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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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人認為元燦霓是商宇的女朋友,大家都叫她跟屁蟲。 初中生的“地下戀情”本就見不得光,元燦霓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元進凱不敢使絆子了。 回憶仿佛一劑興奮劑,想象給予她虛擬的勇氣,元燦霓如騰云駕霧,幾欲飛升。 腦內預演幾遍向商宇“求婚”的情景,無論哪一遍,過程都無比順溜,商宇的回答擲地有聲,都是同一個字:行。 元燦霓張開雙臂,單腳旋轉一圈,帶著落葉起舞。 “是我先甩的你!” 商宇最后當面跟她說的那句話如紅燈乍亮,分開原因還是一筆糊涂賬,她雙肩再度垮下,雙手插進衣兜。 指尖觸到異物。 她掏出一張小票,翠屏苑洗衣店的,早上剛把商宇的披肩送洗。 笑容如綠色耀眼,元燦霓揣好小票,還東西總不會被拒絕吧! 時近十點,應該還沒到年輕人的休息時間。 但商宇身體特殊,元燦霓怕擾人清夢,生生熬到了次日午飯后。 如果商宇在上班,這個點也該休息一會。 元燦霓溜到公司露臺,挨著欄桿登陸q。 毫不意外,nininokumori不在線。 手機換過幾個,聊天記錄一片空白,他們最后一次聯絡是在她大二的暑假,距今已有五年。 工作后許多同學從q轉戰微信,她并沒加上商宇。 在微信搜商宇以前的手機號,出來一個藍天白云頭像的男號,來自默認地區安道爾,昵稱只有一個短杠“-”。 元燦霓沒有貿然添加,先試著撥下手機號。 這次沒有關機,進入等待模式。 她用的還是大學辦的外地號,但愿不要拒接。 通了。 “喂?” 短促低沉的男聲,像他又不像他。 元燦霓又像那晚正襟危立。 短暫的靜默,那邊已不耐煩。 “哪位?” 猜測被印證,堵住喉頭,元燦霓口干舌燥。 “不說掛了?” 元燦霓張口,回憶推開牙關:“哥……” 靜默遷移到對端。 “早戀”關系不能見光,被老師和家長敲打后,元燦霓對商宇的稱呼變成了這個字。商宇有天喝著她買的水,乜斜一眼,謔笑道:“開始不肯當meimei,現在怎么喊上哥了?” 那是元燦霓最單純快樂的一段時間,屏蔽了元進凱的欺侮,日日有人相伴。她對戀愛只有概念沒有實踐,“交往”目的已然達到,不假思索笑嘻嘻:“順口啊?!?/br> 元燦霓想搶占先機,開門見山:“你的披肩還在我這,上次沒來得及當面謝謝你。已經洗好了,什么時候方便還給你?” “現在?!?/br> “……” 元燦霓懷疑商宇存心刁難,但偏離記憶中的行為模式,怕是錯覺。 “我還在上班,晚上可以嗎?” 以前總說“上學”,現在啟用“上班”后,彼此間多了一股時間拉扯的鈍痛,好像一下子從年少躍進到結婚預備役。 “行,你路過我家拿過來?!?/br> 商宇的干脆里摻著疏離,顯然沒有約飯的打算。 而且他似乎不知道她早不住荔茵嘉園了。 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不僅是時間,還有久別多年各自的人生經歷。 元燦霓只好避開飯點,“我大概8點半左右到?!?/br> 元燦霓所處行業996嚴重,加上新一周的第一天,她的“早退”激起同事的興趣。 “咦,今天那么早下班,約會去???” 數道目光唰唰望過來,有八卦好奇,有羨慕焦慮,更多的是茫然。 “有點事?!痹獱N霓飛快挎上可裝筆電的大手提袋,目光脧巡桌面,確認沒有落下東西。 “我看就是約會!”同事笑嘻嘻揶揄。 “我哥們住院了,去看一下?!痹獱N霓親昵推了下對方肩頭,抓上手機道別。 以公司為中點,搭乘一站地鐵到租房是遠離市區,三站回荔茵嘉園是深入市區腹地。 晚高峰已過,地鐵不擠,但也沒空位,元燦霓只扶到一截豎桿。為了回翠屏苑取披肩,她跑了兩趟,路上折騰了一個小時。 荔茵嘉園鬧中取靜,是眾所周知的豪宅區,以元燦霓現在的工資,一年不吃不喝買不到兩個平方。 按過可視門鈴,大門自動開啟。 拐過屏風,中庭花園里坐著一個人。桂花飄香,夜深露重,黑色輪椅近乎隱形,淡化了商宇的不便與特別。 他剪了一個利索的短發,胡子剃凈,重現少年般光潔的下巴。 煥然一新的形象,同樣給他注入幾分活力。 元燦霓將果籃擱至茶幾,隨意望了眼燈火柔和的窗戶,“叔叔阿姨下班了嗎?” 商宇卻掃了眼她的拜訪禮,“什么時候學這么客氣了?” 上學時她可是空手擺臂跟著他回家吃飯。 元燦霓淡笑,“很多年沒來了?!?/br> “還得我請你坐了?!?/br> 夜色鈍化他的笑容,卻掩飾不了那份細微的揶揄。 元燦霓肯定前頭的直覺,商宇跟記憶中出現偏差,雖不算夾槍帶棒,話語多了些憤懣與尖銳。 她的美貌也有了棱角,不再是當年單純無知的小女孩,已經可以隱約感知異性的喜歡,哪怕只是表層而已。 但這種經驗在商宇面前全然失效。她琢磨不透他,或說不愿意相信對自己不利的那部分。 她便坐到他對面,從手提袋掏出袋裝披肩,擱在果籃旁邊,“這個我送店里洗過了?!?/br> 商宇目光在她臉上,剛要啟齒,家中阿姨端著托盤笑瞇瞇送上熱飲,目光熱切好奇,又不便多做打量。 “阿姨換了?!痹獱N霓喃喃。 “以前的退休回家養老了?!?/br> 氣氛隨著商宇的話語平和,好像各自回憶那段重合的人生軌跡。 稍不注意,沉默過猶不及,變成了冷場,像那晚在醫院。 手機沒開靜音,傳來經典的馬林巴琴聲。元燦霓莫名松一口氣,怕是工作,低頭掏包,卻發現屏幕沒亮。 商宇當場接起自己的電話,“媽——” 元燦霓覺得應該回避,畢竟比他活動方便。商宇掃了她一眼,似乎暗示不必多此一舉。 幸好元燦霓的手終于也不寂寞。 元進凱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元燦霓點開,血氣上涌,眉宇緊蹙,兩手一起捧著手機。 圖片是一張律師函。 元燦霓當然不想當老賴。 她所在公司有購房福利,入職三年可申請50萬免息借款,她還指望一年半后用這筆錢當首付,再向銀行貸款,在偏遠郊區買個小房子放租,以租養貸,以后經濟寬裕再換大房子。 要是她的征信影響銀行貸款,一切計劃都亂套了。 她現在有穩定的工作,不至于一貧如洗,頂多晚兩年買房。 可樓市風云萬變,別說兩年,就算兩個月后政策也能截然不同。 即便元進凱最終不起訴,威脅和攪亂心神的目的也達到了。 “不去……沒興趣,你往家里帶我也不會見,說了沒打算……” 商宇的話斷斷續續傳入耳中,他的戾氣成因復雜,元燦霓無法忽視與抵抗,反而被傳染,焦躁成倍數激漲。 “字面意思,不想就是不想,我只說一次?!?/br> 他直接掛了電話。 以前的商宇壓根不會這般急躁。 他往扶手支著額頭,自個兒調整呼吸,似乎不想影響她。 元燦霓沒忘記見面的根本目的。 離她第一次主動“表白”過去十二年,她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理應審時度勢,不該再冒進。 元進凱的威脅讓她亂了陣腳,生出快刀斬亂麻的沖動,反正兩次見面不尷不尬,這種朋友是再也做不下去了。 他們兩個,遲早有一個會相親成功。 “哥,阿姨也催你相親嗎?”元燦霓一針見血。 商宇目光一頓,計較的卻不是她無意的偷聽。 一個“也”字何其精妙,甚至可以讓他們同病相憐。 元燦霓的笑不算堅定,見風即散一般,“你是不是也沒什么特別打算?”