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媚說完，執拗地抬眸望著陸京墨。

    男人的黑睫輕顫片刻，他的手覆蓋在云媚的手背上，輕輕拉開她的手。

    “云媚，我們只是協議婚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你別犯傻了?！?/br>
    云媚的指尖細細一顫。

    她眨了眨眼睫，“陸京墨……”

    她的手被陸京墨拿開，男人起身，把副駕駛的車門關上。

    他修長挺拔的清冷背影離開，站在車外。

    明明陸京墨的眼眸看起來很冷靜，甚至極度薄涼淡漠，但偏偏，云媚就是感覺到，他在慌亂。

    他在緊張。

    在擔憂些什么。

    可為什么不愿意告訴她？

    云媚的指尖無意識地糾纏在一起。

    車窗外，陸京墨從口袋里掏出了煙，打火機的火苗彈起，橘黃光線閃爍。

    煙頭被點燃，煙霧裊裊升騰。

    陸京墨極少抽煙，如果不是極度失控，他不會抽煙的。

    他就是有事，瞞著她。

    云媚重重吸了口氣，她想開門去問，可她又能用什么身份去問呢？

    ……

    自從那日后，云媚和陸京墨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回別墅的次數，屈指可數。

    云媚沒再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mama的忌日快要到了，云媚約了司機小張，送她回安市。

    安市是云媚的故鄉，也是當初她和陸京墨讀高中的地方。

    忌日當天，云媚買了一束mama生前最喜歡的雛菊。

    小張開車，車內一片沉默。

    小張知道，云媚每年這天都要回安市，看望她的母親，她的心情一整天都不好，所以，小張幾乎不開口搭話。

    車輛緩緩行駛，一個多小時后，就進入了安市的地界。

    秋意漸涼。

    云媚把車窗降下來，窗外的秋風吹進來。

    安市臨海，海風夾雜著淡淡的腥味。

    車窗外的景象不斷倒退，很快，車子就路過了當初他們讀書的安市一高。

    熟悉的四個燙金大字狠狠撞入眼底，云媚的視線恍惚了片刻。

    她的記憶好像被拉扯著，回到了當年被陸京墨揪著后衣領子，往學校里走的畫面。

    “云媚，你再逃課，我就告訴阿姨你不學無術?！?/br>
    那會兒的云媚，天不怕地不怕，學校里的混小子們，都要喊她一聲媚姐。

    就這樣一個兇神惡煞的女霸王，偏偏被陸京墨治的沒有半點脾氣。

    “小張，你把車停下，我想進去看看?！?/br>
    小張看了眼緊鎖的校門，“云姐，今天放假，進不去吧?！?/br>
    “我有辦法?！?/br>
    她從車里下來，邁步朝著大門反方向走去。

    一高的后門有一塊薄弱地帶，可以輕易翻進去，只是不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學校有沒有掏錢加固。

    云媚走到后門時，遠遠就看到，那塊殘缺的地方還在。

    就好像是專門給他們這些壞學生留的一樣。

    云媚輕而易舉就翻進了校門。

    空蕩蕩的校園內，一個人都沒有。

    云媚沿著后門不斷往前，校園里的每個角落，好像都有她和陸京墨存在過的痕跡。

    實驗樓沒有大門，可以輕松進去。

    云媚來到實驗樓的天臺，這里是她跟陸京墨的秘密場所。

    學生時代，傍晚的晚霞好像格外璀璨，照亮了教學樓外的半片天空。

    他們曾經一起站在這個天臺上，吹過無數次晚風，看著漫天霞光緩緩落入地平線。

    陸京墨用筆敲著她的腦袋，“云媚，這道題輔助線畫錯了?！?/br>
    云媚望著墜落的晚霞，“陸京墨，天黑了，我們該回去了?！?/br>
    “這道題解不出來不準回?！?/br>
    ……

    “昨天讓你背的是個英文單詞記下了嗎？”溫熱的牛奶放在云媚的桌角，她趴在桌上唉聲嘆氣，“背了背了！但能不能記住我不保證?！?/br>
    陸京墨掐著她的后脖頸，“現在立刻背?！?/br>
    云媚：“……”

    ……

    “云媚，你校服呢？不穿校服要扣分不知道嗎？”

    云媚避開陸京墨一本正經的視線，“哎呀，那校服難看死了，我不穿我不穿！”

    陸京墨拿她沒辦法，只能轉移話題，“再讓我看到你去酒吧，我就把你的腿打斷，云媚，你認真聽了嗎？”

    云媚捂著耳朵，搖頭。

    不聽不聽。

    王八念經。

    ……

    陸京墨的聲音在耳邊一遍遍響起，云媚不知不覺就紅了眼眶。

    他們怎么就變成現在這樣疏離的關系呢？

    陸京墨，每次都是你招惹我的，可你為什么又要在招惹我之后，把我丟進深淵？

    第57章 mama，好久不見

    云媚在校園內沒逗留多久，便上了車。

    車輛繼續行駛，朝著mama的墓地走去。

    天色昏沉沉的，濃云在頭頂翻涌。

    云媚抱著手中的雛菊，一路來到mama的墓碑前。

    大概是知道今日是她忌日，不少mama生前的朋友都來送了花。

    云媚站定在墓碑前，她垂眼，望著墓碑上那個笑得溫婉柔和的女人。

    寧卿。

    墓碑上mama的名字。

    云媚把手中的雛菊挨著其他的花束放下，等她放完，站起身，掀起眼皮，眼眶微熱，嗓音卻平靜。

    “mama，好久不見?！?/br>
    “今年是我進步最大的一年，我終于擺脫了被那些資本家控制的命運，現在有機會站在舞臺上表演，你知道的，我最想做樂隊了?！?/br>
    “當初讀高中的時候，我偷偷瞞著你去酒吧里面駐唱，雖然說一開始是因為生活拮據，想要減輕你的壓力，但后來我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在舞臺上唱歌，抱著吉他肆意發泄的感覺……”

    云媚說了很多，她把這一年的境況，全都跟寧卿訴說了一遍。

    說到最后，她的眼睫細微顫了顫，眼底一閃而過的脆弱和紅，“mama，陸京墨回來了?！?/br>
    “當初他離開時，你挽著我的手說，或許是我們沒有緣分，可現在他又出現了，我想問清楚他當年為什么要走，但他好像有苦衷沒辦法說?！?/br>
    “你是最了解我的，你肯定知道，我跟他結婚，絕對不單單是為了樂隊，我有私心的，我還愛著他?！?/br>
    “可能我們真的是有緣無分，mama，我真的好煎熬，明明每天都能看到他那張臉，可是我們的心卻不在一起，mama，你說我該怎么辦？”

    云媚說到最后，眼圈有些失控的泛紅。

    她輕輕閉上濕潤的眼睫，“抱歉，mama，又在你的面前掉眼淚了，明明答應過你，不會再哭的?！?/br>
    “不過你放心，就算這一次我跟陸京墨真的沒有緣分，我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犯傻了，我會好好活著，帶著你對我的期待活著?！?/br>
    云媚說完，她沒有離開，就靜靜站在墓碑前，看著黑白照片上那淺笑的笑顏，好像寧卿回到了她的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

    墓地一片靜謐。

    來的時候沒看天氣預報，云媚站了一會兒，天空就掉落下細細密密的雨。

    她仰頭，任憑那些細雨落在她的眼睫和發間。

    “云姐！”

    小張撐著傘從車上跑下來，來到墓地尋找云媚，“云姐，下雨了，我們要不要先走？”

    云媚搖了搖頭，“雨不大，我想多陪陪我mama，你去車里等我吧?！?/br>
    小張猶豫兩秒，把手中的傘塞進云媚手中，“那行，云姐我在車里等你?！?/br>
    云媚接住傘，勉強扯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