途? 她如今有了孩子,事事要為孩子打算,不得不慎重考慮些。 愉才人如今重新侍奉陛下,她有多重考慮,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自己吃虧,也給了她更多時間去看后頭的局勢。 自從愉才人復寵后,一直惦記著她當初的恩情,暗中有好東西都忘南薰殿送,也常常在陛下面前提起她和皇兒,與她交好,是一重保障。 再其次—— 愉才人畢竟是宓賢妃一黨厭惡之人,她同愉才人交好,又把愉才人舉薦給皇后,也是想向皇后證明,自己的心還是在皇后那,不曾真的因為珍貴嬪幫過她而偏向珍貴嬪,如此,也能全了珍貴嬪當初對她打消皇后疑慮的要求。 皇后珍貴嬪是何等聰明的人,夾在她們二人之間豈是一件容易的事,縱使皇后現在稱病不出,可她知道,皇后的眼睛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后宮,只消時間夠長,有何時的機會,便會重新執掌后宮。 局勢千變萬化,她不得不謹慎些,步步為營。 祥貴人低下頭屈膝說著:“娘娘耳聰目明,妾身佩服。只是還請娘娘放心,妾和愉才人交好,只是為了讓愉才人投奔皇后娘娘,愉才人和宓賢妃不對付,在王淑妃那又早已是個棄子,正要求一條出路呢,妾若是將她舉薦給皇后,皇后娘娘興許能打消些疑心?!?/br> 蘇皎皎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手中的杯蓋同杯身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果真是這樣?” 祥貴人不敢起身:“娘娘對妾有大恩,妾不敢欺瞞?!?/br> 蘇皎皎正要說話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通傳聲,說是陛下和愉才人到。 她松手將杯盞放下,起身去門口迎人,仰頭看著陛下,一雙清媚的眸透出些驚喜的笑:“臣妾給陛下請安?!?/br> 第92章 試忠心 “皎皎和陛下想到一塊兒去了?!?/br> 沈淮伸手去扶她, 緩聲說著:“皎皎也在這,今天倒是熱鬧了,起來吧?!?/br> 跟在身后的愉才人見珍貴嬪也在, 眼中的笑意悄無聲息地淡去了兩分,面上卻仍然十分恭謹地屈膝行禮道:“妾給珍貴嬪娘娘請安, 給祥貴人請安?!?/br> 蘇皎皎將一只柔荑伸出擱在陛下手心,借勢起了身, 彎眸淺笑:“陛下是和愉才人一道從太極殿來的?” 她問的很自然,絲毫沒有刻意的痕跡, 便能知道愉才人是偶然見到了陛下一同前往的南薰殿,還是愉才人原本就在太極殿, 兩人一起來的。 沈淮牽著蘇皎皎的手不曾松, 蘇皎皎起身后便很自然地同陛下并肩而行,將原本站在陛下身側的愉才人擠到了后邊去。 愉才人臉色微變,卻掩飾的很好,不曾有任何的不滿。 只見陛下牽著珍貴嬪坐到了主位上, 才淡聲說著:“朕才處理完公務, 知道明日是南熹的百日禮,便來順道來瞧瞧祥貴人?!?/br> 他淡淡看了眼愉才人, 語調散漫:“愉才人倒是和朕想到了一處去?!?/br> 愉才人福下身, 柔婉一笑,說著:“妾記掛二皇子, 便想著提早來送賀禮, 不曾想這么巧, 碰見了陛下和娘娘, 能同陛下和娘娘一起看望二皇子, 是妾的福氣?!?/br> 祥貴人眼見如此, 忙說著:“陛下既是來看熹兒,妾倒是不敢讓他再睡了,不如叫乳娘把孩子抱來,讓陛下看望吧?!?/br> 沈淮開口說著:“不必了。南熹年幼,貪睡實屬正常,不必把他叫醒。沒睡好,反而鬧人?!?/br> “蔡山?!?/br> 得陛下傳喚,侯在一側的蔡山立刻便懂了陛下的意思,朝門口的小太監給了個眼色,小太監立刻捧著東西上來,遞到了祥貴人面前。 蔡山在一旁笑著說著:“這是陛下在二皇子剛出生不久便命人打造的長命鎖,用的是純金,雕蓮花仙鶴,取祥瑞長壽的好兆頭,賞賜給二皇子,最是合適?!?/br> 金燦燦的足金長命鎖,躺在緞面兒的錦盒里,瞧著流光溢彩,像發著金光一般,上面雕的蓮花仙鶴紋路清晰可見,價值非凡。 祥貴人喜不自勝,忙跪下謝恩,眼中含淚:“陛下心疼二皇子,實在是妾和二皇子的福分,妾謝陛下恩典?!?/br> 蘇皎皎坐在陛下身邊笑著說:“愉才人剛剛和陛下想到一處,臣妾如今倒是也和陛下想到一處了?!?/br> 魚瀅端著賞賜過來,低頭笑說著:“娘娘一直惦記著祥貴人和二皇子,今日剛起便叫奴婢備禮,其中最有心意的,便是這枚長命鎖了,只是不及陛下給二皇子的這般貴重,還請祥貴人收下娘娘的心意?!?/br> 祥貴人忙用帕子將眼角的淚擦去,說著:“娘娘于妾有恩,又費心送來這些,妾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br> “翠梅,快將這些好生收下,等二皇子醒了,叫他逐個摸摸,沾沾陛下和娘娘的心意?!?/br> 說了會兒話,沈淮掀起眼皮子,漫聲道:“進來這么長時間了,也不必一直拘著,賜座吧?!?/br> 南薰殿的宮人為祥貴人和愉才人搬來兩個矮凳,讓她們一人一個坐下。沈淮才淡聲說著:“祥貴人知恩圖報也是應該的。你未生產時,珍貴嬪便一門心思為你著想,要陪你生產,生怕你出什么意外,誕下皇嗣后,又在朕面前為你美言,向朕求情,讓你親自撫養南熹。如此種種,都是心意?!?/br> 祥貴人起身說著:“娘娘從前就在蕭美人手下為妾解圍,妾生子時又是如此費心,貴嬪娘娘為人寬宏,待妾又好,妾不敢不記得?!?/br> 蘇皎皎垂睫淺笑,說道:“祥貴人最是知恩的人,本宮才會愿意克服內心的恐懼去為你費心,若非如此,本宮也不敢?!?/br> “是不是?” 她說罷,又掀眸瞧了眼坐在一旁的愉才人,意有所指地笑道:“說了這么會話,倒是險些忘了還有愉才人在這。愉才人和祥貴人感情好,可要多沾沾祥貴人的喜氣,爭取也懷上龍嗣,豈不喜上加喜。宮內子嗣稀少,愉才人若是也能生下一子半女,也能給二皇子作伴了?!?/br> 聞言,愉才人仿若并未聽出蘇皎皎話中的深意一般,只嬌羞地看了眼陛下,柔柔說著:“能夠為陛下誕育子嗣是天大的福氣,妾借娘娘吉言了?!?/br> 蘇皎皎微不可查地眉心微蹙,總覺得愉才人此時的反應不大對勁。 祥貴人有意隱瞞和愉才人關系匪淺的事,愉才人倒像是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大大方方的默認了。 如今祥貴人因為二皇子母憑子貴,在宮里算是小有地位,就算是祥貴人本人并不能籠絡住陛下的心,可只要她不犯錯,二皇子健康成長,陛下就一定會常??赐?。 正如陛下賜給二皇子的“熹”字一般,前途也算一片光明。 可愉才人在宮里,卻算是窮途末路了。 宓賢妃厭惡,王淑妃拋棄,她現在難得有一絲薄寵,定然要利用如今這些優勢為自己的以后打算,祥貴人從前幫過她,兩人本就是密不可分了,若想在陛下和皇后面前都說得上話,和祥貴人綁在一起,便是最好的選擇。 至于祥貴人所說的,將愉才人引薦給皇后,這事不會有假,但以皇后的性格,絕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打消疑心,更不會相信一個兩次三番背主的愉才人。 相反,愉才人現在小有恩寵,又和宓賢妃不對付,是最好的棋子。 愉才人在宮中起伏這幾次,恐怕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才會拼命地籠絡住祥貴人,用自己的恩寵給祥貴人和二皇子帶來好處,想為自己也多一重保障。 至于皇后那邊—— 皇后稱病不出,沉寂已久。表面看宮里的風都往宓賢妃那吹,可實際上,皇后的眼線闔宮皆是,不出門盡知宮中事。 愉才人既投誠過去,她定會“考驗”一番,要試試愉才人的忠心。 可怎么試,如何試,又什么時候試? 目標又會放在誰的身上? 是大權在握的宓賢妃,還是寵冠六宮的蘇皎皎,亦或是如今被皇后疑心,又誕下健康皇子獨自撫養的祥貴人? 第93章 扇耳光 “小松子,掌嘴?!?/br> 百日禮原本是家宴, 按著尋常的規矩,都是在兩儀殿舉辦,也會宴請皇室中人一同參與這場喜事, 但這回剛好撞上春日宴,便干脆合在一起辦, 地點就放在了御花園里頭。 宓賢妃是第一次辦春日宴,格外費心些, 特意囑咐了宮人將御花園好好修剪,從歌舞到食譜, 一應都是親自查驗過的。 這一日正巧天公做美,是個春光明媚的艷陽天。 蘇皎皎被凌霄侍奉著梳洗更衣, 特換了身合春色的鵝黃芙蓉花訶子裙, 配淡綠滾金穿蝶大袖衫,在日光下,蝴蝶的刺繡似浮著燦爛的彩光。 大袖衫是軟煙羅,輕薄飄逸, 襯得蘇皎皎削肩細腰, 身段玲瓏,極具春日氣息, 又帶著花間蝶舞的靈動。 她雖是一宮主位, 可本就正值青春年華,精心裝扮下, 姿容清冷柔媚, 美得絕色。 春日宴是午宴, 四月底的天兒雖不熱, 可也架不住正午的日光刺眼毒辣, 魚瀅撐一把六折骨傘給蘇皎皎遮陽, 扶著她坐上步輦,載著她往御花園的方向去。 南四宮若想去御花園,最近的路便是關雎宮和鳳儀宮中間那條連接著去太極殿的宮道,蘇皎皎啟程的不早也不晚,就是不想在路上就碰見什么難纏的人。 可不巧了,剛出門沒多久,就瞧見毓貴嬪的儀仗過來。 毓貴嬪和蘇皎皎同是貴嬪的位份,又都有封號,是正兒八經的平起平坐。 可進御花園的宮道收窄,貴嬪的儀仗又人數頗多,一次只能容一波經過。 兩撥人就僵持在了宮道門口。 毓貴嬪看著慵懶坐在步輦上的珍貴嬪,眼底閃過一絲驚艷,可只一瞬,她便嫌惡的壓下,眉眼清傲,看著蘇皎皎的神色不帶一絲笑意。 整個后宮里,毓貴嬪能看上的,也只有皇后這個發妻,其余所有妃嬪,她都看不上眼。 尤其是珍貴嬪,是她最厭惡的眼中釘,rou中刺,是日日霸著陛下不松的狐媚子。何況是毓貴嬪先封的貴嬪,珍貴嬪是后來者,她更不需要讓著了。 憑皇帝表哥她的偏愛和容忍,讓她區區蘇氏多等一會兒又有何妨! 毓貴嬪恍然想起年宴時蘇氏坐在陛下身邊巧笑倩兮的模樣,不甘地抓緊了手下的扶手,情不自禁抬起下巴,眼中的傲氣更甚。 陛下絕不可能對蘇氏動心,他只是被蘇氏的手腕狐媚罷了,就算她如今多得寵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