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過去后[西幻] 第72節
兩個月前,教師塞繆爾的遺體告別儀式上,公爵之子——同時也是第十軍團指揮官的弗雷·布萊特忽然出現要帶走塞繆爾的遺體,幸好被校長給攔下了。 可校長并未徹底將弗雷·布萊特驅逐,而是在經過私下協商后做出了奇怪的妥協,推遲了葬禮的時間,將塞繆爾的遺體暫時安置在學校。 所有師生都對此感到不可思議,更有和塞繆爾關系不錯的教師發出了強烈的抗議,甚至還越過校長聯名起訴,要將肆意妄為、以權勢壓人的弗雷·布萊特告上法庭。 然而不等開庭,天就變了——光明教攜圣騎士團聯手第七軍團與王庭騎士團,發動叛變。 學校在叛變發生后第一時間被包圍,如果不是學校的防護屏障足夠強大,恐怕早就被軍隊的鐵蹄踏破校門。 至今還有軍隊在學校外面駐守,校長的意思是封校以保證全體師生的安全。 反正學校內部有足夠的食物以及生活用品,學校又是寄宿制,學生本來就無法離開學校,長時間耗下去根本不成問題。 可學生們能一如既往地上課,不代表他們教師也能安安心心地工作。 幸好這時發生了一件怪事,分散了教師們的注意力,也稍稍緩解了他們因被困學校而與日倍增的焦慮與急躁——塞繆爾的尸體變成了一具人偶。 校長古爾薇格當著一眾教師的面用了回溯魔法,確定過去一個月多里沒有任何人觸碰過塞繆爾的遺體,保證遺體并未被掉包。同時古爾薇格還向教師們透露:弗雷·布萊特之所以要帶走塞繆爾的遺體,是因為塞繆爾曾經攻擊過還是學生的弗雷·布萊特,并在失敗后對弗雷施加催眠,讓他忘記了自己被攻擊這件事。 塞繆爾死后催眠失效,弗雷·布萊特通過再次看見塞繆爾的臉恢復了那段被遺忘的記憶。 沒有人想到塞繆爾居然攻擊過他曾經最喜歡的學生,可古爾薇格校長用真偽之石證明了自己沒有撒謊,眾人不得不相信塞繆爾恐怕沒有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善良友好。 另一方面,為了找到塞繆爾的遺體變成人偶的原因,各科教師紛紛提出自己的看法和猜測,并對人偶進行了全方面的檢查,想知道塞繆爾本來就是人偶,還是因為詛咒在死后變成了人偶。 可惜一直到現在也沒人找出真正的答案。 昨晚又有老師熬夜研究人偶去了,所以教師席上空出了許多座位。 奇怪的是,校長古爾薇格也不在。 為了安撫師生情緒,古爾薇格每天都會出現在教師席上用餐,突然不見她的蹤影,卡洛琳有些意外,她悄悄問米勒,米勒告訴她:“校長約見了那位帶兵包圍學校的紅衣主教?!?/br> …… 校長室內,帶了兩個士兵進入學校的紅衣主教還在試圖說服古爾薇格與光明教聯手,利用家世背景不俗的學生,牽制眼下的局勢。 “我不知道你還在猶豫什么?!奔t衣主教坐在古爾薇格對面,身著盔甲的士兵立于他身后,無形的壓力很容易就能令正對著他們的人產生恐懼——如果那個人不是古爾薇格的話。 身量嬌小似孩童的古爾薇格半點不受影響,對紅衣主教道:“我不可能拿我的學生去冒險?!?/br> 紅衣主教不以為然:“我明白你對學生們的愛護,可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要想成就些什么,總是需要付出犧牲的?!?/br> 因為身高差距太大,即便雙方都坐在沙發上,古爾薇格也不得不仰視對方,但她已經習慣,也早就過了計較這個問題的年紀,她仰著小臉,向紅衣主教表明:“我不會允許這樣的犧牲出現在這所學校?!?/br> 紅衣主教搖頭:“你不需要這么快回答我,我想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圣騎士團在前天晚上攻進了天空城,雖然目前還沒有消息傳來,但要徹底攻占這個國家的心臟只是時間問題?!?/br> “當然我也明白你的擔憂?!奔t衣主教循循善誘,要是能拿下學校,他們后續的計劃能順利許多:“你是害怕黑暗生物再一次失去容身之所是嗎?這你大可放心,我們已經見識到了包容的好處,也發現了曾經的狹隘有多不可取,我們承認那兩位陛下的所作所為不全是錯的,各個種族都有自身的優勢,我們應該好好利用,而不是打壓浪費?!?/br> “教會愿意給那些黑暗生物們機會,只是無論什么都該有優劣之分,光明必須凌駕于黑暗之上,這是世間真理。更何況這么做對侏儒一族并無損失,您說對嗎?” 古爾薇格的回答非常干脆且堅定:“我無法認同你的觀點。各種族生而平等,這是我在沒有神明的新紀元學到的我認為最重要的知識,我不會輕易將它拋棄?!?/br> 古爾薇格的話激怒了紅衣主教,不單單是因為那句“各種族生而平等”,還有那句“沒有神明的新紀元”。 要說光明教最恨什么,那必然是曾經的圣子巴德爾宣布這片大陸再無神明一事,新教徒們或許能接受這樣的說法,認為神族在另一個世界庇佑他們,可沒有哪個舊教徒愿意承認神族的時代已經徹底離去,更不愿意看到一些新誕生的無知生命將神族視作虛構的種族。 紅衣主教便是舊教徒,他騰地一下站起身,憤怒道:“你我都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我們都清楚神族不是虛構的傳說,更不是什么哄小孩的睡前故事,祂們真實存在過、主宰過這片大陸,光明神更是統帥神族的眾神之首,若因為祂們一時的‘沉睡’就認為祂們不復存在,擅自斷定此后再無神族,我恐怕有朝一日神明蘇醒,沒有誰能承受祂們的怒火??!” 憤怒讓紅衣主教的面色漲得通紅,聲音也變得嘶啞粗糲,全然沒有方才的禮貌得體:“好好想想吧,古爾薇格女士,您今日能將軍隊攔在校外,靠的也是神族遺留下的蔭庇,它能攔住我們,難道還能攔下偉大尊貴的神族嗎?” 古爾薇格平靜地面對了紅衣主教的暴怒與質問,她表示:“我大概明白你們的意思了?!?/br> 古爾薇格也站起了身,朝門口走去。 因為身高限制,古爾薇格的小短腿邁得并不快,可她沒有拿出代步的椅子,而是一步步走到門口,在紅衣主教逐漸疑惑的目光下,抬手按下門把,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門外,一身軍裝的弗雷·布萊特等候多時。 紅衣主教驚愕:“你怎么會在這?!” 紅衣主教身后的兩個士兵拔出槍支佩劍,翻過沙發擋在了紅衣主教面前。 沒有人回答紅衣主教的問題,古爾薇格留下一句:“我無意參與政治,但若非要我做出抉擇,我不會支持貴教的理念?!北汶x開了辦公室。 弗雷走進來,反手將門關上。 紅衣主教定了定心神,他認為情況沒那么糟,誠然光明教與布萊特家曾有過過節,但那是幾十年前的舊恩怨了,他相信眼下的利害關系足以讓公爵之子忘卻過往,畢竟高居天空城的那兩位陛下不是沒有打壓過公爵與精靈一族。 可憐的紅衣主教并不知道他眼前這位公爵之子有多能記仇,光憑他們當年險些毒死他母親這一條,就足以讓弗雷對光明教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光明教在民間信徒太多樹大根深,弗雷大概會像對待進行種族實驗的非法研究所一樣,對光明教趕盡殺絕。 因此任憑紅衣主教舌燦蓮花,都不能阻止弗雷拔出他腰間的佩劍。 弗雷和他的公爵父親一樣,明明是受大自然寵愛的精靈,按理應該更加擅長魔法,可弗雷卻在劍術上有著獨特的天賦。 幾分鐘后,鮮血染紅花樣古樸的地毯,弗雷獨自站立在校長辦公室內,用手帕擦拭被弄臟的劍刃。 門口傳來敲門聲,一位穿著和弗雷同色系軍裝的精靈出現在門口,對弗雷道:“大人,校外的反叛軍已盡數拿下?!?/br> 弗雷收刀回鞘,動作隨意地用戴著手套的手背去擦拭臉頰上的血跡,吩咐道:“你帶人以學校為中心,向外巡邏維持街道治安?!?/br> 精靈遲疑:“那天空城……” 圣騎士團已經攻進天空城,但各地駐軍與幾個分派在外的軍團像是接到了指令,依舊維持原本的運轉,整整兩個月過去,絲毫沒有要來帝都支援的意思,雖然這樣的做法有效鎮壓了個別城市的宗教□□,但也讓帝都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 剩下駐守帝都的三大軍團里面還叛變了一個,他們第十軍團既然已經來了,是不是也該去支援一下天空城那邊。 弗雷嗤笑一聲:“第十軍團人手不夠,哪里有閑工夫去管天空城?!?/br> 精靈明白了弗雷的意思,但他還是有些擔心這樣兩邊不靠的行為會招來禍端。 當然弗雷也不是傻子,他踢了踢腳邊那面帶驚恐的人頭,說:“收好,等什么時候我們的皇帝陛下要清算再拿出來,表達一下我們精靈之鄉的忠誠?!?/br> 機靈:“是!” 弗雷從未想過天空城會真的被光明教拿下,作為曾經被騙得團團轉的同學,弗雷可太清楚皇帝寶座上的那兩位有多虛偽狡詐,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就被光明教推翻。 沒準失蹤這兩個月,就是他們故意設下的圈套。 …… 與此同時的天空城內,混亂的廝殺逐步逼近守衛最多的那個房間。 獸族近侍安德列手掄巨斧浴血奮戰,越來越快的心跳令他臉上浮現代表著狂亂與無序的獸紋,致使自己人都不敢靠他太近,生怕一個不留神就和反叛的圣騎士一起成了斧下亡魂。 蕾西本身并不擅長打斗,但她還是接連切換石像身體,能殺多少叛軍算多少,石像身體被打碎了就換新的,反正這里是宮殿,裝飾用的石像雕塑要多少有多少。 就連斯斯文文的麥爾也染了一身的血,然而不斷出現的傷亡根本阻止不了叛軍的腳步,他們似乎得到了消息,確信兩位陛下會消失一段時間,為此他們孤注一擲,哪怕豁出一切也要在這期間拿下帝都,拿下天空城。 至于泄露消息的人是誰…… 精疲力竭的麥爾劈開一具軀體,透過噴灑的血霧和人群看到了當初和安德列一起跟隨陛下離開帝都的另一位近侍。 如今那位近侍正和王庭騎士團的團長羅蘭一塊,站在光明教一位主教身邊。 ——叛徒! 近侍與守衛們一同保衛天空城最后的防線,然而無論他們再怎么殺,都無法將攻進天空城的叛軍都殺光,因為敵人是光明教,他們有大量的天族,只要還剩一口氣,后方的天族一個集體治愈,就能讓他們此前的搏殺淪為笑話。 就在勝利的天平逐漸傾斜之際,因拼上性命奮力廝殺而熱血沸騰的眾人沒有發現周圍的溫度在悄然降低。 濃郁的死氣緩緩從門縫下蔓出,在紛亂的腳步間一點點靠近倒落在地的尸骨。 那些死氣沒有停下,它們不滿足于這條走廊上犧牲的守衛與叛軍,攀著墻壁與石縫繼續向外。 而那些已經接觸到死氣的尸骨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動作緩慢而又不詳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成為守衛這邊的戰力——哪怕他們中有許多還都穿著光明教的衣服。 “不、不!是亡靈傀儡!是亡靈傀儡??!”有圣騎士發出了絕望的嘶吼,他顫抖著無法對生前認識的同伴下手,可已然成為傀儡的尸體卻沒有這方面的心理障礙,將人撲殺后,死去的圣騎士又成為了新的亡靈傀儡。 光明教這邊瞬間就喪失了繼續下去的士氣,任由主教如何下達命令,都無法阻止恐懼在所有人心底肆虐。 地面開始顫抖,蔓延開的死氣不分敵我,喚醒了這一路來死去的所有尸體,與過去幾百年里,因為各種原因而埋葬于宮殿之下的尸骨。 就連在光鮮明媚的中庭花園里,也有白骨接二連三地從土里爬出。 世人皆知,比天族的集體治愈和魔族的超速再生更能令敵人感到絕望的,是亡靈的不死。 麥爾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頭皮發麻,魔力耗竭的蕾西也停下了身體切換,跌坐在墻邊,至于失去理智殺紅了眼的安德列則被源源不斷的亡靈傀儡淹沒鎮壓。 他們身后,那扇緊閉了兩個月的大門緩緩開啟,洶涌而出的寒涼死氣如同細小的爬蟲,鉆進骨頭縫隙,冷得人牙齒打顫。 麥爾等人回頭,還未透過死氣看清房間內的景象,就先聽到了靴底踩踏地面的聲響,黑發亡靈在死氣氳繞下走出房間。 他的出現,代表的不是勝利的希望,而是勝利本身。 第七十五章 阿比斯以雷霆之勢,鎮壓了這場持續一個多月的叛亂。 這場叛亂遺留下的爛攤子太多,除了修復建筑統計傷亡,還得問罪叛軍及相關人等,議院此番必然不會放過光明教,可阿比斯和巴德爾的目的卻是借此取締圣騎士團與王庭騎士團,對光明教僅僅只是想削弱整頓,并不打算將他們徹底摁死。 至少在平民出身的新勢力站穩腳跟前,他們不會放任都是老派貴族的議院一家獨大。 這背后牽扯太多太復雜,如何權衡也是一門令人頭疼的學問。 林灼相信阿比斯和巴德爾自己能把爛攤子收拾好,轉頭帶著昏迷未醒的莉莉絲回了家。 等待莉莉絲醒來期間,坐在床邊的林灼無法停止大腦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自己是如何將莉莉絲從死神手中奪回,順利帶到第六世界。 她重復品味成功的過程,一遍又一遍,直到某個瞬間,她心底突然產生了一個小小的、看似微不足道的疑惑:入室搶劫犯殺死用幻術虛構出來的假莉莉絲之前,假莉莉絲并未做出任何異常舉動,她甚至連蛋糕和花束都沒來得及放下,更別說發現廚房里有不速之客,那么搶劫犯為什么會這么心急,上來就對莉莉絲用死咒? 就因為撞見房子的主人回來,感到害怕所以一時沖動? 林灼心底的困惑不過剛剛萌芽,還未來得及細細琢磨,昏睡大半天的莉莉絲就醒了。 林灼的注意力被拉回到莉莉絲身上。 她看著莉莉絲睜開眼,滿臉的疑惑和迷茫,像是不理解自己明明應該趕去參加林灼的畢業典禮,為什么會躺在床上。 她將迷茫的目光投向林灼,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先被林灼掉落的眼淚給驚著了。 莉莉絲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她從床上坐起身,雙手捧著林灼的臉,手忙腳亂地替她擦拭眼淚,一邊擦一邊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誰欺負你了?” 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對經受過人體改造的林灼問出“誰欺負你了”這樣的話。 只有莉莉絲,無論過去多久,無論林灼的實力有多深不可測,在她眼里林灼永遠都是那個可愛又可憐的孩子。 林灼哭著喚出莉莉絲的名字,換來莉莉絲越發溫柔小心地回應:“我在這,我在這呢,到底怎么了?告訴我好嗎?” “嗯?!绷肿七煅手鴳艘宦?,收拾好心情,擦干臉上的淚水,對莉莉絲說:“我告訴你,不過這個過程可能有點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