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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2(從今以后,這些她本該得到的疼愛都由

    唐珺的尸首,第二天清晨出現在了斷云崖不遠處的竹林里。同她一起出現的,還有另外一具男尸。

    這男尸死了已有多日,周身皮膚早已腐爛難以辨認,更令人恐懼的是,他的臉似乎腐爛程度更為嚴重,完全露出了骨,好像是生前就被人活生生的削去了臉一般。

    而她死相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雖然衣冠完整,但是背后血跡森森,是弩箭重傷后流血過多導致,更為可怕的是,她的右耳,竟然是被硬生生的割去了!

    唐高裘使一眼色,旁邊的弟子匆匆地蓋上了白布巾,身后的長老們撇過頭去,嘀嘀咕咕竊竊私語。他上前一步,親自掀開了另一具尸首上的白布。

    有些剛吃過早飯的,已經沖到了屋子外頭嘔吐起來,而留在屋子里的人,均不敢直視。唐高裘盯著這具沒了臉皮的尸首,似乎是想要勾勒他生前的模樣一般,尤其是打量著他面下顎與耳朵間那條平滑的分割線。

    “唐然?!碧聘唪脝玖艘宦?。唐然上前一步,他繼續詢問道:

    “你專精各式兵器研制,可能瞧得出來,這傷口如何導致?”

    唐然點點頭:“我見過這樣的傷口。邊緣干凈平整,多半系由鋒利短小的‘葉刀’所制。使用葉刀剃其臉膚,是為了······”

    唐高裘看他一眼,他咽了咽口水,神情嚴肅道:“多半是為了偽裝他人使用。邊緣完整的臉膚,使用起來更逼真難以識別,乃偽裝術中的上上乘······就是這手法,太殘忍了些?!?/br>
    一時間再無人應聲。唐高裘緩緩將布蓋上,這才說道:“徹查。一個時辰之內告知我,門內誰人此刻不見蹤影的,立刻告知?!?/br>
    “回掌門?!碧朴荽藭r站了出來。今日就是他門下的弟子輪班巡視時發現的,因此他自作主張,報告唐高裘的同時早已徹查一輪。

    “御堂下唐晴仙,與影堂唐承霄,從昨夜到今日早晨,都未見蹤影?!?/br>
    唐然大驚,聽到自己門下弟子不見蹤影,連忙跪了下來。

    “掌門······”

    “不用著急著跪?!碧聘唪脭[擺手:“也不用著急著撇清楚了。他們二人,無論真假,此刻應該都還是在唐門里頭,抽些人手徹搜,萬萬莫要等到明日,大典之時,再讓人溜了?!?/br>
    本能地,他腦海中浮現另外一對身影。自己之前一直覺得這二人出現的古怪。難道他們是干凈的?

    唐然麻溜地從地上起來領命去辦。心中叫苦連天,準備壽典本來就十分辛苦,此時又節外生枝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恐怕局面難以收拾啊。

    唐高裘目光轉回唐珺,淡然道:“敏兒那邊,我親自同她說。此事你們任何一人都不可聲張,若是我發現有人走漏了消息,門法伺候!”

    眾人應聲齊齊跪跪,瞧著唐高裘的背影。

    “男尸先處理了。留著唐珺。我想先回屋靜靜,你們都莫要跟來?!?/br>
    唐高裘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中,緩緩的坐到桌前。無端地,終于才流露出一絲疲憊的神情。

    他已經很老了。

    即使耳朵會有些聽得不清楚,但是也能感受得到不遠處,唐門諸人為慶典準備的熱火朝天。

    唐高裘的身后,是一副斷云崖的水墨丹青,洋洋灑灑,黑白潑灑間充斥著俠意。這幅畫出自他的哥哥之手,那個原本應該掌管唐門的人。

    也許今年的生辰,是他這輩子最后一個生辰也說不定了。他心想。

    “等了許久了?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詢問我?”他朝著書房內里的起臥間淡然道。

    唐高裘從進來的那一刻,便感覺到屋里是有人等著他的。不一會兒,走出來個人,他抬頭一看,驚訝異常,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個人。

    “我老了??偸怯悬c記不住事。你叫什么來著?”

    “秦瀾?!?/br>
    “哦?!弊旖禽p提,笑了起來:“可是閣下真實的名姓?”

    秦蔚瀾沒有回答他。緩緩走到書桌前,摘下了蒙面。今日并沒有使用那藥,此刻自然是本來面目所展現的。昨夜之后,決定要親自來問個清楚。

    唐君霓說的不錯。為什么不直接問問眼前這位在唐門時間最長,知道的最多的人呢。

    他抱拳作揖,緩緩開口道:“武寧軍副將秦蔚瀾,拜見掌門,貿然打擾,有些困擾已久的難題想向您討個答案?!?/br>
    唐高裘這才將眼前的這個人,同唐君霓帶回來的那個奇丑無比的徒弟聯系在一起。而眼前的這副模樣,也絲毫不懷疑,一招一式,都像是軍營中出來的。

    “秦副將的大名我倒是聽過的。你這樣來找我,君霓不知曉吧?”

    他不答,唐高裘又問:“瞧你也是習武已久之人,當她的師父到是還差不多?!毙闹胁铝藗€大半,失笑搖了搖頭。

    秦蔚瀾從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了兩樣東西,端正地擺在了書桌上。是那傳國玉璽,與那藏筒中的草紙。

    “這!”唐高裘大驚,眼前這物,只需一眼,便識別出了。

    “這東西·······是你帶來的?”

    “還是······還是你在唐門找出來的?”唐高裘的聲音有些顫抖。這樣的東西,背后代表著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找出來的?!?/br>
    “是誰······”唐高裘顫抖的聲音,指著玉璽:“把這東西藏到我唐家堡中!”

    還能有誰?除了當今天子,還有誰能持有此物?

    秦蔚瀾聽著,瞧著眼前的唐高裘,失魂般跌坐到椅子上,又緩緩開口道:“我想求問的這第一事,便是這物,究竟是如何到唐門的?!?/br>
    唐高裘搖搖頭。似嘲弄般。往日里威嚴的唐門長毛,此刻與尋常人家的老頭竟沒什么兩樣。他目光緩緩看向秦蔚瀾,良久,雙眸一閉,才是開口道,緩緩的說出一個,他之前已經拼湊得差不多的故事。

    “約莫是二十年前。唐門稱霸武林,成為眾多門派中的眼中釘,多少人想要拜入我門下,多少人想要征服。甚至也有些人,隱姓埋名,潛入進來,就為一探究竟,偷師學藝?!?/br>
    “這東西的主人,或許也是在那時來的,混進來佯裝學武弟子?!?/br>
    “傳聞,他經歷了那時的政變,龍椅自然坐的是心慌慌,知道這東西留在長安自然會引更多紛爭,就想著尋一地藏起來?!?/br>
    “唐門世世代代專精機甲密室暗器一流,對他來說,沒有什么更合適的地方了?!?/br>
    “我也是過了許久,才聽聞江湖這些傳言,唐門中有一密室,藏著人人渴求的寶貝?!?/br>
    “可笑可笑。我是唐門一門之主,到頭來,我是最后一個知道的?!?/br>
    “所以,是他派你來取回此物的?”唐高裘問。

    “不?!鼻匚禐懙?。

    “據說他大概是今年前些日子生了怪病,瘋瘋傻傻。他的那些個兒子們,虎視眈眈盯著,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接替他的位子了?!?/br>
    “怎么?你也想坐上那個位子嗎?”

    唐高裘輕蔑一笑:“你的第一個問題。我算是回答了。這東西本就不屬于這,你現在要將它帶走,我當然是高興的?!庇盅a充道:“其實你根本不必偷偷摸摸的。你早說你尋這物,我說不定還會幫你找找。也不必繞這么大一個彎子?!?/br>
    “那么,這個又是什么?”唐高裘的視線又落在了那個藏筒上。

    秦蔚瀾緩緩拿起,打開。脆弱的草紙,上頭的筆墨有些淡,但是仍然依稀可辨。他展平,放到了唐高裘的面前。

    這小小的泛黃草紙,上面是一份還沒有蓋上官印的婚書。

    他又從衣襟中,掏出了另外一份,就是那日與唐君霓,在書庫下的密室,所發現的那份,寫著yin詩的字條。

    這字跡,均是同一人之手。成婚除了要有儀式,要拜天地,要入洞房,自然也有填一份婚書,交到當地官府,才算是接受認可的。

    秦蔚瀾想,他若是真的敢將份婚書,送到官府里頭,還敬他總歸是能對世上任何一個女子有付出過真心。

    可是,婚書好端端的被藏著,并排的兩個名字,就像笑話。

    唐高裘太現在臉上的表情,并不比他初看到這封婚書時要平靜多少,甚至是有了更深層次的波瀾。

    “我原先只覺得這個字跡熟悉,到沒認出來······畢竟,我十分年幼的時候,就離開長安了。這婚書,是同玉璽在一處找到的。我這才想起來?!?/br>
    “此番來,更重要是想詢問這后一件事。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測罷了······我想親口聽您說出這一切?!?/br>
    唐高裘愣住了,忽然似想到什么似的,問他道:“你同那人······”手顫抖的指著玉璽:“你同那人,是什么關系?!?/br>
    秦蔚瀾閉上眼,終于似認命一般。緩緩邁步,伸手輕撫那玉璽上的龍頭。這感觸太真實,又有些枉無。

    戰場上見過生死的人,除非是當敵方的刀劍刺入胸膛的那一刻,不然是不會信命的。

    但是此時,他不得不信了。

    “我娘,乃前一品命臣秦守忠之次女秦映茹。秦守忠與外邦通敵被發現之后,被判抄斬,連誅九族。我娘······”

    “她從冷宮的屋頂上跳下,薨了······大火之后,尸首面目全非?!?/br>
    “為平民怒,我本該也是一同領罪。只不過她死前,拜托了可信之人托付,帶我離開了長安,遠赴邊關?!?/br>
    “我的皇姓被除,我就決定同我娘姓。秦家人都死完了,沒人會把我的秦,同我娘的秦想到一塊兒?!?/br>
    斷斷續續說完,唐高裘后退了兩步,跌坐到椅子上。

    “若是我未猜錯的話。唐君霓,應該也是那人所出吧······”秦蔚瀾說。

    唐高裘太瞧著他,眼神中最后一絲自持的冷靜,被掐滅在此刻。外頭一直斷斷續續的喧嘩終于是停了下來。

    “也許···是的?!碧聘唪命c點頭:“那時所有弟子中,他們幾人走的最近。我曾暗中警告過琳兒,萬萬不可輕信外姓男子?!?/br>
    “沒想到······”

    秦蔚瀾打斷,問了個問題:“所以,您是因為君霓生母與他私通的關系,一直不肯接受她,是嗎?”

    沒有回答,便是默許。

    也是。唐君霓多少也從她身上,遺傳了這樣的特質。與尋常女子太不一樣了。有些人珍視,更多的或許是嫌惡和嫉妒吧。

    “君霓她···她知道你同她······是親兄妹么?”唐高裘輕輕問道。

    他搖頭。

    “最好是不要讓她知道。她本就不屬于你們的世界,沒必要再讓她知曉了?!?/br>
    “我會帶她走?!鼻匚禐懙溃骸艾F在,我既然知曉這一切,我不會再讓她留在唐門?!?/br>
    “她在這兒,你們未曾給過她溫柔,從今以后······”

    “從今以后,這些她本該得到的疼愛,都由我給?!?/br>
    緩緩將桌上的東西玉璽收拾到包袱中,而那玉藏筒中的草紙,被他撕碎,丟到了角落焚燒著的香爐里。

    他不恨唐君霓,也不會恨唐君霓的娘。心里清楚,最該恨的,到底是誰。

    唐高裘太終于是嘆了口氣,緩緩地將身子擺正,低頭理了理衣服上的褶子道:“明日,就是我的壽辰了。今晚,你就離開吧。她若是愿意,帶著她離開也未嘗不可?!?/br>
    他頷首,蒙上了面,從窗中躍了出去。外面又開始喧嘩了起來。

    君霓抱著王姆,輕輕啜泣。又是臨別,她知曉,自己這回一走,怕是很長一段時間,或者是,不會再回來了。

    “王姆······要不你同我一塊兒走吧!跟我回閬中鏢局,我舍不得你·····”

    王姆嘆了口氣,臉上縱橫的紋路擠做一塊,悲傷得像孩子般。她一直未嫁,出身貧苦,在唐門干了一輩子的活,除了唐門,她又還能去哪兒呢?

    “阿霓······莫再哭了。阿姆······阿姆會過得很好的。你以后要開心,莫想那么多不開心的事情了······”

    “好?!彼饝?。

    悲傷的也不止是君霓,唐敏也一樣。

    唐敏哭得幾近昏厥。昨日知道唐珺徹夜未歸,本以為她又去夜會別人,打算等她回來好好教訓一番,結果聽到了噩耗。

    她親自葬了唐珺,唐高裘告訴她,這幾日是大壽,葬禮只能再過段時間才能補辦。且唐珺還是未出閣的弟子,又剛入門,也不能大辦,因此多半也是簡單走個形式罷了。

    那兩個叫唐承宵與唐晴仙弟子,昨夜到現在都是下落不明。出現的另一具無臉男尸,查證之后發現這是真正的唐晴仙,死了挺長時間。

    至于唐承霄,就是冒名頂替之人盜用了這個名字,真正的唐承霄壓根不在蜀中,遠在北方。這些也是后來徹查之后才知曉的。

    一旁的唐高裘有些漠然,或許是心不在焉。她道:“你meimei的事,前因后果,是誰所為,唐門一定會徹查清楚?!?/br>
    唐珺啜泣著,跪在地上的身子一轉,朝唐高裘磕了兩個頭:“掌門,我唐敏雖不是生下來的唐門人,可是對唐門從無二心!我這meimei·····自幼也是被我慣壞了的。她做這事,落得這樣的下場,說難聽些也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她畢竟是我的同胞姊妹······所以唐敏懇求您,給珺兒一個公道······就當是······”

    “就當是看在我這么多年在您身邊這個份上······”她抱上了唐高裘的腿。

    老人家再嘆氣。這些個日子,過得真的太不安生了。少有動容地,把唐敏扶起來,安慰了一會兒。等到她情緒穩定些,才繼續道:

    “你放心吧,唐門不會虧待你。待你meimei喪期一過,我就給你物色唐門內嫡系所出適齡男子,讓你名份上也歸了?!?/br>
    唐敏頓時一喜,悲傷的神色瞬間煙消云散。隨即又有些漠然,盯著蒙著白布的唐珺看了一會兒,才將所有的情緒斂了起來。

    入了夜,蟲子們從土冢中現身,大概世間所有微不足道的,隱秘的東西,總是行走在黑暗。

    也許是被來來往往匆匆走動的人所驚擾。不知曉。明日開始就是壽辰大典,今晚許多人也睡不著了。

    揮別王姆,君霓同秦蔚瀾收拾好了一切,來到了之前二人造飛行翼的地方。

    君霓有些擔憂,怕這東西飛不起來,但是秦蔚瀾確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早些時候聽說了唐珺的事,心中五味陳雜。師兄與晴仙人都不見了,唐高裘太下令徹查二人,將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去。

    她神情黯然,落在他的眼里。

    他不太擅長這樣的事。想了想,走過去,自然而然的拿過她的行囊包袱,才一背上,皺著眉頭問道:

    “這么沉?你都帶了什么?”

    “沒什么······王姆給帶的幾罐辣椒醬罷了?!彼低得樗麅裳?,本以為他又要損她一番,沒想到他竟然沒有什么反應。

    這人莫不是轉了性?君霓心想道。昨夜一直到現在都沒睡好,只是簡單的瞇了會兒,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她鼓起勇氣,快走兩步跟上前面的他:“你能告訴我,你昨天晚上從密室里拿了什么嗎?”

    他走得有些快,但依舊是語氣平穩地回答道:

    “傳國玉璽?!?/br>
    “傳······傳國玉璽?”

    君霓懷疑自己是幻聽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快跑兩步上前拽住了他:“傳···傳國玉璽?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皇帝下諭旨傳位的時候,諭旨上章印?!彼忉尩?。

    她都快要急死了:“我當然是知道傳國玉璽什么意思!我是問!我是問這東西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唐家堡!你確定是真的傳國玉璽嗎?”

    “也許你得去問那個把玉璽放在唐門的人?!彼f完,繼續往前走。

    君霓此時有太多的想問的了,又看他這個樣子覺著像是一團火打到棉花上。竹林里靜悄悄的,遠離了人聲鼎沸的熱鬧處,讓她越發心不在焉,把事情往深處想。

    二人走到一處空出來的地方,矗立著個小山包。他上前去三下五除二掃掉上面偽裝的落葉,掀開大大的油布,展現在眼前的精悍大物,就是那飛行翼了。

    君霓眼前一亮:“哇!看起來挺不錯的樣子,你是真把它做出來啦!”她只是在制造的初段參與了一下,再加上她平時要授課,大部分時間都還是他一個人點著油燈,徹夜琢磨修造的。

    沒有想象中的這么龐大,但是翼展應該還是挺可觀的。她稍加打量了一番,看出來這翼的部分用的是韌竹,加以一種名為云革的布料,減小了阻力,又十分有韌性。

    不過·····這個飛行翼,好像只有一個???

    “這·····只有一個,怎么給兩人用?”

    “我們倆用一個?!?/br>
    這·····這該怎么兩人用一個?君霓想了想,莫不是,要與他抱在一起飛?想到這兒,那種古怪的感覺是由涌上來了,堵在胸口那兒,風一吹,有點顫顫的。

    她拼命搖頭,想把這種奇怪的感覺甩掉??粗媲懊跍蕚?,不理會她的秦蔚瀾,想起了那日乞巧節煙花下的他,還有王姆沒由來的打趣。

    他似乎才發現她的不對勁,停下了手中的活對她說道:

    “無需你幫忙。你要是覺得累了,旁邊稍坐一會兒。我再將油料灌滿,就能準備出發了?!?/br>
    “不。兩人做快一些?!彼X得可能自己忙起來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但是當他靠近了秦蔚瀾,比以往更輕易的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她也不曉得自己的鼻子何時味覺能如此靈敏,捕捉到了這樣讓她心亂不已的東西。

    原本是熱到燒熟的盛夏夜里,衍生一股涼風,吹得她腦袋酥麻,打個顫,手臂上的粒粒雞皮疙瘩。

    “不要······不要再為你師兄悲傷?!彼麗瀽灥穆曇艉鋈徽f道。

    “什么?”

    君霓細想之后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昨日與師兄說清楚了一切,倒是沒有如此在意過往的事情了,如今只希望師兄能夠平安快樂就好。

    “我已經不再掛著我師兄了······他總歸有屬于他的路?!?/br>
    “也不必再掛著唐門那些人對你的看法了?!彼肓讼胗终f道:“與你都無關。從今往后,離開此處,你可以尋你自己喜歡的方式活著。繼續走鏢,游歷江湖都可以?!?/br>
    “也不一定要同我一起去長安了······”他低聲補充了一句。

    “那可不行!”

    她慌張地回著,大概是自己都沒有想到,下意識開口就要拒絕。話剛一出口,就又開始后悔了,連忙補了句:

    “我······我之前同烏萊說好了,要去長安相見,一塊兒回家的!你不要你的信物了嗎?就這么放我走?”

    “再······再說了,我去何處,與你也沒什么關系的?!?/br>
    他的手停頓,一時間也沒有接話。不過萬幸沉默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已經將所有安裝完畢。

    “好了?!闭f罷,他深吸一口氣,將機關翼一抬,駕到了自己肩上,小跑著朝山頂最高處快步奔去。她緊緊地跟在后頭。

    等到了山頂最高處較為開闊的地方,他氣喘吁吁地放下裝備,君霓從他背后的行囊中掏出了個小東西,在空氣中比劃了幾下,觀察風向測定風速。確定風向也適合之后,一切終于算是準備妥當。

    秦蔚瀾扭動一個竹把開關,機翼舒展開來,中間軀干部分前后各兩,共四個可供手部,腳部抓鉤的地方。

    “原本書上說這處應該是個竹椅,但是竹椅還是較為笨重,靈活性上肯定不如這樣好。只不過沒了竹椅可能就不太舒服了?!?/br>
    君霓表示不介意,她走到右邊處,發現還固定了個小小的架子,拿出包裹里的弩弓加上去,尺寸正正好。

    她登上之后,秦蔚瀾也登了上去。他推著助跑,速度越來越快,快要接近邊界的時候用力一蹬,二人邊竄了出去。

    “你怕高么?”

    君霓睜開眼睛,發現二人乘著風勢,飛的穩穩當當。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

    “誰怕高呀。修這東西沒有測試過,萬一飛不起來不就摔死了嗎?”

    “不會的。相信我?!彼曇艉V定的很。

    風把碎發吹到了她的眼睛里。她不敢騰出手撥弄開,只好左右甩著頭,不經意見看到身下是懸空的,猛地心失了一拍,又趕緊轉回頭,死死地把著前頭的握把。

    從飄忽的間隙看到他臉,也許是腳下山河風光美好,又或者是風撫溫柔,總之是溫柔的很。

    她胡思亂想著,從沒有在這么高處的地方俯視欣賞過唐門風光。那些人家燈火,像散落的發光珍珠,綻放于群山之間,于浮云之間,于冽風之間,于有情人之間。

    于有情人之間。無端端的冒出了這個情字,閃過腦海。

    有情······對他有情嗎?

    她不敢相信,但瘋狂跳動的心卻更加誠實。

    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對他是有這種感覺的?她一下子也想不起來。似乎已經存在了相當長時間了。

    從未有如此強烈的體驗,原本以為,或許只是相處時間長了些,才會有這種古怪。

    她與師兄也相處了很長的時間,也有過這樣似有似無的感受,所以潛意識的先前不曾在意過。但是當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今夜剛才滿盈冒到了腦海。

    刮過來的風吹散了她臉上的酡紅,悄悄的深吸了一口,多半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為什么不說話?”他拔高了聲音問道。

    “我······我有點害怕?!彼恢浪f的是怕高還是怕什么。

    “那就閉上眼睛。我們先離開唐家堡這塊兒,等快到降落的時候我告訴你?!?/br>
    她真的就閉上了眼睛?,F在其實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她要好好想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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