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你(她送的禮物,讓他意外地歡喜)
為何失眠?自然是在憂慮烏萊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床榻太軟,睡不慣,一整夜思前想后,早早的就起身了。茶桌上留著封秦蔚瀾的短信,信上說他有其他事需要處理,讓他在王府中稍作休息,他還會再去打聽關于烏萊一行人的下落,讓她放心。 還特別說明了二王爺李勉此人可信,但是讓她不要搗蛋找事情。七七八八交待了一些雜事。 她看完之后把信紙揉成一團,丟到了屋里的火盆中,心想,雖說是習慣了這人經常甩下獨自行事,不過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婆婆mama的了,雖然自己現在對他的牽掛比以前更多,但是感覺不對勁的古怪。 當她拿起自己的外袍準備穿上之時,意外地聞到了衣服上酸臭的味道。畢竟常年外出跑商,自然是不好講究這么多,不得已就漸漸習慣了;更別說她前些日子傷筋動骨又趕路。 不過現在是住在皇親國戚的府邸,或許還是應該把自己收拾妥當些才是?她這么想著,招呼了府上的一位侍女,請她幫忙準備熱浴和衣服。 “唐姑娘······”這位侍女面露難色:“府上只有供王爺女賓換洗打扮的華服······” 華服?她怎么可能穿:“可有小一碼的男裝?或者是男傭人裝扮也可以?!?/br> 侍女搖搖頭:“王爺不常住宮里,基本上都是在府中居住······大部分王爺手底下的傭人都在宮中的王爺府,加上我,不過一共就五人,且都是女子,所以不會有男傭人的衣束?!?/br> “您要是真的要找男子裝束,那我只能將王爺的衣服拿給您了······” 君霓苦惱,只得是搖搖頭:“不必了,將女賓的裝束給我即可。麻煩你了” 她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洗得身上香香的。她喜歡上了王爺府內皂子的味道,淡淡的,香味宜人又不濃郁,尤其適合在這樣的深秋使用。 想來是茗荷一類的香提煉而成?真是文雅又精致,講究啊。 不過等她看到干凈的女賓服飾時,美滋滋的心情瞬間蔫了下去。 倒不是衣服簡陋,相反,而是衣服太過華貴了。包括里衣、里裙,還有中裙,外裙,最后還有一件秋襖,連鞋子也是精巧的繡鞋款式,一看就不耐磨損,以她這樣飛檐走壁的使用,估計都不夠撐五天的。 沒辦法,卻還是咬著牙一件件的套齊了,又請侍女替她挽了個簡單大方的飛靈髻,心中盤算著待會兒到街上去再買身合適的衣服好了。 洗漱修整完畢,在府中花園意外偶遇了三人。其中一個便是器宇軒昂文質彬彬的李勉,只不過卻不見秦蔚瀾的身影。 還有另外這兩人,一人似乎也是武寧軍士的打扮,看著身上的軟甲,腰間的腰牌,估計軍銜還不低;另一人看著是個白面書生,年紀不大,面上秀氣俊朗。 他們二人看到從屋子中走出來的君霓,都是吃了一驚,又齊刷刷的轉頭看李勉。 君霓眼神滴溜一轉,看了自己的打扮,又看看神情尷尬不已的這二人,猜到這兩位估計也是李勉的客人了,莫不是要誤會了? 她心想,便大大方方開口:“叨擾了三位過意不去??墒俏以儐柫耸膛参丛业竭m合的便裝······” 李勉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面上略微有些歉意:“抱歉了唐姑娘,我府上也的確是沒有。街市上有家新開的衣裳坊,聽說有些不錯的服飾,不如去看看挑選一番?”他說著,招呼來侍女,讓他們拿銀票過來。 君霓有些不好意思,這都住人家的了,怎么還好意思那人家的錢去買衣服呀,便是擺手連連拒絕,這李勉清風一笑: “無需跟我客氣,玄······蔚瀾的朋友,便是我朋友?!?/br> “我才不是他朋友呢?!本拮焐相洁熘?,想到秦蔚瀾這家伙,今天又不知道他神神秘秘的跑哪兒去了,可真是的,這般尷尬,若是他在還能幫著解釋一番。 她最后還是接下了李勉的銀票。因為她的確是沒錢,而且,也不想再穿著這衣服晃來晃去被別人誤會了。李勉成親在即,她這一身華服的,真的是令人尷尬。 看著君霓離去的身影,李勉的神情倒是沒有太大的波動,但是身邊的兩個大老爺們卻是內心澎湃了起來。 馮晏激動,是因為他與李勉相識已久,從未見過他與其他女子特別親密過。這太子李琪留戀花叢,身邊美人無數,子嗣最大的可都會打醬油了,但是他李勉卻連個侍妾都沒有。如今他大婚在即,這還又冒出來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這魏青橋激動,自然就屬于所有男子都會有的激動了。 乍寒之時,初見這般靈秀的佳人,像是溫室里不曾出現的山間花兒,格外脫俗活潑,倒是也不卑不亢,看著大大方方毫無遮掩,一舉一動又不做作。 身上的那身華服,倒是將這不嬌柔的氣質反襯出來。眉眼看著也令人歡喜,清清亮亮,如泉潺潺。畫中仙人雖美,但哪里有這般新鮮? 真是,真是個可愛的姑娘呀! 他側過臉去,不讓另外的二人看到他的臉紅,等紅潮退卻,轉過頭來悄悄打量著李勉,看見他神色未有變化,猜到二人應該沒有什么旖旎之情才是,心中狂喜,琢磨著要怎樣開口,向李勉詢問這位姑娘的事。 猜不到他們各懷的心事,但是看見他們都不說話,李勉慢悠悠的來了句:“你們莫要多想,她是蔚瀾帶來的人?!?/br> 馮晏驚掉了下巴,這魏青橋側著頭,聽到了這個答案,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君霓拒絕了仆人跟隨,自己一個人游逛在街市上。長安街面寬闊,能同時并排走四輛馬車,街市兩邊各種各樣的鋪頭商鋪,招牌都五花八門;更別說那種沿街挑擔叫賣的了。 她找到了李勉說的服飾鋪,一到店門口,老板娘兩眼放光,心花怒放的出來迎她,弄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又被脂粉味兒熏得暈乎乎的。絮絮叨叨在君霓耳邊說了些甜言蜜語,又將她帶到了女子綾羅衣裙區。 看著這些衣裙,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那個······有無比較干練一些,方便趕路的勁裝?或者是尺碼小一些的男裝也可以的?!?/br> 那老板娘聽到這話,臉那間黑得像鍋底:“女子家穿什么勁裝?要方便趕路的那就只能去麻布店買衣裳,那都是給下人做衣裳的地方?!惫烙嬍前丫蕻敵闪速I不起衣裳的窮人了。 聽見這句話,心中自然是極不高興的。 她先前到訪長安時,遇上的鋪主店家都沒有如此勢利,再加上老板娘這身板,方才中氣十足的說出那些話,已經引得其他顧客回頭側面,竊竊私語了。 君霓深吸口氣:“我是客,你是商,我需要買些什么與你無關吧?你說沒有就是了,為何還尖酸刻薄,出言傷人?” “這長安城里,誰人不知道我這輕羅坊不賣束口褲裝么?”老板娘不屑一顧,又上下打量起君霓的打扮:“穿的這身衣服,都不知道是不是偷主人家的呢?” 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君霓是氣的不行,腦海里飛快盤算著,要讓這勢利的婆娘吃點虧才成。忽地身后是站了個人,她回頭,是陌生的面龐,大概是丟到人群中都不會被發現的長相。 不過那人看她的眼神,卻是有些熾熱的。 她好像猜到了這人的身份。他又易容做什么?君霓給了他眼神,讓他別插手管,這邊從袖中掏出早上李勉給的銀票來: “這些不知道夠不夠了?我今日看上了那個,便要買下它?!?/br> 她所指得方向,是店里正中心的展示墻,墻上粘了些珊瑚瑪瑙之類的擺件,而這些豪華擺件上,掛的是精致的耳墜珠釵一類,想必是做展示類的非賣品,別致罕見自不必說了。 將銀票塞到那老板娘手里,等到那婆娘看清楚銀票的署名之人,險些沒有暈過去。再回神看君霓,她已經縱身躍起,飛身來到那展示墻最高處,取下了上頭的一枚發簪,落在地上。 裙擺翻飛,那身姿靈得就像是魚兒的尾巴,抖落起的水花泡泡,波動了在場看客的眼睛。 “這簪子我看挺好看的,要不送給府上的小桃兒吧!”小桃兒是誰?就是早些時候幫她準備衣裳的王爺府的侍女。 “配對了便是好看,配不對便是不好看?!彼h顧了圍觀的一眾長安女流,有驚訝艷羨的,也有惱怒嫉妒的,竊竊私語就更不必說了。 “如我所見,好看與價值無關;至少我知道,勢利狹小之人,心眼不太好看就是了?!眮G下這句話,剮了那勢力老板娘一眼,越過人群走出了店里。 女孩子為什么不能穿勁裝?呸!要她這個母蛤蟆管呢?也不瞧瞧她臉上脂粉擦得,就跟猴屁股似的。君霓一邊走,一邊回想起剛才,心里又把那老板娘噴了個遍。 秦蔚瀾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走了一段,這才問:“這衣裳誰給你挑的?” “小桃兒??!二王爺府上的小桃兒?!?/br> 他輕輕的笑了起來,君霓的心像是被羽毛撩過了似的,還是開口問了:“怎么會在那衣裳店碰見你?” “我途徑于此,瞧著里頭人聲鼎沸,碰巧撞見罷了?!彼麆e過頭不看她。不知道為什么莫名慌張的很,也不知道他的這番說道她信不信。 其實他趕早早的易容探訪長安街市,一是為了調查當年秦家叛國抄家之事,或許能碰見什么意外的線索。不過時隔太久,真要暗中調查還是廢了一番氣力。 還有一事,自然是替她去打聽烏萊的消息了。他是將此事記在了心上的,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打聽到個更令他驚訝的消息:他二哥李勉即將迎娶的正妻,不是別人,正是曹敬的獨女曹之冉。 之冉回到長安了?那她現在情況可還好?為何轉眼間就要嫁入皇家了?他細細琢磨起來,中間太多不解之處。怪不得馮晏后期不曾給他去信了,就連昨夜到了李勉府上,他也不曾主動說起。 疑問太多。 她聽見他又是沉默,回頭看他,不留神腳一崴,幾乎是整個人往前方撲去。幸好秦蔚瀾是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可還需要再買一身新的衣服?”秦蔚瀾看著她身上層層迭迭的裙衫,他嘆了口氣。 她喪氣地點了點頭,跟著秦蔚瀾東走西拐,來到了武寧長安總督軍需處。門前的守衛將他們二人攔下,秦蔚瀾不知道從哪掏出了個腰牌,估計是順來的,就帶著她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秦蔚瀾帶她去的地方,便是武寧軍的軍需處。包括武寧將士們的武器、鎧甲、衣裳等相關軍備,都是由此處發放的。長安這里的就是總處。 他遣了個內務官,讓他找來厚束褲、短甲襖、輕靴各兩套,又交待挑絳紫一類的低調顏色。等她重新換完衣裳,秦蔚瀾臉上的神色才是緩和了一些。 君霓心道,這人還真是,眼光也不賴,挑的尺寸都還正正好好。她摸出那只剛才在街市衣坊買的拿根價值不菲的簪子,遞給他: “唔······這個,這你吧?!?/br> “給我做什么?” 君霓支支吾吾:“你不是給我找了兩套衣裳么?那我衣裳也不能白拿呀?!?/br> 他眉頭一皺,剛想要拒絕,見她把簪子飛快的塞到他手里: “我先前在那店里也是氣頭上,才沒注意這簪子買的是男子款式的!我一個女子用男人的東西像什么話!你···你就拿著吧!不然拿去當鋪當了換錢也行!” “那你,不送給小桃兒了?” “她也是個女孩子呀,不一定喜歡這男子款式的飾物呢!” 說完飛快地抱著那套換下來的華服,是走的飛快。 他愣了好一會兒,攤開了手,那只好看的簪子似乎還帶著她的溫度。說是男子的款式,倒也不全是,以老陳檀木精雕,綴青云紋,還嵌了赤紅的瑪瑙珠子,其實說男女用皆可,的確是別致又匠心。 他意外地歡喜。歡喜到臉上浮現無可奈何又心甘情愿的笑容,之后仔仔細細地將這簪子收到衣襟中,緊貼在心口跳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